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叨了这句,她问雨燕:“姑姑大概也听说了那些传言,说什么娘子在方家的时候,因为嫉妒把方大人的妾踹的小产之事吧?”
    雨燕道:“然后呢?”
    如意叹了口气:“这件事外人哪里会清楚,只有我自始至终都跟在娘子身边,最清楚不过的,那天,原本是琴姨娘故意招惹娘子的,娘子打她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有了身孕、不不,应该说是觉着她不可能有身孕……因为……”
    方守恒虽纳了妾,言双凤也听之任之并没有管,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该“嫉妒”。
    但私下里,言双凤跟方守恒预定了,不管方大人有几个姨娘都好,她都不会干涉,只要他做到一件事,那就是,不许跟姨娘们弄出孩子来。
    虽然是方守恒的正室,可毕竟膝下无子,倘若这时侯妾室再有个一子半女,只怕很快她的地位不保。
    就算府里很可能把妾室所出的孩子交给她来抚养,但就算如此,那毕竟也是人家的孩子,言双凤不愿意抢,也不愿意要,但得守住自己的正室位子。
    她相信方守恒不至于背离自己,谁知那一脚,竟踢出了人命。
    言双凤恨方守恒,但更恨他让自己无端端的背上了这样一宗罪孽,就算她事先不知道,可毕竟琴姨娘真的小产了,这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她过不了心头的坎。
    如意回头看了眼,小声道:“其实我就说娘子太心软了,比如我们府里的夏二奶奶,看着柔柔弱弱的……可二爷勾搭过的通房有了身孕,一个两个还不是都没了?什么平地摔跤、体质虚保不住……哪里就这么巧。而且那二爷在外头还有外室,有一阵嚷嚷着要进府的,可还没等露面就没影了,后来才打听说,那外室给谁卖到勾栏里去了,已经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府里暗中都说是二奶奶的手段。”
    雨燕从宫内到王府,这把年纪,什么光怪陆离的没见过,倒也不觉着惊讶。
    她反而笑道:“这也不足为奇,你们这位夏二奶奶倒是个人物。”
    “可不是么?面上菩萨一样,心肠就……”如意又叹气:“但凡我们娘子有夏二奶奶的一半手段,心肠狠毒些,也不至于就跟大人和离啊。”
    雨燕赶忙道:“胡说!”
    如意醒悟过来,忙啐了两口:“我忘了!和离才好呢……哼!不离开方大人,怎么会遇到王爷呢。姑姑您说是吧?”
    雨燕看着她讨好的样子,一笑,正要走开,又止步对如意道:“你说言娘子心肠不够狠,我本来也是这样觉着,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么,何况那些什么姨娘之类的不过是些玩物,既然威胁到自个儿,将他们斩草除根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可是……”
    如意瞪着她:“可是什么?”
    雨燕道:“娘子若真的会狠毒到连婴孩都不容,我才要觉着可怕……也许王爷……”说到这里她意识到自己多嘴了,便压住话锋,道:“退一万步说,谋害幼小,那是极伤害阴骘的事,言娘子不干那些事,是她自己的造化跟福分。明白么?”
    如意似懂非懂:“哦……横竖娘子做的是对的就是了。”她若有所思地又道:“姑姑你说到阴骘,我倒是又想起一件事。”
    雨燕问:“怎么?”
    如意道:“如今在方府里伺候老太君的玉蝶姐姐的性命,还是娘子救的呢。当初若不是娘子给玉蝶姐姐指了明路,她这会早也活不了的……这是不是也是娘子的阴骘?”
    雨燕哑然失笑:“当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且别说先前娘子也救过小王爷了……”说了这句,她若有所思地停了停,终于道:“怕是天注定的造化。”
    正在此时,外头苍鹭来到,如意赶紧凑了过去,苍鹭咳嗽了声,却推开她,悄悄地跟雨燕说了两句话。
    雨燕略微有点惊讶:“这么快?”
    苍鹭道:“已经禀明王爷了,王爷叫来告诉娘子。”
    雨燕一想:“却也好,娘子这会儿怕正不大自在。”说着便抽身向内去了。
    如意在旁边听得稀里糊涂,只是不敢当着雨燕的面刨根问底,见她去了,才拉住苍鹭的手问:“阿苍哥哥,你们在说什么?要告诉娘子什么事?”
    苍鹭正要出去,闻言道:“不必问,你很快就知道了。”
    如意撅嘴,正嘀咕,就见言双凤带着雨燕急匆匆地快步而出,脚步不停地往外奔去。
    丫头吓了一跳:“娘子!”来不及纠缠苍鹭,也赶着追了出门。
    言双凤快步向外而行,过了内堂,就见在前厅之中,或站或坐的有几道身影。
    虽然此刻正是天光大亮,她看的很清楚,但一瞬间仍有些目眩神迷,赶紧定了定神,才叫道:“富贵爷爷!”目光闪动又叫:“小姨娘!顺大哥,虎子!”
