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她刚想要转身将门给关上,门便被一道蛮力给猛地撑住,力度之大令赵清幼一个踉跄整个人都被弹了出去,连退了好几步向后仰去。
    眼看她就要那么摔下去了,腰间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稳若泰山的力量,将她下坠的身子牢牢地接住。
    风起云涌之间,赵清幼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味道。
    下一片刻,她便看到一道玄色的身影从身后风驰电掣而过,速度快到她快看不清。
    等到赵清幼回过神来时,那个拿着匕首追着她进来的人已经被玄衣男子一个飞踢踢倒在了地上,玄衣男子一脚踩在他身上他反抗不得。
    是谢听迟。
    此时此刻,他修身玉立,星眸凛射着浓浓寒意,祥云靴如同一把利器抵着那人的喉咙,随时能要了他的命。
    “是自己老实交代,还是要本侯带回去亲自审问?”
    谢听迟阴恻恻地问道。
    可那人却面色平静,仿佛一点都畏惧害怕,脸色铁青,目光呆滞无神。
    谢听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暗叫一声不妙,想要伸手去掐住那人的脸,但为时已晚。
    那人的脑袋已经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死了。
    谢听迟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直起身子道:“又是死侍。”
    “死侍?御京为什么出现死侍?”赵清幼疑惑地问道。
    死侍这种可怕的东西只在之前大宋和北周交战时出现过一次,那一次大宋赢得万分艰险。因为死侍已经不是人了,是被用药物制成的怪物,只懂得杀戮,不懂得疼痛与死亡。一旦失败,他们便会服毒自尽。
    谢听迟没有回答,他吩咐了一句:“收拾了。”
    话音刚落便有人从门外进来,三五下把地上的尸体给收拾干净了。
    谢听迟转身,一手背腰,腰间佩戴着一块上等的羊脂玉玉佩,目色陡然一转,归于平静,看向赵清幼,问道:“公主来这里做什么?”
    赵清幼反问道:“那侯爷又来这做什么?方才你不是还坐着马车在街上风光而过吗?”
    闻言,谢听迟把玩着手上的翡翠玉扳指,仰头大笑,笑声爽朗清澈,眼眉之间镀上了一层不可捉摸的笑意,道:“公主可是亲眼见到臣在马车上了?”
    他这一说,赵清幼才醍醐灌顶得明白了,方才他在人流稠集的街道弄出那么大的阵仗,便是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在马车上,实则他早已身在他处。
    赵清幼道:“侯爷这招声东击西用得不错。”
    “多谢公主夸奖。”谢听迟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折扇捏在手里,恢复了风流倜傥的潇洒侯的模样。
    “公主来这里做什么,那臣便也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赵清幼怔愣了一下,虽然此人对自己伸出了多次援手,但赵清幼还是本能地保持着警惕。
    “那侯爷说说,本宫是来做什么的?”
    谢听迟笑笑,薄唇轻启,道:“熙王旧案。”
    第14章 合作互利
    赵清幼眸光一沉,她没想到谢听迟竟然连这都知道,她还是低估了他,此人真是深不可测。
    “侯爷在说什么呢,本宫不过是被狂徒追赶,误入了此地想要避一下而已,与熙王旧案有何关系?”赵清幼本能地掩饰道。
    没曾想,谢听迟貌似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嘴角带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弯下眉头,故作十分失望的样子道:“臣帮了公主那么多次,公主却对臣说假话,是不是有些过不去了?”
    赵清幼被他看的一阵心虚,咬了咬唇稳住了被撼动的心绪。
    谢听迟在生死关头帮了她多次,她却以假意对之确实是违背道义。她也曾想过,是否可以拉拢谢听迟来助自己,可赵清幼真的难以说服自己面前这一身纨绔气的男子是一个十分可靠的人,可以完全去信任他。
    谢听迟见她犹豫不决的样子,“唰”一把打开了折扇,叹了口气可惜道:“裴易,把东西抬回去吧,公主她只是路过这里而已,是本侯会错意了。”
    裴易从敞开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方形木盒,听到谢听迟的命令他应了一声便要往外走。
    “等等!”赵清幼心中一慌,她看着裴易手中的盒子陈旧积灰,里头装着的说不定就是她想要的线索,若是就这样被拿走了,她本就所剩无已的线索便又要断了。
    裴易顿住了脚步。
    “这里头装的什么东西?”她试探性地问道。
    谢听迟微微侧歪了一下头,神情无害地问道:“公主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赵清幼语塞,方才她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现在谢听迟逼得她往这个坑里跳。
    这个人实在是坏心眼!
