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这回没接,只是用神识扫了一眼,在看到孟宛父亲的名姓那边时愣住。
    孟宛的父亲名叫孟予海,当然这个孟跟正道四大世家之一的孟没有关系,孟予海是戮天宗修士,元婴后期。
    她看了眼段清泽,这人怎么回事,自己家宗门的修士被杀了他都不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吗?
    转念一想,这个孟予海多半在戮天宗内没什么名姓,也不会有命灯,因此段清泽还是魔尊时肯定注意不到少了那么一个元婴。
    段清泽对孟宛的信本不感兴趣,但见沈黎瞥过来那奇怪的一眼,他便也扫了眼,随后不悦蹙眉:“又是戮天宗,上次那个跑得比老鼠还快的也是。”
    沈黎沉默,不知那位长老徒弟被自家宗主比作老鼠是个什么感想,啊,不对,光差点被自家宗主杀死就是个值得回味很久很久的成年阴影了……
    孟宛将信吹干后给了林之存,林之存仔细收好。
    随后,林之存负责盯着孟宛,以免她搞鬼,或者偷偷杀掉陶菱。而沈黎和段清泽找了个僻静处待着,她正跟他商量一会儿杜莹来了要怎么办。
    段清泽去杀杜莹时当然不能把沈黎随身带着,对方好歹是个经年的分神修士,两人打斗时的灵力碰撞就足以将沈黎撕碎。沈黎无名无姓,混入拂意等人之中一点儿都不显眼,所以只要段清泽跟杜莹打时去没人的地方,她就不会有事。
    段清泽自然没意见,自有了沈黎的木簪后,他便安心了许多,没有人可以把她带出五百里而不被他发现杀掉。
    接下来便是等待。
    段清泽看到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吴震群,忽然露齿一笑,飞身过去将他扣住,带了回来。
    段清泽看着沈黎道:“姐姐,他已经没用了。”
    当初留下吴震群正是为了顺利潜入妙法阁,而此刻妙法阁阁主身份已明,只等杜莹来了,此人自然没用了。
    沈黎对吴震群助纣为虐的事自然很厌恶,但他先前也确实很认真在帮他们潜入,听到段清泽的话,她知道他是想杀掉吴震群了,她一时沉默。
    段清泽一直惦记着杀吴震群,因为吴震群正是将姐姐带离他之人,之前只是尚且有用才留他一命而已,如今既已没用,就该除掉。少了这么个人,杜莹不会察觉。
    吴震群看这状况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段清泽封了他丹田、周身大穴,甚至声音,他除了惊恐地瞪大双眼,什么都做不了。
    沈黎没去看吴震群,她心底虽有那么一丝不适,但她也不会为他求情。
    动手前,段清泽忽然想到了什么,充满恶意地一笑,敲了敲腰间挂的玉佩,将丁圃山叫出来。
    丁圃山以为又是让自己干信差的活,出来时还满肚子怨气,见段清泽和沈黎在一起,不用他传信,他的脸色才好看一点。
    段清泽道:“你想要身体吗?”
    丁圃山愣了愣,随即惊喜地说:“你愿意帮老夫重塑身体?”
    段清泽勾唇一笑:“重塑身体是来不及了,但我可以白送你一个。”
    “什么白送……”丁圃山突然看到一旁被定住的吴震群,陡然明白了什么,他先是一喜,再仔细一看,顿时拼命摇头,“不成不成,此人资质不行,一百多岁了还是筑基,之后成就有限,老夫可不愿要这种身体!”
    “你不愿又如何?”段清泽扬眉一笑,手一扬,丁圃山便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再也动弹不得。
    “你、你要做什么?住、住手!老夫不要,老夫不要!”丁圃山大惊失色,他拼着消耗殆尽的风险也要等待一具合适的身体,就是不想随便去夺舍资质差的啊,不然他早摆脱如今的状况了,要知道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他若进入一个修炼不到分神的身体,便是清楚功法也无法再换一个身体,而这身体能练到金丹已是顶天了!
    段清泽冷然一笑:“既然当初把注意打到我身上,你便应当知道后果。”
    丁圃山急得大叫:“老夫我当时只是想想而已,又没有真的做下什么!况且那时老夫哪知你根本不是筑基!啊啊啊,住手,住手!老夫不要这个身体啊!”
