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颖柒位处从二品,身上着的冠服乃是绣着五彩孔雀的青衣,比之孙芷妍的冠服要寡淡许多,但非常适合孙颖柒。当然,孙芷妍也不否认,她故意说这话也是有要刺痛孙颖柒的意思。

    从孙颖柒一直以来的举动看,她必定是不满足与自己从二品公主的身份的,否则也不会有这样多的小动作了。

    不愿和亲是人之常情,但孙颖柒下意识要把孙芷妍推到前面当挡箭牌的行为就着实犯到了孙芷妍的头上。

    解决的办法有很多,可孙颖柒偏偏走了要把她扳倒了前行的一条。

    “六皇姐过誉了。”孙颖柒嘴角一僵,深切地以为孙芷妍是在拿品阶说事儿,扫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对话的君臣,心知场合不对,咬牙忍住了心中的恼怒,同样皮笑肉不笑地道:“六皇姐才真的是艳冠群芳呢,昌平自愧不如。”

    只要等到明日……只要等到明日,孙芷妍的往日拥有的所有,都会变成镜花水月,燕朝最受宠的宁安公主将会成为宗室摒弃的存在。

    还有什么能比“□□”更让一个女子身败名裂呢?

    孙颖柒握紧了拳头,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看向孙芷妍的目光不自觉地透出些许恶意。

    孙芷妍若有所觉,侧脸抬眸戏谑地看了一眼孙颖柒:“七皇妹如此热烈的看着我……是有何事?”她知道孙颖柒的恶意因何而来,也很期待孙颖柒自食恶果。

    孙颖柒眸光慌乱了一瞬,收了目光故作镇定地道:“无事。”

    孙芷妍还在期待孙颖柒后边的动作呢,自然是不会在现在这个时候拆穿她,和善地对孙颖柒笑了笑,转而与太后说起了话:“祖奶奶,宁安觉着姜大人身上仿佛带着血气呢。”

    太后与泰永大长公主的姑嫂关系极好,姜陆幼时常跟着泰永大长公主到永寿宫中请安小坐,因此太后时常会关注姜陆,偶尔也会与孙芷妍提上一两句姜陆的事情。

    “想不到过去走的文官的路子竟是埋没了这孩子。”泰永大长公主过去不知道在太后跟前念叨了多少遍姜陆的前途一事,到了后来,太后都开始有了恨铁不成钢的心情,还曾亲自鞭策过姜陆。如今见了姜陆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了别样的感叹“他身上的血气,是上阵杀了敌的缘故,都是他赢回来的勋章。”

    “大长公主定然会很欣慰的。”大长公主一生无子,只抱养了姜陆的父亲权当嫡子,尽管与姜陆没有血缘关系,却也是如珠如宝养在膝下的孙儿,比之养子,姜陆才是大长公主投注了全部心血的那个。孙芷妍之所以会一直容忍姜陆之前对她的无礼,除去二人一同长大的情谊以外,也是有大长公主的因素在里头的。

    虽说是前朝后宫一同迎接凯旋的军队,然真正有所交谈的不过是前朝中人,后宫的存在与摆设无异,直至皇帝下令军队休整,也依旧是远远地站在最后方,就连最前方的将士的人脸也未能看清。期间孙芷妍倒是关注过蒙国国主,其神情无甚变化,只态度愈发的恭谨了,想来皇帝的威慑还是起了作用的。

    “且回吧,晚间可还有宫宴呢。”孙芷妍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眺望着军队离去的方向,直至军队的将士们都上了马,她才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去。

    虽未亲自确认姜陆是否安康,只是听他中气十足的声音,想来是无事的。

    第85章 城

    孙芷妍真正与姜陆说上话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彼时两人皆是盛装打扮要往清凉殿去,只在后院与前庭交汇的走廊处“偶然”碰了面。

    “姜大人。”偶遇制造者孙芷妍在姜陆的三步之外站定,嘴角含笑,矜持而有礼地行了一个半礼。“还未恭喜姜大人凯旋呢。”

    “宁安多礼了。数月未见,竟是与我生疏起来了么?”姜陆低头看着眼前容色近乎完美孙芷妍,眉眼正是他午夜梦回时脑海浮现的模样,瞬间就有许多话堵在嘴边,不知该从哪句说起。

    孙芷妍捂着嘴儿轻轻地笑起来,目光流转,道:“所以姜大人就该说一些战场上的趣事呐。”战场之上残酷无情,然想来也还是会有许多趣事的,孙芷妍之所以会提起这样不严肃的话题,是想要让姜陆从战场上的严酷气氛中脱离出来,同时也让多日未见的二人再次熟悉。

    “战场上的趣事啊……”姜陆沉吟,随着回忆的加深,其身上的气息不知不觉间轻松起来,骇人的血气无形间也消散了许多,一件又一件有趣而又令人感概其中的兄弟义气的事情自他的嘴中娓娓“说起来倒是还有有一件事情。自古有言邪不胜正,皇上圣明,罗雄俊等一干反贼也掀不起大风大浪,只小小地扑腾了一下就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正在他们拒不投降闭城自守之时,却发现剩余的粮草诡异地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地被药死的硕鼠,因此不到三日,就有人受不了偷跑出来投降了。一路上听闻了此事的百姓都说,反贼想要与罗城共存活,”

    “谁干的?”比起反贼临败前最后的乌龙,孙芷妍显然更关心粮仓里被药死的老鼠。

    “自然是我。”即使不再装成纨绔的模样,姜陆的性格中显然还是有着恶劣的因子的,为博美人一笑,毫不犹豫地就将自己幼稚而又狡诈的一面展露在孙芷妍面前,看向孙芷妍的目光专注而真诚。