    罢了,顾不得那么多了,管他到底靠不靠得住,她现在根本没得选择。
    前世她畏畏缩缩得当了一辈子缩头乌龟,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到最后还被逼得惨死,这一世她就敞开了去赌一把又何妨。
    若是赌赢了最好,若是赌输了她也尽力了,胜固欣然,败也从容。
    拘泥与谨慎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场上,不见得能堤防得住谁,没有大的格局与眼界注定是他人手中一颗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
    赵清幼告诉自己干脆去放手一搏。
    却不知多年以后,她会十分感激自己当初做出的这个决定。
    “侯爷猜得不错,我确实是为此事特地来的熙王旧府。”她坦然承认道,“当年我母后走得离奇,所以我想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听迟灵巧修长的手指将折扇不紧不慢地收了起来,轻敲了敲手心,意味深长地问道:“公主仅仅是为了知道先皇后是怎么走的吗?”
    他的语气总是那么漫不经心,但是话锋却很犀利,一针见血,让赵清幼觉得他好像早已悉知一切的样子,自己再怎么隐瞒都不过是徒劳而已。
    赵清幼摇头道:“不,我舅舅遭受诬陷通敌叛国,这件事情还没完,马培只是一个替罪羔羊,他的背后定有人在指使,这些人地位只会比他更高,我要将这些人连同当年琅山的漏网之鱼一个一个全部都揪出来。”
    谢听迟抿着薄唇,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目光紧缩着面前这个端丽冠绝的少女,很难想象方才那一番胸襟伟阔的言辞会出自那么一个较小的身子。
    “不知,侯爷可否有意愿与我合作?”心中踌躇了良久,赵清幼还是硬着头皮将话说出了口。
    如今她孤立无援,除了身后除了一个颜家再无其他势力可依靠,只要能够支撑她一步步往上走,是谁都无所谓。
    谢听迟身后是老侯爷,当年的武定侯可谓威名远扬,带领着铁骑驰骋沙场,冲锋陷阵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度令北周人十分忌惮。
    且武定侯的夫人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如今已故的长公主。纵然是再怎么看不起空有一身蛮力的武夫的那些文官,遇到武定侯也要敬重三分。
    这样是为什么谢听迟可以在老侯爷的庇护下如此不可一世,收到各世家的追捧。
    谁不想要可以以一敌十的铁骑营为自己所用?
    谢听迟闻言唇角扬起一道好看的弧度,露出了桀骜的虎牙,似乎有些兴趣地问道:“哦?公主想要拿什么来吸引臣来趟这一趟浑水呢?”
    他这一问问得赵清幼不由一阵紧张,因为她现在根本拿不出对于谢听迟来说十分诱/惑的利益。可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她便没有后退的理由,这一世,她只向前不后退。
    上了赌桌,她就算是倾其所有也要拿出满足赌桌要求的筹码来。
    赵清幼隐在袖中的手攥紧着,脸上却强忍着镇定地问道:“侯爷想要什么?”
    他道:“那得看公主有什么。”
    赵清幼道:“只要侯爷肯帮我,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她的目光坚定且郑重,不像是在忽悠人的样子。
    谢听迟墨眉轻挑,眸光深深,道:“哦?若臣想要的东西十分珍贵,世上独一无二,黄金万两买不来,千里江山也换不来呢?”
