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姜佑倒是不糊涂,摆了摆手道:“我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要不是看在掌印的份上,太皇太后哪里有这么容易罢休?”她又满是不忿地用脚挫了挫地:“本以为能过上几天清净日子了,没想到才送走小鬼,又来了个阎王,位分高本事大,我都轻易奈何她不得。”

    左右身边没有旁人,薛元倒也由着她发牢骚。姜佑和太皇太后是有宿怨的,也难怪两人不对付,张皇后身有宿疾,在姜佑九岁那年突然发病,也是那天,太皇太后‘极巧’地把专为张皇后诊治的几个太医都招到自己宫里请脉,正巧当时孝宗不在,眼看着张皇后就要被生生拖死,姜佑便带人闯了寿昌宫,把几位太医全请了回来。

    当时为这事儿还闹了一阵子,不过被孝宗用雷霆手段压了下去,从此姜佑便视太皇太后为卑鄙小人。

    薛元慢慢地笑了笑:“太皇太后便是想当武后,皇上也不是昏聩无能的李旦,大可不必过于担忧,再不济还有臣呢。”

    姜佑略带愕然地抬眼看他一眼,平日里两人虽然有私交,但薛元是个说话做事儿都爱留余地的人,这般推心置腹还是头一遭。

    薛元看见她微张着嫣红的唇瓣,心头一漾,伸手把人揽到怀里,一手搭在她的脖颈上,轻轻摩挲着,硬是忍住了没探进去。

    姜佑没想到两人好好地说着话,他突然就来了这么一下,难受地动了动头:“掌印你好好说话,让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轻盈香软完全入怀,他心里缺的一块陡然被填满,微微侧了侧头,食指搭在她唇上:“臣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任谁要求人办事都得先把甜头给足了,皇上以后不还是要靠着臣吗?臣先讨回些利息总不为过吧?”

    姜佑嘴巴被他抵着,却自下而上地翻了个白眼过去,利息都这样了,以后要起本钱来那还得了?她还以为薛元对着谁都这么发作,便安慰自己反正不是一个人,含含糊糊地哼了声。

    薛元慢慢地放开了手,见自己指尖也染了淡淡的胭脂色,便把手指抵在她两唇之间,轻声道:“下午臣帮了皇上一回,皇上不觉得给该帮臣一回吗?”

    姜佑脸色忽红忽绿,正要退几步跑回乾清宫,却不防备被薛元突破了齿关,轻轻地逗弄起软嫩的舌尖,他又俯在她耳边轻声道:“臣饿了,想吃皇上唇上的胭脂,不知皇上肯不肯大方赏臣呢?”

    姜佑的脸色先是红再是白,最后变成了芥菜似的绿,走马灯一般地转了一圈,忽然狠狠地咬了下去,用力推他一把,一言不发地转身跑了。

    薛元看了看被咬的发红却没破皮的指尖,知道她盛怒之下还留了力,便立在原地无奈地笑。

    这孩子没什么好挑的,就是年纪太小了点,还不解风情,不知道男女间的得趣之处,方才若是换个知情识趣的,只怕早就倾身相就了,可他偏偏不想换人。

    他立在游廊上看着一溜宫灯,细密地连成一道明亮的线,照的他眼睛眯了眯,忽然长长地叹了声儿。

    游廊外伸进来一枝玉兰,却还是合着的花骨朵,颤巍巍地迎着凉风,他抬手抚了抚,喃喃道:“还是花苞呢,且再等等吧。”

    这时候游廊那边急步过来了两个嬷嬷,对着薛元福身,姿态极是恭谦地道:“厂公,太皇太后请您去寿昌宫一趟。”

    这也在意料之中,趁此机会摆明车马也好,他理了理衣袍,转身跟着几个嬷嬷去了。

    寿昌宫是整个宫里除了乾清宫之外最敞亮的地方,里面住着的是整个大齐朝最尊贵的女人,太皇太后却还嫌不足,远远地把手伸出了后宫,甚至伸到了朝堂之上。

    薛元对着匾额无声地一笑,抬步迈了进去,对着已经换了身儿常服的太皇太后半欠身道:“臣请太皇太后金安。”

    ☆、第37章

    太皇太后院子养着几盆长青的植物,不过这几年寿昌宫没人费心照管,旁边杂杂拉拉长了好些衰草,原本秀丽挺拔的植物也都变了形。她手里拿着把长剪子,细细修着这些边边角角,忽然又撩开了手,叹声道:“不修了,已经长歪了,再怎么修也修不回原来的模样。”

    她抬眼对着薛元笑了笑,指着底下的一个小杌子:“掌印请坐。”薛元依言坐了,她又把目光调回那几盆植物上:“都说人走茶凉,哀家这一走两年多,宫里就跟荒了一样,谁见了会知道这是当朝太皇太后的寝宫呢?”

