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江医生的审美果然不错。”
    “但是我得去楼下的手机店取一下手机,银行卡里的钱不是很够。”周晚意很坦诚,半分都没有隐瞒江厌。
    她当然,也特别喜欢这条裙子。
    所以才会想要买下来。
    店员立马把刷卡机收起来,“那我等您。”
    周晚意去试衣间重新把衣服换回来,等到出来的时候那条裙子却已经被人用礼盒包好,规规整整地用应了大logo的袋子装住,被江厌提在手上了。
    店员一脸喜气地和她说:“您的先生已经帮您付过了。”
    周晚意抬头,正好对上远处男人投过来的视线。
    他眸里的深潭化开,灯光落进去,泛起一层淡淡的水光,像消融到一半的冰川,潋滟非常。
    店员似乎是今天拿下啦一笔大单子而过分开心,忍不住赞叹:“二位真是郎才女貌,天造一对啊。”
    “刚才您换这件衣服出来的时候,您的先生看得眼睛都直了。”
    周晚意笑了声,“是吗?”
    店员再说什么周晚意已经听不清了,她只能看到男人在向自己靠近。
    他真的很高,站在一排排高架中仍然还要高出大半颗头,背脊像是雪山立挺的松柏一般,就连身上穿的驼色大衣都沾了几分贵气。
    男人走到她面前,偌大的一片阴影遮住了周晚意面前刺眼的白光。
    似乎是见她还愣在原地,江厌捏了捏她的手心,淡笑着问:“怎么了?”
    周晚意的脑海中像是有千万层烟花相继炸开,千丝万缕的情绪全部冒出,炸得她的眼眶微微酸涩。
    周晚意收回失了焦的目光,浅笑着说:“谢谢江医生。”
    第57章 你很好
    接下来的一周周晚意都过得特别充实, 等到登上飞机看到窗外云海的那一刻,她都觉得有些恍惚。
    从临江到川城一共要飞五个小时,落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
    机场建在城郊, 打车并不容易, 所以周晚意并没有拒绝苏斯年助理要载他们一程的好意。
    李莉莉话痨,一路上说的大多数都是对“晚年”的崇拜,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激动,俨然就是个为见到偶尔而激动小粉丝。
    周晚意全程坐在后排吹风,只是偶尔问两句苏斯年的近况表达对师兄的关心。
    酒店是提前一周就定好的, 离展厅并不远, 于是商务车到达后很自然地邀约:“二位应该还没吃晚饭吧?正好苏老师打算在附近的西餐厅订个位置——”
    话没说完就被周晚意打断:“我们在飞机上吃过了。”
    “谢谢您的好意。”
    助理也不勉强,只是笑笑问要不要帮忙搬行李。
    周晚意愣了一下,“不用了。”
    此时已经晚上九点半,办理完入住拿到房卡后,俩人直接坐了电梯去七楼。
    李莉莉趁着走廊里没人便问周晚意:“老大,为什么不答应苏老师助理的邀约啊?明明我们没有吃饭啊。”
    房门感应到卡磁,“滴”地一声被打开。
    周晚意将行李箱拖进房间, 语气淡淡:“哪有这么晚了还和陌生男人出去吃饭的?”
    “可苏老师不是老大你的学长吗?”
    周晚意想起来前段时间在热搜上看到某苏姓艺术家桃色新闻事件,微微拧了眉头:“我们太长时间没见了, 再说, 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莉莉只觉得她多想,丝毫不在意地打开隔壁房门。
    此次展览只开三天,周晚意带的22寸行李箱里只装了礼服和寻常换洗衣物,以及一些护肤品的简易装, 所以整理起来并不算难。
    她给江厌发了条已成功到达酒店的信息, 等了几分钟没得到回应后就捡了件衣服去浴室洗澡。
    温水冲掉一身疲惫, 周晚意吹完头发出来的时候, 搁在床头的手机正好震了两下。
    是江厌回消息了吗?
