车夫看聂大郎手的方向,就从作坊西边的胡同穿过,往新宅那边去。

    后面四辆大车齐齐跟着,一块穿过胡同,拉到新宅大门口。

    众人都跟着,好奇大车里装了啥东西,还蒙的严严实实,有人就说是打的家具,因为新宅的家具聂大郎在县城家具铺子订做的。还问要不要帮忙。

    聂大郎不需要帮忙,马车上,来了不少人,已经足够了,拦住众人,开了大门,把门槛拿起来,让马车进去。

    马车一进去,聂大郎就关上大门,闩了门。把好奇探究的众人都关在外面。

    云朵伸手摸了摸,小脸满是笑意,“拉了这么多冰!?好快啊!我还以为要到正月里呢!”

    “正月里起的冰,拉到这边都要化了!没见识!”庞仁吃力的下了马车,听这话白了她一眼。

    云朵心情好,不跟他斗嘴,打开屋门。

    地窖的门一直开着,聂大郎拿着火把先进去,已经通着氧,且都是青石砌的,很是干燥清爽,就冷的很。

    庞仁摆着手,吩咐那些人赶紧把冰块搬下车,都码放到冰窖里。

    “先吃饭吧!吃了饭再搬!”他们晌午来到,肯定没吃饭的。

    “我们都在青阳镇吃过了的。先卸了车,晚上再说。”反正庞仁今儿个没打算走。

    众人都忙活起来,又在上面抬冰块的,又在下面冰窖里接应,码放冰块的。

    云朵看着庞大的冰块,有些惊叹,“好厚的冰层,你们在哪起的?”冰层竟有三尺厚。

    “在北川海。”庞仁指着冰块,“瞧瞧这冰,冻的多厚,四车正好把冰窖围一圈,夏天里冻个冰块,镇个瓜果,尤其是冰点心,最舒服不过了!”

    云朵愣了下,不认识。不过这些冰块还真是厚,等明年夏天就有冰用,不会再那么酷热了。

    那些人做惯了这活计,很是利索,一个时辰,就把所有的冰块卸车,码放到冰窖里。

    云朵下到冰窖看了下,整整齐齐两排大冰块,火把照着,异常晶莹。

    聂大郎笑着推她上去,“明年夏天就再也不会热了。快上去吧!底下冷的很。”

    云朵决定好好谢庞仁一番,要不是他帮忙,这些冰块他们也买不到,即使买到,没有熟人,也要贵上好些银子。

    外面还有村人没走,看四辆大车都空了,就更加认定应该是打好的新家具。

    聂兰跑过来想问问,看到庞仁一脸横肉,眯着眼冷淡的瞥她,吓的没敢上前。这个调戏过云朵的恶霸,咋会来这,还拉了几车的东西!?

    瘦猴见云朵和聂大郎都没招呼,把聂兰赶一边,进了作坊,关上了大门。

    庞仁这次来不仅拉了冰,还有半扇子野猪肉,一条鹿腿,还有一块熊肉,几只板鸭。几张皮子,都是灰鼠皮和羊皮的。三小筐橘子,梨和苹果。

    “东西全是各地掌柜孝敬的,反正都堆府里也便宜别人。”庞仁豪气的挥着手。

    云朵嘴角抽了下,到厨屋里忙活。炖了一大锅羊蝎子羊排,架起了新打的烧烤炉子,点上炭火。烧了两条鱼,两盘子冬笋炒熏肉,两盘子白菜帮子炒白肉,两盘子土豆丝,另捞了两小盘子辣白菜和胡萝卜丝。

    因为人多,摆了两桌,小厮和车夫直接被庞仁打发到门口吃饭,还要给他们俩人准备饭菜。

    菜没炒好,云朵就烤上了羊肉串和烤肉。

    知道干体力活儿的人能吃,云英没想到他们竟然那么能吃,所有的菜吃了,又吃掉十多斤羊肉,二十多斤猪肉。

    所有的人都吃撑了,庞仁吃的多,也撑了,靠着椅子上,抚着肚子,神情惬意又满足,喝着消食茶,说着云朵这个妹子不厚道,“有这些好吃的,却不跟我说。也没见你给我做过。一个冬天都要过完了,才给吃了这么一顿。”

    云朵呵呵,“你还觉得自己身体挺好?过年不觉得难受?”死胖子,平常大吃大喝,年关吃的油水更大,还嫌不够,想吃更多,再胖真要肥死了!