    当初她有意联络朝堂中人,想要拖延立储之事,孝宗为着自己的亲闺女,当机立断地把人送走,孝宗心里只怕恨着她,当然不可能命人对寿昌宫精心照料。

    薛元神态散漫地坐在杌子上,并不搭话,太皇太后见了也不恼,捋了捋脖颈间的珊瑚珠:“幸好现在哀家回来了,这寿昌宫要兴盛起来也不过是转眼的事儿。”她侧头慈蔼地笑了笑:“佑儿这孩子哀家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因着她父皇母后的干系,她和哀家一直有些龃龉,她虽非我亲生,但关系这么冷着也让人心寒,天下人瞧见了也不好看,掌印觉得呢?”

    薛元垂眼漫声儿道:“皇上本性纯孝,只是不擅言辞,其实心里对您孝顺着呢,太皇太后心里不必介怀。”

    太皇太后听他打着官腔,眉心攒了攒,用绢子按了按鼻子:“掌印是个聪明人,何必跟哀家说这些场面话,这么些年了,皇上对我的如何,我心里还没数吗?”她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神色倦怠,身后的嬷嬷见机上来给她轻轻按着:“当初先皇和镇国公府的关系也没多亲近,后来娶了张皇后为妻,国公府成了国舅府,来往这才多了起来。”

    薛元的眉心跳了跳:“太后的意思是...?”

    太皇太后两手交叠着搭在膝头:“皇上差不多到了该论婚嫁的年纪,身边有个贴心人顾惜着让人放心。我赵家这一辈也出了几个青年才俊,配皇上也不算辱没了,掌印管着整个司礼监,哀家叫掌印来,就是想就这事儿商议商议。”

    薛元淡淡道:“那您可问错人了,皇上的婚事,咱家可做不了主。”他心头一跳,张二夫人惦记皇上亲事他还能训斥回去,太皇太后可是姜佑名分上的嫡亲祖母,她过问姜佑的亲事名正言顺,就连姜佑自己都指摘不得。

    太皇太后见他推脱,倒也不意外,抬手抚了抚鬓边的凤钗;“现下皇上年纪小,还能由着掌印手里攥着大半个大齐朝,可她总有长大的一日,难道还会一直由着掌印摆布?”

    她是个窥伺人心的高手,薛元当初也不是没想过这事儿,只不过后来对小皇上起了别样的心思,便把这事儿撂到一边了。

    太皇太后见他神情若有所思,心里一喜,再接再厉道:“若是我赵家子弟当了君后,定然不会忘了掌印的扶持之恩,皇上身边有个亲近人在,掌印的权势没准还能更上一层。”

    薛元是个七窍心肠的人,大齐朝也不是没出过女皇帝,但成婚之后都严守君后不得干政的规矩,听她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想里应外合架空皇上?

    他心里一动,脸上已经沉了下去:“太后可真是抬举臣了,臣在这事儿上也帮不上什么忙。”

    太皇太后深吸一口气:“这有甚难的?只要你从中牵线,先鼓动内阁那起子人,然后引得皇上和我那侄孙多见见,两人倘若生米...”她一时把心里的打算说了出来,但又觉得不太体面,改了口道:“两人倘若看相互瞧中了,那也是你的一件功德。”

    她人老成精,瞧中的是赵家侄孙中最会哄女人的,心里想句不体面的,姜佑才多大的孩子,没见过那等风流阵仗,多半要被自家侄子哄上手,到时候再故意闹出点事儿来,为着名声,姜佑就算不成婚也是不能够了,谁让她不光是皇上,还是女人呢?