    周晚意心里的喜悦率先涌起,立马趿拉着拖鞋过去看。
    却只看到苏斯年发来的微信。
    心里的期待落空,周晚意没什么兴致地点开聊天框。
    【晚年:周周学妹知道明早几点开展吗?】
    【钓月亮:知道,邀请函上有写。】
    【晚年:好的,这次展览李教授也会来。】
    【晚年:他老人家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周晚意悬在键盘上空的手指顿住。
    其实李延寿教授会去展览的消息早在苏斯年给她寄邀请函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了。
    自从当年那件舆论风波平息之后,周晚意就再也没在圈内任何展览上露过面,淡出摄影圈安心蜗在临江当一个小小的工作室老板。
    这次来参加展览,也只不过是想和当年的恩师说一句抱歉。
    本来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周晚意以为自己能心平气和地提起这事,却没想到还是愣神了好久。
    她颤着指尖在键盘上打出三个字:【但愿吧。】
    手机又震了一下。
    【晚年:当年的那件事过去那么久了,圈内肯定都没有人记得你了,你明天放心地和我走在一起,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学长保护你。】
    周晚意眸色渐深,那一刻所有尘封已久的回忆全部被牵出来。
    这一夜周晚意睡得并不好,脑海里充斥着当年各种各样谴责的声音,以及网络上无数不堪入目的评论。
    她梦到有人将她的脸按到泥坑里,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抄袭狗。
    一大沓参赛照片和着临江四月的大雨一起朝她兜头砸下,迷蒙间周晚意恍惚看见真正的幕后黑手双手环抱站在檐廊下,挑衅地朝她投来一个得意的笑。
    泥水淹没口鼻,周晚意想要辩解,却发现根本发不出来声音。
    这样无助的梦时隔三年,再一次找上了周晚意。
    她将双手撑在地面,几次挣扎着想要从梦中醒来,却又再次跌落另外一个可怖的梦境。
    铺天盖地的血液顺着浴缸里的水溢满整间浴室,周晚意仓皇无措地躺在洁白的浴缸中,看着手腕处腥热的液体不断外流,周遭的一切都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黑夜就像是个无底洞,拖着周晚意疯狂下坠。
    一直持续到天亮,她才被一道电话铃声惊醒。
    “我打扰到你了吗?”
    江厌平静偏冷的声线透过电流声砸落在周晚意耳膜。
    他那头应该是下雨了,他没说话时,雨声就滴滴答答地透过话筒传到静谧房间内,让周晚意原本慌张乱跳的心脏慢慢平静下来,不安感也逐渐消散。
    周晚意眼眶发酸,这种被人从深渊中一把拽出来的劫后余生感让她特别想哭。
    而江厌那头以为是她还没睡醒,又试探性地喂了两声:“是没睡醒吗?那我挂了。”
    已经是六点过半了,房间窗帘拉得很严实,光亮半点照不进来,周晚意坐起身,拉开了床头的小灯。
    她叫住江厌:“别挂——”
    应该是刚睡醒的缘故,她的鼻音特别重,还隐约带了点哭腔,听起来怪惹人怜惜的。
    江厌皱了皱眉,试探性地问:“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短短一句,宛如匕首后柄撞到心脏,直击周晚意心灵最深处。
    那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她吸了吸鼻子,打算掩饰过去:“没有啊,就是做了个噩梦。”
    “梦都是反的,”江厌温声安慰。
    “我刚下手术,昨晚夜班实在太忙,一直没时间看手机。”
    周晚意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江厌是在跟自己解释昨晚没回消息的原因。
    心脏像是被人用温水浅浅地泡着,全身的各个脉络开始逐渐注入血流,重新复苏起来。
    她坐直身体,半真半假地试探:“江医生,如果你发现我的曾经并不是特别光彩,你还会愿意……”
    她顿了顿,接着补上后半句:“你还会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吱吱”电流过耳,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连带着周晚意的心也不断下沉——
    也是,他这么孤高优秀的人,又怎么会愿意和曾经被人骂成那样不堪的自己在一起呢?
    她自暴自弃地想,也许从在急诊科遇到江厌开始,这一切就都是错的。
    她这样满身泥泞的人,又怎么能试图摘落月光呢?
    空气中凝固了片刻——
    过了很久之后,他才听到江厌略显气喘的声音传来:“虽然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过什么,但是我知道现在的周晚意很好,像一个小太阳一样温暖着身边的人,也包括我。”
    “周晚意,你很好。”
    这样坚定的话语听得周晚意特别想哭,但想到江厌还在,于是仰头硬生生将眼泪逼回去了。
    “对不起,刚才被一位病人家属叫过去了,并不是故意不回答你的。”
    他似乎是跑得有点急,说话也很急,这大概是他对周晚意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了。
    她的月亮坚定地告诉她:周晚意,你很好。
    “江医生,”周晚意抬手无声地擦了下掉落的眼泪,“真的很谢谢你。”
    周晚意情绪最崩溃的那段时间,曾经无数次地想要自杀,但都没有实施成功就被黎秋知和周鲁豫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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