    庞仁肥胖的脸上带着不以为然的神色,嗤道,“人难免会不舒服,我也是人,当然也会了!所以要多吃点好的,补补就好了!”

    还补……云朵伸开手指,依次握紧成拳,咔吱咔吱响。

    庞仁头向后缩了缩,捂着脸,警惕道,“你想干啥!?不许打我的脸!大过年的,我这英俊无敌的脸要让你给我打了,你看爷我咋教训你!”

    云朵嘿嘿嘿笑,“我不想打你,真的!我就试试手有没有劲儿,刚才做饭太多,有点抽筋儿。”

    庞仁才不信,看她笑眯眯的,却一副很想打他的样子,心里指不定又想揍他一顿,忙喝完消食茶,“我先走了!明儿个多准备些早饭!那些人就不用了!”

    看着他的马车踏着暮色走远,云朵哼了一声,“算你走的快!”

    聂大郎笑着摇头。

    那边庞仁一走,聂兰和王荷花就过来了,打听四辆大马车都拉了什么东西。

    “拉了些明年要用的货物。”聂大郎淡声道。

    “是不是又准备挣钱了?”聂兰忙问,“还以为你们拉的家具呢!”

    聂大郎没有多说。

    王荷花想到镇上点心铺子送的年礼,笑着道,“那些人也是来给大哥大嫂送年礼的吧?”

    云朵拎着个小布袋出来,招呼两人,“府城过来的瓜子,你们尝尝。”

    那就是送年礼的了,王荷花笑着伸手抓了一大把,嗑了一个,竟然比她之前吃过的瓜子都要好,“不愧是府城送过来的,这瓜子真是好吃呢!”

    聂兰一听好吃,不客气的把两个都兜装满了,又抓一大把,“有钱当然吃好的,我们连镇上的瓜子都不舍得买!”

    云朵翻了翻眼,庞仁送的都是从京城过来的炒货,她只说了府城,就狠下劲儿的装。看王荷花把手里的瓜子也装进了兜里,示意她还要不要。

    王荷花有些不好意思的上来又抓了两把,装在兜里。

    “就只送了瓜子吗?”聂兰磕着瓜子问,噗的把瓜子皮吐在地上。

    云朵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磕着瓜子面色不善的跟她说话。这磕的瓜子还是她的!转身拎着小布袋送进屋里。

    聂兰想跟着去。花厅旁边的屋子,不会都装满了年礼吧!?

    云朵把瓜子放了,出来关上门,拿着笤帚就扫地,“有垃圾筐,别往地上吐。”

    王荷花脸色尴尬,都是吐在地上,也只她弄个垃圾筐。

    聂里正过来了,他是聂大郎叫来盘账的。作坊小年之前歇业,账目云朵早已经算好了,但要给村里各家分红,所以还要请聂里正过来一块再盘一下账,也算作个证,也还有他们家的一份。

    聂大郎拿了账本,算盘和笔墨过来。

    聂兰一看,就凑过来,“要算账发分红的银子了吧?一家该多少啊?”

    聂里正看着就皱起了眉。

    看聂大郎脸色也不好,王荷花虽然想知道,但也知道这会不合适,拉了拉聂兰,“大嫂有事儿忙,我们就先走了!”

    聂兰不想走,她想知道会分多少银子,作坊一年挣了多少?还想要一块衣裳料子做新衣裳呢!

    聂大郎目光冷沉,“十二了吧?还不懂事?!”

    聂兰被他看的突然脊背一寒,“…我…我就是想问问,咱家发多少?”

    “算出了账,该发多少自然会发多少。”聂大郎冷声说着。

    王荷花不等她了,已经走到了院子里。

    聂兰抿了抿嘴,不太甘愿的走了。

    云英端了热豆浆送过来。

    聂大郎接了递给聂里正,又给云朵一大杯捧着,铺开纸张,开始跟聂里正算从五月起,每个月的账。

    每个月的账目在结算工钱的时候都会清算,现在也只用把每个月的加在一起,按比例算出各家分红。

    来敲门的人,都被云英挡在了门外,“聂里正在这里盘账,有啥事儿明儿个再说吧!”