    赵清幼愣了一愣,她本以为谢听迟这样的世家纨绔,心中所求无外乎高官爵禄与享不尽的富贵荣华,如今看来却不然。
    谢听迟心中的野心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大的多。
    赵清幼心里很清楚,在这样的处境她只能主动出击,如果世间没有这样的东西,那她便努力去创造出来。
    脚下没有路,那她就走出一条路来。
    她对谢听迟道:“没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只看侯爷信不信得过我。若是侯爷信得过,那骠骑将军手中的兵权便是侯爷的亲兵,十万铁骑加上十万颜家军,二十万兵马,即便是陛下,见到你都得礼让三分。”
    “公主这是想让臣成为满朝文武的眼中钉吗?”谢听迟低声轻笑了一声,不见愠色,富有磁性而好听。
    树大招风这个道理赵清幼不是不知道,她道:
    “可侯爷不觉得能让他们时刻畏惧着,比时刻堤防着他们要来得更好么?他们享受惯了我们这些武将世家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和平与富贵,忘恩负义,觉得武官低于他们这些饱读诗书的文官一等。侯爷你现在还有老侯爷支撑,可以后呢?侯府的二位公子会怎么想?我想侯爷是个聪明人,有先见之明。”
    赵清幼巧妙地抓住了如今朝廷内部一个核心的问题,文臣对武官的偏见,先前颜绰一事便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那天侯爷也亲眼所见了,护送圣旨的太监故意拖延,想要置舅舅于死地。可一个小太监哪里来的胆子耽误如此重要之事,他是听谁的指使我想侯爷心中也已经有数了,可见在打压武将的不仅仅是朝中官员。”
    赵清幼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嘉帝明面上是公正无私,但背地里也在帮着那些文臣打压武将。
    若是让艰苦戍边,为大宋出生入死、挥洒热血的将士们知道,不知要寒了多少英雄儿女炽热的爱国之心。
    谢听迟抿唇沉默了半晌,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高挺的鼻落着一片阴影,手中的檀香骨折扇被随意地摆晃着,玉扇坠也跟着摇曳,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美丽的弧线。
    赵清幼也没有催促,而是静静地等待着谢听迟的回答。
    良久,对方终于有了动静,谢听迟倏然开口笑了两声,赞成道:“不错,公主成功说服了臣,与其坐着等待被针对,不如主动,逼得他们自乱阵脚。”
    谢听迟抚扇鼓掌道:“公主好胸襟。”
    “既然如此,公主打算怎么与臣合作?”他问道,眼中划过一丝狡黠。
    见谢听迟答应,赵清幼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道:“我要把属于我的东西抢回来,少不了侯爷的帮忙,先前侯爷帮的忙,我也会一直谨记于心。”
    既然要合作,赵清幼便也不再隐瞒:“当年的熙王旧案疑点重重,母亲掌握北周细作线索前去调查,最后却离奇病逝,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是以便想来旧府邸来看看。”
    谢听迟收敛了几□□上的雅痞之气,神情正经道:“臣于边地发现了北周人的活动行迹,一路追查回了御京,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里碰到了死侍,看来那些人动作很快,而且已经有人盯上了公主你了。”
    赵清幼微蹙了秀眉:“一定是因为马培之事,有人开始忍不住要动手了。不过,还是得感谢侯爷出手相救。”
    方才若不是谢听迟,她可能要成为那死侍的刀下亡魂了。
    谢听迟却狡黠笑道:“救公主一次,换来了十万亲兵,不亏。”
    他的语气轻挑,总有一种玩笑的意蕴,让原本还紧张的氛围缓解了几分。
    谢听迟朝裴易勾了勾手,拿过了裴易手中的木盒走上前递给了赵清幼,道:“既然公主如此诚心,那臣也得表示一下才行。”
    木合上落着尘埃,一看便是多年密封未被开启过。
    他道:“这是从熙王的书房内一个密室里找出来的,兴许有什么用。”
    方才赵清幼闯进来的正是熙王旧府的一处偏院,里面四周都已经长满了杂草,墙上也爬满了崎岖的藤蔓,整座院落一片荒芜,已经很久没有人烟的痕迹了。
    四周的屋子都是敞开的,连密室都被找到了,看来谢听迟已经早一步将这里全部搜查了一遍。
    赵清幼接过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沓已经泛黄的信纸,但是因为一直被密封在木盒里保存着,上面的字还是能辨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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