    段清泽自然不听丁圃山的废话,粗暴地将丁圃山的元神往吴震群身体里塞。
    一般情况下,段清泽无法将一人的元神强行塞到另一人身体中,然而此刻丁圃山处于元神状态数百年,身体早没了,元神与身体的牵扯自然也早没了,如此要进入另一个身体便方便许多。
    而按照一般的流程,段清泽应该先以不损害吴震群身体的前提下将他杀死,令他意识彻底消散后才能塞入丁圃山的,但他偏不,他宁愿多花些功夫,强行将丁圃山的元神塞进吴震群的身体里,并将之牢牢固定在这身体内,令之无法脱离。
    至于在这过程中,吴震群和丁圃山的元神会受到多大的损伤,他怎么可能在意?
    完成后,段清泽满意地放开对吴震群的封禁。
    “吴震群”大喊道:“救命,我不想死!住手,放开老夫!老夫不愿意!天啊,我为什么会说那种话……他妈的这身体果然资质差得要死!老夫完了!你说什么?你是什么东西?”
    沈黎:“……”
    这一幕看得她瑟瑟发抖,果然啊,魔尊就是魔尊,失忆了的魔尊也没有忘记本性,看看,得罪他的人修为再低他也不会放过。
    此刻沈黎难免有些物伤其类,因为她跟吴震群何其相似,他们都一样的苟,都一样的识时务,也都一样的得罪过段清泽……
    不一样的是,吴震群只是抓了段清泽以为的姐姐而已,而她却是将他魔尊的脸面往地上踩……
    他虽没有直接杀死吴震群,却是给吴震群的身体里硬塞进了另一个人,身体被另一人占据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有多恐怖,她光想想就要毛骨悚然。
    而丁圃山就更惨了,他甚至还没来得做,只是想而已,想也不行吗……沈黎已经不敢去想段清泽记起一切时自己会受到怎样生不如死的折磨。
    然而或许会令段清泽记起一切的战斗近在咫尺,而她却毫无逃跑的可能。
    注意到一旁沈黎那难看的脸色,段清泽回想起先前沈黎说喜欢他成为怎样的人,他虽不觉得他可以,此刻却也不想让她讨厌他。
    他走到沈黎跟前,微微弯腰,抚着她的脸看着她隐隐惧怕的双眼道:“姐姐,不要怕我。他们都不是好东西,我如此是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不是很想我成为这样的人么?”
    沈黎蓦地回神,见眼前放大的俊颜不禁脱口道:“是的!阿泽超棒!阿泽最棒!我一点也没有在心里想你的坏话!”
    段清泽:“……?”
    作者有话说:
    假装剧透的作者:在床上折磨。
    沈黎:……???
    我上章忘记说了,男主现在真的不清楚中用啥意思,他就是听田珍很高兴地这么说卞霆,觉得姐姐也会希望他中用,就→ →他谈恋爱的方法都是现场跟别人学的。你们仔细看他的举动反应,在那方面真的没有主观上的想法哈哈哈。
    ps:感谢啖美的手榴弹,感谢叫什么名字才好呢,就盾刀你的地雷,亲亲你们~
    第38章 杀阁主
    在“吴震群”神神叨叨的“对骂”声中, 沈黎看着段清泽略显诧异的神情,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说错话了。
    段清泽也从沈黎的表情看出了她的懊恼,似是很感兴趣地笑问:“姐姐在心里骂我什么?”
    沈黎立即坚决回道:“我没骂你, 我怎么可能骂你!”
    段清泽笑弯了眉眼,摸了摸沈黎的面颊道:“姐姐,你真是太好玩了。”
    沈黎:“……”这边不建议用“好玩”这种词呢亲,怪让人害怕的。
    段清泽垂眸看着她,用诱哄的语气道:“我想知道姐姐心里都是怎么想我的,我保证无论姐姐想什么我都不会气,告诉我好不好, 姐姐?”
    沈黎心道, 傻子才信你。
    她抬眼看着段清泽,似是迟疑:“真的?”
    段清泽道:“当然,我怎么可能真的生姐姐的气?”
    沈黎好似放心了, 便吞吞吐吐道:“其实我也没想什么……我就是觉得,吴震群和丁圃山他们……变成这模样有点可怜。”
    她当场看着段清泽做出这种变态操作, 心里有点想法也很合理吧?