    薛元听她话音就知道她想什么,脸上蕴着风雷,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太皇太后说的这是什么混话,皇上居在宫里,是那起子鸡零狗碎的东西想见就能见的吗?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有人存了什么歹心,难道您还能再赔大齐朝一个皇上不成?!”

    他这一声像是打了呼哨,从殿门口呼啦啦涌进来十来个锦衣番子,吓得满宫的妇孺瑟瑟发抖。

    太皇太后虽有心计谋算,但毕竟久居深宫,看了这骇人的阵势,心里也是吓了一跳,却强自镇定道:“掌印这是何意?!当我这寿昌宫是你们东厂吗?!”

    薛元听她呵斥,却反而淡笑了一声儿,拢了拢腕子上的佛珠:“臣素来小心惯了,便是在宫里也喜欢带些人手。”他一转头呵斥道:“还不退下!”他又转脸,唇畔还是含了笑:“臣知道太皇太后关心皇上,但方才那番话若是传出去,只怕还有人以为您对皇上有不轨之心呢。不过既然是臣听了,自然不会随意外传,这事儿便没过去吧。”

    他旋身往外走,快要跨出门的时候忽然顿了顿:“皇上的亲事自有礼部和司礼监过问,皇上也不愿看您太过劳心,您只用在宫里颐养天年便是。”

    太皇太后见他这就走了,只觉得一阵气涌了上来,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平了下来,这时候一侧暖阁的帘子打开了,淑贵妃端着茶盏走了出来,一边给她抚胸顺气,一边狠狠地看着殿外:“没想到...这人竟敢这么跟您说话,没点规矩了吗?”

    太后胸口起伏几下,冷眼看着她:“教了你这么多年还是没半点长进,他手里拿捏着大半个大齐朝,这般的权势,早就不是规矩能限制住了的。”

    她托起茶盏子浅浅饮了:“是我失算,本以为他这等人给些好处便能成事,没想到他心里主意大着呢。”她摇了摇头,叹声儿道:“罢了,此事是我操之过急,回头再徐徐图之吧。”

    ......

    薛元知道自己头天晚上把姜佑惹炸毛了,第二天便命人赶着去买了京里时兴的点心,天不亮就开炉子做,进了宫还是热气腾腾的。他亲手提着食盒去了乾清宫,没想到这回却扑了个空,香印立在殿门口说皇上一早就赶去了正殿。

    薛元含笑听了,一转身却沉了眉梢,就依着姜佑那个赖床的脾性,能赶早去上朝才怪了,只怕是躲着他呢。

    他猜的不错,姜佑现在宁可在偏殿打瞌睡,也不愿呆在宫里被他逮个正着,她正半眯着眼儿小憩,忽然闻到一股扑鼻的点心香味,她眉梢一动,一下子就睁开眼坐直了身子。

    姜佑四处张望了一下,立刻就见了立在不远处的薛元,身子顿时紧绷起来,半晌才主动招呼道:“掌印也来得这么早啊...”

    薛元乜了她一眼:“不敢跟皇上比,你才是真的勤政爱民。”他长叹了声:“臣惦记着皇上昨晚上心绪不佳,辗转反侧一夜,天不亮就赶来乾清宫请罪,却知道皇上一早就出去了,莫不是故意躲着臣?”

    姜佑身子左挪右挪,用自以为隐蔽的动作坐到离他最远的座上:“掌印多心了,朕哪有?”

    薛元倾身靠近她:“皇上真没有?”

    姜佑哼哼哈哈地左顾右盼,他忽然垂眸问道:“皇上这般可真是伤人心,你这么远着臣,是讨厌臣吗?”

    姜佑被他问的顿了下,摇头道:“朕不讨厌掌印。”她挠了挠头道:“掌印帮朕良多,朕怎么会讨厌臣呢?”

    他笑意盈盈地抛来一个眼波:“那皇上就是喜欢臣了,臣也觉得皇上挺喜欢有事没事黏着臣的。”

    姜佑又顿了一下,还是聪明地绕开这个话题:“朕虽然听说太皇太后要回来,但据说是要年后才赶回来的,掌印说昨晚上太皇太后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呢?”

    薛元想到昨晚上太皇太后说得话,眸光沉了沉,半真半假地对着姜佑笑道:“皇上年纪眼见着就大了,也许是赶着回来给皇上选一位合心意的君后?”

