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 冯问蓝都没有反应过来, 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或是没听清。
    她眨了眨眼,回过神, 双手撑在孟斯礼的胸膛上, 微微低下头, 重新看着他,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小狮子这会儿又变成了小花猫。
    孟斯礼极轻地挑了下眉,却没有再复述一遍刚才的话。
    替她整理头发的手顺势滑落在她的耳廓上,他捏了捏她小巧的耳垂, 神色是为难的,可嗓音里隐有笑意,回道:“从此以后,我要喜欢一个耳朵不好的人了么。”
    冯问蓝:“……”
    这一回,她听得很清楚, 也听得很明白。
    她忽略了话里的取笑意味,确定孟斯礼是真的选择了移情别恋她, 脸上的表情从呆愣变成不可置信, 最后定格在欣喜若狂上。
    这种感觉比她数学考了满分还要令人疯狂。
    范进中举的滋味应该也不过如此吧。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 冯问蓝脸上的笑容就像刚才的眼泪一样, 止都止不住。
    她想跳起来欢呼, 又舍不得放开孟斯礼,最后倾身扑倒在他的身上,双臂搂着他的脖子,抱着他手舞足蹈,反复确认道:“你真的愿意放下你的白月光,试着喜欢我吗?真的吗真的吗?”
    欢快的语调,激动的动作,无一不在彰显着她的开心。
    孟斯礼知道她已经失控了,也没打算控制住她,任由她在他的身上兴奋地扭来扭去,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冯问蓝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
    疯够了,她又追问道:“为什么啊?”
    冯问蓝知道自己这样很矛盾。
    明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却还是有一大堆的问题。
    不过孟斯礼不以为意。
    闻言,他没有半秒的停顿,流利地说出了原因:“因为你能吃能睡,能文能武,这世上没有你享不了的福。”
    冯问蓝:“……”
    这话不是她刚才的拉票宣言吗。怎么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莫名带着点嘲讽意味呢?
    而且,她都没奢望能听他说什么好听的话,只是想知道他的真实想法而已。他倒好,连想都懒得想,直接捡她现成的话来敷衍她,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虽然冯问蓝很开心被孟斯礼选择,但是,亲夫妻明算账。
    一听自己疑似又被内涵,她没有像刚才那样不予计较,恢复了小狮子的劲儿,重新抬起头,笑容终于止住,威胁似的虚掐住孟斯礼的脖子,逼问道:“你是在嘲笑我吗?”
    孟斯礼眉眼坦然,自若道:“在夸你。”
    这是实话。
    毕竟很少有人用这种近乎自揭短处的方式自夸。她做到了。
    冯问蓝当然不信,轻哼道:“哼,鬼才信你的鬼话。”
    她的手稍微用了一点力,推了下孟斯礼,而后从他的身上翻了下去,拉过他的手臂当枕头,在他旁边躺下。
    热闹了一阵的空气又渐渐静了下来。
    虽然气氛不像一开始那样疏离紧绷,但这份安静就像在床垫下埋了颗小石子儿,躺在上面总归是不太舒服。
    孟斯礼很快便察觉了冯问蓝的情绪异样。
    他轻轻抬了抬被她枕着的手臂,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低声问道:“怎么了?”
    冯问蓝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臂,没有说话。
    热闹过后,隐藏在水面之下的种种不安开始逐渐浮起来。
    刚才的那股不真实感又袭上冯问蓝的心头。
    其实刚才提出那两个选项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失败的打算。
    她知道白月光在孟斯礼心里的地位,所以压根儿就没敢想过还能和他回到之前,更别提像现在这样,躺在一起聊心事。
    可是,孟斯礼竟然选择了她。
    既然他都愿意试着喜欢她,那之前为什么还要躲着她呢。她经历的那些痛苦的煎熬又算什么呢。
    一个个复杂的问题把冯问蓝弄得欲言又止。
    她的手指玩着孟斯礼胸前的衣扣,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把心里的疑惑提了出来,问道:“我问你啊,你……是不是可怜我,所以才答应试着喜欢我的?”