    那些数字交给云朵也就是一会的事儿,但聂里正和聂大郎却都要拨了算盘珠子清算好每一笔。云朵早算出结果,不过是再核对一番,抱着一杯豆浆坐在一旁吃果脯。

    村里各家也都在想着今年能得多少分红,都满怀期待。

    账算好,聂里正还算满意,“今年的盈利还算不错,明年应该会更多。”

    今年算是正式第一年,云朵对于作坊的盈利不能说满意,却也不灰心。

    次一天起来,早早磨了核桃露,煮了胡辣汤,包了灌汤包,鸡蛋灌饼,千层饼,鱼肉蒸饺。又拌了几个小菜。

    庞仁吃的很饱,又抱走好几盒蛋糕卷,和两坛子辣白菜,蒜头胡萝卜丝。几只风鸡。

    等他走后,那边赵二郎正好拉着一头杀好的猪送来,村人顿时都拥了过来,兴奋不已。

    杨石头和聂山根拿着斧子菜刀,把肉都砍成一块一块的,每人发个一斤多,另一小盒点心。

    肉虽然不多,但有一家两个人的,凑在一块也有三斤肉了,够一家人包顿饺子吃了。

    发了肉就是分红了,工钱已经在作坊歇业的时候发给了他们。

    聂里正拿着账本,把这一年挣了多少银子报出来,言明今年的分红从大作坊开业算起,也就是五月。明年则从正月算起。

    众人都没有意见,千味坊本就是五月开张的。他们之前的人在杨婆婆那边,也没少挣,没受亏待。

    作坊扩大之后,每个月的盈利三十两到五十两,从五月算起,七个月。除掉成本,发出去的工钱,总共也三百两不到。

    不过这些银子已经让村人羡慕惊叹,觉得是赚了一大笔银子,这还只是大半年的,只是头一年开始。

    聂里正自家一成,村人的红利总共抽一成,所以聂里正家分得二十七两多银子,村人每年也分得不到四百文,添作四百文钱。

    众人更是心里高兴又感激,领了钱,感谢声一片,议论声纷纷,“咱们村真是赶上了大好时候,能有云朵和大郎这么心慈善良的人,给了工钱,还给咱们发分红,白白又分这么多钱!”

    虽然每个月都有一两银子左右的工钱,但那钱是辛劳挣来的,而这个钱却是白得的,感觉不一样,就特别的高兴。

    老宅和聂三贵家分别都得了四百文钱,肉给聂三贵家砍了五斤,给聂家老宅砍了十斤。

    再除掉给聂里正家,杨婆婆家送点,还剩下三十来斤,杨石头给搬到了厨屋里。

    聂二郎家没有肉,刘氏早在心里骂了多少遍了,又回去撺掇张氏,叫聂大郎和云朵一块老宅过年,把年货都搬到老宅去。

    聂大郎和云朵真的是忙,分完肉,又跑了一趟县城,给韩府和唐府几家送上蛋糕卷,和自制的风鸡。

    风鸡是云朵奶奶的拿手菜,每年都要做上一些。因为不好做,公鸡杀了,不拔掉毛,直接风干,很容易坏掉,或生虫子,去年云朵试了两只没试成。今年终于捣鼓出来了。

    各府都在给下人发红包,云朵赶上,也得了几个红包。

    回到村里再忙,已经年三十了。

    贴春联,给小娃儿们发压岁钱,准备过年的饺子,年夜饭。

    去年给云笑的压岁钱,都装在荷包里,挂在脖子里,还塞到衣裳里。今年云朵在云笑四岁生辰的时候,把那个玉蝉送给了云笑,云英给她打了络子,贴身戴着。

    云笑有了好东西,从过了生辰,高兴到过年,大半个月都还在欢喜,过年发的压岁钱也不要了,转手就给云朵,给云英。

    山根嫂子一众人都夸她懂事儿,云笑抿着嘴,赧然的笑。她已经要了一个宝物,心里很知足很满足。

    因为一块过年的事儿夭折,年三十甘氏包了饺子让送了一箅子过来。云朵把做的红烧野猪肉端了一碗送去。

    因为有大年初一丢银子的事儿,云朵和聂大郎再出去拜年,云英就盯死了大门,花厅里摆了供桌,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贴在后墙上,虽然云朵说了有一幅画在那,看不清,云英还是不放心,她在大门口盯着,让云笑在花厅里坐着。

    新宅那边也摆了供品,不过因为没有人,只点了一盘鞭炮,烧了香,就又锁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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