    孙芷妍猛地回忆起了幼时姜陆在宫闱中偷偷干的调皮事儿,毫不意外又觉得可爱非常:“果真是姜大人的作风。”

    “我于战场上得了许多新奇的东西,改日有机会定要给你看看。”罗城靠近边关,因此有许多外域来的物件,此一行姜陆得了许多不值钱却十分有趣的物件儿,又因心里有成算,因此大多都是女孩家欢喜的。“若你满意那匕首的话……”

    “自是满意的。”孙芷妍抬眸,远远地瞧见了正往这个方向行来的孙颖柒,遂收了眼底的笑意,转而开始认真地打量姜陆:“姜大人身体可大安?”

    “多谢公主关心,手臂曾有小伤,如今已好了大半了。”姜陆经过战场的洗礼后耳力过人,虽背对来人,却能清晰地听见孙颖柒接近的脚步声,跟着也收了笑意,作出最平常的模样,只嘴边的低语依旧带着亲昵。

    军师大人曾言,会哭的孩子有奶喝。深得军师大人大人真传的姜陆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能让孙芷妍为他心疼的机会。

    果不其然,姜陆的话音未落便惹得孙芷妍轻蹙眉头:“战场上的伤最易变成暗伤,即使是小伤姜大人也不能忽略了才是。”

    “是,军医也是如此告诫臣的。”若非孙颖柒已经走到了近前,姜陆定然不会是现在的不苟言笑的模样。至少,他会因为孙芷妍的关心而满心愉悦。

    “见过六皇姐,见过姜大人。”孙颖柒站定在孙芷妍身侧与二人互相见了礼,问询道:“不知六皇姐在与姜大人在说些什么呢?”

    “无意间看见姜大人手腕上的绷带,关心之下便多说了几句。”孙颖柒突兀的出现让孙芷妍失了说话的兴致,只简单地提了几句便提议先行到清凉殿。“天色已经擦黑,不如一同到清凉殿?”

    “臣之荣幸。”姜陆扫了一眼孙颖柒,眼底闪过几分思虑,面上却不动声色,对着孙芷妍拱了拱手后便不远不近跟在二人身后。

    自此一路无话,直至入了殿门也未曾有一话。孙芷妍与孙颖柒的位置恰是遥遥相对,间隔甚远却也能轻易的看到对方的动作,与孙颖柒分开的孙芷妍路过姜陆的位置时顿了顿脚步,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姜大人与我讲了许多趣事,礼尚往来,我也该请姜大人看一钞好戏’,还请姜大人……拭目以待。”

    语毕,不等姜陆有所反应孙芷妍便抬步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信手拈起一杯果酒细细抿着:“可有消息了?”

    孙颖柒要在逼迫她到侧殿更衣,必定就要收买近身伺候她的人,兰姑姑等人明眼的一看就知道收买不下,剩余的也不过是迎春、初夏、挽秋、迟冬四人,然这四人皆是由太后亲自调.教出来的,其忠心亦是日月可表。不待孙芷妍提起,迟冬便将有人收买她的事情主动供了出来,只是那人却不是玲珑阁的人,而是一个行宫外围洒扫的不知名宫女。若非早就从燕朝人物攻略大全里得知孙颖柒的算计,孙芷妍一时半会也联想不到孙颖柒的身上。

    可偏偏孙芷妍知道了。

    “回禀公主,那人昨日又来了,还给了奴婢一包奇怪的药粉,让奴婢想办法把倒入侧殿的香炉之中。”迟冬侧了侧身子,替孙芷妍斟了一杯酒。挡去了对面不时看过来的视线。

    “那你就将它倒入香炉之中罢。”只是什么时候倒入进去,就该是她决定的了……孙芷妍垂眸,开始专注于眼前的菜色。

    宴会一如既往地热闹着,觥筹交错间第二次收到出手的暗示的迟冬上前倒酒时仿佛被什么东西绊到,狠狠地踉跄了一下,酒壶里的酒泼洒而出,弄湿了孙芷妍铺洒在地面的裙摆。

    迟冬神情慌乱,紧紧握着酒壶跪倒在地:“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孙芷妍垂眸看着自己沾湿了一小块的裙摆,不喜不怒地道:“下不为例,且去卉姑姑处领罚。”

    “谢公主恩典!”迟冬又磕了一个头,谢了恩便马不停蹄地退下“领罚”了。

    “公主,先到侧殿更衣罢。”挽秋见机上前一步,引着孙芷妍到侧殿更衣。

    宴会上因意外弄脏衣物需要更换实属平常,无论男女皆会备上几套备用的衣物放置在侧殿,以备不时只需。故而除去一开始迟冬的请罪引来了几道目光,孙芷妍往侧殿更衣一事未再引起他人的注意。

    孙芷妍到侧殿时,恰好碰到欧阳茹更换了衣物正准备返回正殿,欧阳茹见到孙芷妍后双眼亮了一瞬,但很快又黯淡下去,收束了手脚规规矩矩地请安:“臣女见过宁安公主。”

    “茹儿?”孙芷妍借着明亮的烛光,轻而易举地认出了眼前请安的女子,再次见到,欧阳茹仿佛比从前更圆润了许多,瞧着越发地喜人了“前儿遇到了许多事情,一眨眼就过了许久,也未来得及邀茹儿到宫中小坐,今日我还与祖奶奶提过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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