    姜佑倒是没上当,摆了摆手道:“朕才不急着娶君后,她回来已经让人束手束脚的了,再来一位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薛元无声地一笑,不解风情也有不解风情的好处,至少她不用担心被别人拐了去,正要回话,忽然听见外间响起了玉磬声,接着是内侍奏报,请皇上上朝。

    姜佑迈步坐上了龙椅,内侍刚刚报完‘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李向忠就上前一步迈了出来,对着姜佑略一躬身道:“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他说完就从袖子里抽出厚厚的一沓纸,递给内侍呈给姜佑,然后躬身道:“臣要参奏刑部侍郎赵白鹇为了为了修宅,强拆百姓房屋,纵容家奴欺压百姓,祸害良民,请皇上严查,务必还京中百姓一个公道。”

    赵白鹇如今是赵家家主,太皇太后的亲侄,淑贵妃的兄长,太皇太后如今才回来,势头正旺,他也没想到有人敢在这时候捋虎须,怔了半晌才恨声反驳道:“一派胡言!”

    ☆、第38章

    李向忠性子耿直,立刻直言反驳道;“臣从不信口开河,字字句句都有真凭实据,请皇上先将赵白鹇下狱,仔细调查,无比还京中百姓一个公道!”

    赵白鹇年纪跟他差不多,也是颔下一把胡子,他气得胡子乱抖,:“我好歹是堂堂三品大员,你可有人证物证?凭甚直接将我下狱?!”他说着向姜佑一躬身:“请皇上明鉴,这是京城,天子脚下,臣如何敢强占百姓屋宅,做出那等丧心病狂之事,必是着李向忠污蔑于臣,请皇上为臣做主!”

    姜佑没想到两个不惑之年的老头吵起架来中气十足,被震得一愣一愣的,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李向忠就满面怒容地抢先开口道:“外戚擅权之事古已有之,你分明是仗势欺人!有了可以依仗的势,这才敢恣意妄为!”他怒声道“可你是否想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便是你自己不知廉耻,也不该在皇家面子上抹黑!”

    这话就差没指着鼻子骂赵白鹇借着太皇太后和淑贵妃的势在外为非作歹,姜佑本来想开口,没想到冷不丁听到骂出了她的心声,立刻乐滋滋地闭嘴看戏。

    赵白鹇也是气得浑身发抖,不过他除了愤怒,还有几分心虚害怕在,只有他知道,他这些年在刑部的实权虽被孝宗架空的差不多了,但仗着后宫的势,为非作歹的事儿还真没少干,甚至比李向忠说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又是惊又是怕,立刻掉了声口,对着姜佑高声道:“陛下,李向忠口口声声说外戚专权,又扯上了皇家颜面,分明是擅言后宫,诋毁皇室,以下犯上,乃是大不敬之罪,理应处斩!”

    李向忠素性耿直刚硬,连对着孝宗和姜佑都是说训便训的牛脾气,没想到被人反泼了一盆子污水在身上,勃然大怒之下,举起手里的笏板劈头盖脸地就打了下去,赵白鹇也不甘示弱,举起笏板招架,抽空还骂了几句大逆不道。

    姜佑没想到两人说着说着便来了一出全武行,一时惊得目瞪口呆,她有所不知,大齐朝素来文官治国,皇上也都以仁君自我标榜,政.治风气宽松。

    在孝宗在位的时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事儿也不是头一回了,一旁立着的文官还颇有兴致的品评两人拳脚,两个文官打架没甚看头,不如当初大将刘毅和兵部尚书打的拳来脚往有滋有味。

    姜佑惊了一时,咳了几声才回过神来,正要叫内侍把他们拦住,就见两人不知道是谁的笏板脱了手,直直地向坐在龙椅上的姜佑飞了过来。

    她‘啊’了一声,慌忙想躲,幸好笏板沉重,大臣站的地方又离龙椅颇远,所以笏板飞到半空便落了下去,就是这样也把她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两人都是高官显位,用的都是象牙做的笏板,被砸一下那还得了?

    姜佑气得敲了敲‘镇山河’,沉闷的响声在整个大殿回荡,她恼火道:“殿前失仪,成何体统,把他俩给朕分开,压下去!”