    从她的言语间,孟斯礼听出了她的迟疑,像是很害怕听见答案,但又很好奇答案。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指,消除她的不安似的,低头轻轻吻了几下,反问道:“不应该是你可怜我么。”
    话音一落,冯问蓝的动作也跟着停下。
    她抬起头,不解地望着孟斯礼:“我可怜你什么?”
    “从一开始,就是你在可怜我。”
    孟斯礼垂眸回应她的视线,漆黑眼眸里是认真:“是你可怜我一直追逐一段不可能的感情,所以嫁给了我,现在又不忍心看我难受,所以让我喜欢你,不是么。”
    他的语气很平静,情绪也是淡淡的,就像是在讲述一段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然而话里的每个字又确确实实与他有关。
    冯问蓝一时间忘了说话。
    上一秒,她还在嫌弃他没诚意,下一秒就被他突如其来的诚意在心底掀起一番波澜。
    她还以为,孟斯礼只会给她乱扣一些莫须有的帽子,要么就是说反话内涵她,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还能听见他夸她。
    对他来说,这些话应该算得上是夸奖吧。
    原来在他的眼里,她是一个这么善良的人啊。
    遗憾的是,事实并非如此。
    “不是的。”
    平复好心里的波澜后,冯问蓝摇了摇头。
    她否认了孟斯礼的说法:“不是你说的这样。我当初嫁给你,是因为我想让你帮我爸的公司还清债务。现在让你喜欢我,也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才没有你说的那么善良。”
    然而这番否认并没有改变孟斯礼的想法。
    他语气缓缓道:“你不需要有多善良,也不需要做任何事。在你愿意喜欢我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被你从深渊里救了起来。”
    不疾不徐的声音如同溽热盛夏里的一缕凉风。
    所有的猜疑不安都被抚平了。
    冯问蓝听得连呼吸都差点忘记,还缠着他衣扣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衣服。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孟斯礼这样坦诚又毫无保留的一面。
    这就够了。
    这些话足以打消她心里的疑虑。知道他是真的打算喜欢她,这就够了。
    冯问蓝不再纠结刚才的纠结。
    她吐出郁结在胸口的那口气,脸上表情重新生动起来,一只手搭在孟斯礼的腰上,借力往他怀里挪了挪,埋在他的肩上,用不着调的语气盖过心里的感动,哼道:“你可真会夸人啊。”
    孟斯礼就当这是夸奖,收下并得寸进尺道:“所以,你要一直喜欢我,别再把我推进深渊里。”
    “……知道啦!”
    冯问蓝的脊梁骨又被戳了一下。
    她知道,孟斯礼这话是在映射她答应了他不离婚结果又反悔的事。
    这一回冯问蓝无话可说。
    虽然她有她的理由,但她违背了当初的承诺也是事实,于是她没有辩解什么,重新发了个毒誓:“要是我再食言的话,就罚我……这辈子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冯问蓝自认为自己很有诚意了。
    谁知道孟斯礼并不满意,修改了惩罚的期限:“每一辈子。”
    冯问蓝:“……”
    这么狠吗?
    她提醒道:“这到底是罚我还是罚你呢。我们相处这一辈子就够了,下一辈子你再努力去追追你的白月光吧。”
    又在把他往外推。
    闻言,孟斯礼眸光微黯。
    他知道,这种事应该循序渐进,不能太着急,于是忍住了纠正她的欲望,只学着她刚才的语气,回道:“你可真大度。”
    “……???”
    她这不是在为他着想吗,怎么还不领情呢。
    冯问蓝没明白他又在闹什么脾气。
    算了。
    人有没有下辈子都不一定呢。
    唯物主义者不讨论这种封建迷信的事。
    冯问蓝把这一页翻了过去。
    突然间,她又想起另一件正事,身子往后一退,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提醒道:“几点了,你是不是该去研究所了?”
    孟斯礼:“休假了。”
    冯问蓝:“?”
    连除夕夜都泡在实验室的人,居然休假了?
    她还以为他的字典里不会有“休假”这两个字呢。
    “怎么突然休假啊?”问完,冯问蓝的脑子里闪过一种可能性,倒抽冷气道,“该不会是为了陪我吧?可千万别啊,我不想当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孟斯礼没说话,只捏了捏了她的脸。
    冯问蓝一脸茫然:“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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