    段清泽轻笑道:“姐姐就是心太软了。放心, 他们如此也不会很久, 再过几个时辰,总能决出胜负。”
    沈黎闻言也不知是否该松口气,到头来还是有一个要消失。她猜多半留下的是丁圃山,丁圃山好歹曾是分神修士, 不至于连个筑基修士都斗不过。
    假如不看中间这折磨过程而单看结果的话, 这事好像也能接受。
    ——可正因为有了这中间的折磨, 她才愈发惧怕。这就是段清泽的行事风格啊, 他即便现在还不是真正的魔尊, 也保留了习惯呢。
    “若他们决出胜负了, 你要如何?”沈黎问道。
    段清泽道:“赢的若是吴震群,便杀了。若是丁圃山,便饶他一命。”
    沈黎想了想,大概能明白段清泽的标准。
    吴震群是妙法阁的人,来来回回抓了不少修士,包括她,无论怎样都要死。
    而丁圃山不是妙法阁的人,分神的他待在一个资质不行的筑基身体里,哪怕脑子里有再多好功法练不上去也是白搭,眼看着寿命一天天耗尽还不知多受折磨,段清泽对此想必是喜闻乐见。
    见沈黎不语,段清泽问道:“姐姐怎么看?”
    沈黎道:“我觉得你开心就好。”
    段清泽粲然一笑:“我就知道姐姐会喜欢。”
    沈黎一怔,段清泽对这两人的最终处置,还是他按照她的喜好做了调整的?
    确实,若算起来,丁圃山光想想,主观恶意有,但毕竟并未实施,所以相对应的惩罚较吴震群为轻。换个角度来说,段清泽好歹给了丁圃山一个身体,不然说不定丁圃山都撑不到找到合适的夺舍对象。
    他这是在他的喜好和她的喜好之间挑了个妥协点。
    沈黎忽然想起之前段清泽的问题,他问她,若他丧尽天良,坏事做尽,她还会不会爱他。而她此刻却想问一句,若她不是他的姐姐,他是否还会对她如此宽容?
    然而这问题不会有答案,他还是“阿泽”时给出的答案毫无参考意义,他重新成为魔尊时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姐姐在想什么?”
    段清泽忽然轻轻捧起沈黎的脸,让她看着他,漆黑的眼眸中隐隐有光芒闪动,“我总觉得姐姐现在想的东西我不喜欢。”
    他抿紧唇,似有些焦躁地说:“姐姐有什么心事定要跟我说,不要自己做决定。”
    沈黎强笑道:“当然。我做什么决定绕得开你呢?”
    段清泽沉默,他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无力感,面对他无法掌控的事物,他很想做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去做。
    最初是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喜怒无常的娘亲,想亲近她,却怕被她推开,后来是当药人时吃尽了苦头,他想逃离却无处可逃,再到后来,他伤重被抓入妙法阁,不肯妥协便日日被人用刑,疼到失去意识时迷糊地想,为何是他,为何老天不肯让他过几天轻松日子?
    不,不对,有过的,他跟姐姐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就很轻松,前所未有的愉悦。
    段清泽对于自己的记忆有了一瞬间的困惑,但他很快便自动忽略记忆中的不协调,几近笨拙地向沈黎传达自己的担忧和想法:“姐姐,我值得你依赖。你可以相信我。”
    他突然顿住,随后有些慌张地曲起手指,去擦沈黎不自觉留下的眼泪。
    沈黎其实不想哭,但她没忍住。
    眼前的段清泽和她惧怕的段清泽其实是撕裂的,每当他做出一些跟她印象中魔尊相似的举动时,她实际上是被“未来记起一切的魔尊”吓到。
    而眼前的这个段清泽,她或许已不再能看透,却至少是笨拙而赤城的。
    他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想要安慰她,想要给她力量,却不知他本人才是那个让她不安的源头。
    她甚至不能明确说出自己在哭什么,只是这一瞬间的心酸难耐。
    “姐姐,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此刻的段清泽怎么都不可能猜到沈黎为什么哭,他边擦她的眼泪边紧张焦灼地问。
    沈黎放纵了自己这一刻的脆弱,什么都没说,只是张开双臂往前一扑,将自己整个儿埋在了段清泽的怀中。
    就一分钟,不,十秒也足够了,就让她忘记眼前的人才是她一切恐惧的源头,就让她以为她搂住的这个人,真的可以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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