    姜佑没想到上个朝还来了这么一出,起身道了声‘退朝’,甩袖大步走了。如今好戏散场,底下的文官也都相互对视几眼,对着空荡荡的龙椅跪了安,转身退了下去。

    姜佑性子护短,就算不怎么喜欢李向忠,那也是她的授业恩师,她立在偏殿想了想,还是先让人把赵白鹇带上来问罪,赵白鹇还没走远,没想到皇上竟然要亲自问案,被带到偏殿的时候还有点蒙,愣了片刻才跪下道:“皇上,臣冤枉啊!”

    姜佑这时候正翻着李向忠呈上来的罪状,越看越是恼怒,一把把罪状扔到他身上:“你冤枉什么!你告诉朕,这桩桩件件那件事冤枉你的?是不是你纵家奴侵占民田,为了修建房屋强拆民宅,纵着手下人欺压良善,逼得人家卖儿卖女!”

    赵白鹇知道这事儿已经纸包不住火了,被问的滞了一下,叩头避重就轻道:“这都是底下人所为,绝非臣本意,臣愿领失察之罪,请皇上责罚。”

    他聪明,姜佑也不傻,一下子就听出他话里的推卸责任,用力拍了拍椅子扶手:“失察之罪?你犯下的岂止是失察之罪,若是你不嫌丢人,朕就命东厂的人把那些百姓带来和你当庭对质,看你到底是不是只是失察之罪!”

    赵白鹇心里一紧,若是当庭对质,就算有太皇太后保着,他也绝对是降官停职的下场,他伏在地上颤颤一时,竟然膝行几步,对着东方遥遥叩拜,一边满面痛苦哀戚:“都是臣的错儿,当初臣的祖父细心辅佐成宗,对抗鞑靼瓦剌,保卫京师,臣的父亲也是一代帝师,教导先帝,勤政爱民,造下恩业无数,是臣无能,有负先祖威名,有负先皇所托啊!”

    姜佑沉下脸看着他,她怎么会听不出来,赵白鹇明着是自责,其实就是在提醒姜佑他赵家的功勋,想要以功抵过。

    这时候他已经说到孝宗,隐隐约约暗指当初太皇太后帮助孝宗登基一事,她最听不得有人说孝宗的不是,白皙的脸上现了青筋,砸了个杯盏到他身上,厉声道:“住口!”

    那边薛元正不急不慢地往东辑事厂过去,想到在朝上的时候姜佑目瞪口呆的样子,忍不住轻轻一哂,就见马成慌慌张张地从后面跑了过来,呵着腰立在他面前:“督主,您快去瞧瞧吧!”

    薛元攒了眉头:“怎么回事儿?”

    马成急出了一脑门子汗:“皇上现在立刻要把赵侍郎退出午门斩首呢!”

    薛元道:“赵白鹇犯得事儿虽重,但也不至于到斩首的地步吧,皇上这么做了,不怕落个暴君的名声?”

    马成有几分哭笑不得:“赵侍郎本来好好地求着请,没想到半路上哭起先帝来了,皇上一时恼怒,这才...”

    薛元立在游廊里,无言地扶了扶额,他一边往偏殿走,一进去就见赵白鹇肩膀上多了个小脚印,身上林林沥沥地泼了些茶汤,一身的狼狈,见着他跟见了救星一样,哀嚎着扑了过来:“厂公,厂公救命!”

    薛元蹙了蹙眉,侧身避开,就见姜佑在后面提着殿内侍卫的棱锤直冲了过来,他忍不住低笑了声,抬手把姜佑困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皇上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姜佑还是余怒未消:“他敢对先皇不敬,朕就是当初打杀了这贼子也不为过!”

    赵白鹇吓得脸色苍白,身子突突乱颤,他本以为姜佑小孩子没主见,就是他犯了过错,听他抬出成宗和孝宗来当免死金牌,也不敢再狠罚了,没想到这回却触了逆鳞,她发起火来竟是六亲不认的。

    薛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对着底下的侍从吩咐道:“来人啊,先把赵侍郎压下去,容后再审。”

    姜佑差点跳起来,等人走了还是气咻咻的:“掌印拦着我做什么?难道这人不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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