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当天,秦北锋醒得很早。
    说实话,他不怎么喜欢这个节日,托亲生父亲的福,如果能够算是“福”的话。
    明明很多年前了,可那份记忆仍旧清晰,如蛆附骨。
    月光向来公平,从不在乎你是林立高楼,又或破败村落,清辉撒地,圣洁的同时,也将现实照得越发丑恶。
    幼年的秦北锋蹲在屋门口,盯着月盘发愣,屋子里,几个男人围坐着抽烟打牌,嘴里骂骂咧咧不断,唾沫横飞。
    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的父亲突然朝他砸来个烟灰缸,万幸躲得快,没有伤到。
    “妈的,出老千吧你。”没了烟灰缸,男人随意在桌角摁熄烟头,对上男孩晦暗无神的双眼,怒斥,“看什么看,跟你妈一样晦气的狗东西。”
    男孩默默转回头,继续瞧月亮。
    老子嫌儿子晦气,儿子嫌老子乌烟瘴气,不愧流淌着相同的血。
    男人本就输了牌,满肚火气,见他要死不活的态度,起身过去就是顿毒打。
    从屋子离开时,除了一身的青紫,男孩还顺走了块月饼,是摔倒的时候偷偷从桌上摸的,也不知道什么馅儿。
    月饼被掰成了叁块,一块给矮屋里的女人,两块给狗圈里愿意跟他搭话的同龄人。
    颊边长着酒窝的小孩看了看月饼,小心翼翼试着能不能再掰成半儿。
    男孩知道他是要分自己点,当即拒绝了,要走。
    “别急着走啊,白眼儿,上回教你的还记得不。”另一个长相偏女气的小孩叫住他,“叁分之一乘二分之一,是多少?”
    “八,八分之一?”男孩踌躇回答,他没上过学念过书,认识二人后才有机会学习算数。
    “六分之一。”女气脸垮下脸,又把自己那块掰了一半放他手里,“喏,你现在有俩六分之一,该是多少?”
    男孩波澜不惊的脸色起了变化,如临大敌。
    “你没掰均匀,他不好算。”酒窝脸仔细比较大小,伸出手调整。
    一掰,女气脸着急喊,“欸,碎了!”
    最后,仨小孩凑近脑袋,小手拾捡着,你一口我一口分吃月饼碎碎。
    那馅儿是莲蓉的,酒窝脸喜欢甜食,女气脸和男孩把馅儿都让给他吃了。
    再后来,叁人一起入队伍,每当酒窝脸受伤,秦北锋都忍不住吐槽一句。
    “正常高血糖是血液里带糖,你是糖浆里混点红细胞。”
    想到这儿,秦北锋忍俊不禁笑出声,他从记忆抽身,沐着阳光坤展手臂,长腿刚刚迈下床,拖鞋发出“喵”的惨叫。
    “说过了,不要玩拖鞋。”匆匆收回脚,男人略显无奈跟露露沟通。
    他人高马大,拖鞋对于小白猫而言船似的,大半个毛绒身子挤在里头,脑袋自脚趾位置探出来。
    “喵?”露露歪头。
    “玩吧玩吧。”秦北锋揉揉太阳穴,另一只拖鞋也给了它。
    钻一只,啃一只的露露心满心足打滚,喵喵呱呱直叫。
    真不知道自己养了猫还是狗,秦北锋怀揣疑问去早锻炼,回家时热汗黏腻,等冲完凉水澡,距离醒来已经过去了近两个小时,即将九点,到时候叫另一只小猫起床。
    睡得迷迷糊糊的鹿茸把手机开了扩音放在枕边。
    “小懒猫该起床了。”男人低沉的笑声轻震。
    脑袋不自觉往声音源头蹭了蹭,鹿茸抿抿唇含糊回应,“马上,再五分钟……”
    “可以,五分钟。”说完,男人声音立刻又响起,“好了,时间到了。”
    “大猫骗人。”鹿茸阖着眼嘟囔。
    “大猫不骗人,只骗小猫。”
    电话那头,秦北锋笑得像只慵懒的大动物,自家小女朋友真是越来越可爱乖巧了,他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女孩犯困的样子,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卷颤着,肉乎乎的唇紧抿,用手指或是别的什么……往唇瓣中间挤压磨蹭,她会本能张唇,裹吸,小舌头迎合着舔弄。
    怎么办,又想日她了,想得鸡巴疼。
    鹿茸哪里知道男人的胡思乱想,哼哼着不愿搭理他的哄骗。
    听着她呼吸逐渐恢复绵长,秦北锋及时出声,“宝宝睡着前先告诉爸爸午饭想吃什么?”
    室友一回来,鹿茸恢复了顿顿外卖的日子,男人不同意,觉得不健康,决定每日做好了,找机会给她送去。
    “鱼……鱼,鱼鱼。”
    “嗯,鱼鱼。”磁性嗓音跟着重复。
    “大猫……不要学我说话。”鹿茸打着哈欠表达不满。
    “知道啦,大猫猫不学小猫猫说话话。”
    迭词词,恶心心,鹿茸撇撇嘴,唇角却是笑意盈盈,连手机带枕头一起抱进怀里。
    毫无意义的腻人对话无声无息浸润着心田,滋养心花怒放,枯叶零落入土,杳无踪迹。
    秦北锋倏地发觉,他遇到女孩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惊愕梦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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