    原来此时此刻,在厅内出现的几人,竟是虎啸山庄里的老富贵,李顺以及小虎子,除了他们,还有陶蛮跟元夕,并几个随行跟着的人。
    厅内的几人听见动静,也飞快地迎了出来,两下相见,各自激动难耐。
    言双凤禁不住上前,不顾一切地一把抱住了老富贵,老富贵愣了一下,也赶紧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又是欣慰又也难耐感怀地红了眼睛:“姑奶奶……”
    此刻李顺也跟着上前,伸出手去又很有分寸地收回,只有小虎子冲上前,也跟着紧紧地把言双凤抱住,嫩气嫩声地叫嚷:“姑奶奶,真的见着你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众人才各自平复了情绪,在厅内分别落了座。
    言双凤用帕子把眼角沁出的泪花擦了又擦,才笑对陶蛮道:“小姨娘,这是什么时候动身的,事先也不告诉我一声?是要吓死我不成?”
    陶蛮看着她衣着打扮已然不同,虽依旧如往昔一样神情,却丝毫不敢怠慢,欠身笑道:“哪里敢,本来是想写信先报个平安的,是……是王爷的人说,不好提前透露消息。”
    言双凤歪头看了眼雨燕,雨燕姑姑道:“这是王爷给娘子准备的惊喜。早说了叫您放心,有王爷照看,一切都会妥妥当当的。”
    言双凤没怎么样,厅内其他的人都跟着连连点头。连老富贵也跟着颔首,他原本不敢坐,是言双凤硬把他摁下的,此刻仍是站了起来,恭谨地说道:“实在多劳了王爷费心,山庄才能安妥,其实之前……因不知道王爷的身份,多有得罪,不治我们的罪已经是感激了……”
    这话一说,李顺也跟着站了起来:“是啊。之前实在是太过疏慢了,我们实在于心不安。”
    言双凤正要安抚他们,就听外头道:“王爷驾到。”
    她转过头去,果然见门口人影一晃,是赵襄敏负手迈步走了进来。
    李顺跟老富贵、陶蛮众人眼睛都呆了,心神震颤,已经慌不迭地跪倒下去,语声不齐而颤抖着:“参见王爷。”
    小虎子本不知如何,见他们都跪下,也赶紧跪倒,顺便还磕了个头。
    言双凤这才站起身来。赵襄敏看她一眼,上前先把老富贵扶起,又和颜悦色道:“陶夫人,李兄不必多礼,请速速起身吧。”
    他本来是个颇冷情的人,如今爱屋及乌,对待老富贵等格外多了三分温和。
    众人这才颤巍巍地站起来,赵襄敏又向着小虎子笑了笑:“才几个月不见,虎子长个儿了。”
    小虎子原本心里害怕,看他笑的一如往常,即刻欢快地回答:“是呢吉祥哥哥,你先前教我的拳脚,我还练着呢。”
    李顺赶紧呵斥:“虎子!休要放肆。”
    小虎子一缩头,赵襄敏走到跟前,摸了摸他的头颈,看小孩儿重又露出笑脸,赵襄敏才道:“我同凤儿择日便要成亲,她的家里人,自然便是我的家里人,不必见外。”
    言双凤听到这里便白了他一眼:“为什么悄悄地请人来京里,也不告诉我一声?”
    赵襄敏转身道:“本是想跟你说的,只是告诉了你,你未免又担心他们路上如何。”
    言双凤哼道:“说了不瞒着我的,又干这种事。”
    其实在两个人许这句话的时候,老富贵等人已经在路上了。赵襄敏却并不解释,只仍微笑道:“到底不是罪大恶极,就不要怪责了。”
    言双凤瞪了他一眼:“听说晋王殿下在,必然是有正经事同你商议,你又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呢。”
    他们两个自顾自几句对答,把老富贵等惊得不敢抬头,只有小虎子喜欢地望着两人,小孩儿觉着王爷虽厉害,但是姑奶奶更厉害,能管辖着王爷呢!
    赵襄敏看了眼厅门口,却知道自己在场,老富贵陶夫人等自然束手束脚,他们没法儿叙旧说话,于是含笑道:“那好,你自照看夫人等,有事便让人告诉。”
    他说着,向着在场众人一点头,众人赶紧各自行礼,恭送他出门。
    赵襄敏出了门,就见晋王赵兴良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处,原来方才晋王要跟来,被赵襄敏喝止,可他到底还是偷偷地来看了一点热闹。
    此刻,晋王便笑道:“敏哥,我真是服了你,这份用心,简直是叫人叹为观止。只是凤姐姐的家里人,将来也会是我的亲戚,怎么不叫我也见见呢,这样见外的。”
    赵襄敏自己现身,还把老富贵等吓得战战兢兢呢,若是再多一位王爷,可想而知这些人会受何等惊吓。所以赵襄敏并没让晋王贸然随行。
    晋王又道:“我听司礼监的人说,凤姐姐在京内没有亲眷,不知打哪迎起呢,敏哥是为了这个,特意把这几个人接到京内的?真真是替她想的周详。唉,这凤姐姐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赵襄敏道:“你说够了没有?不是要去陈王府么,还不走?”
    晋王犹豫了会儿:“敏哥,你不去看看陈王?他可是不日就要离京了呢。虽说是你……可……唉,我真怕……”
    赵襄敏道:“怕什么?”
    “你说万一陈王恨上了你呢?”
    赵襄敏淡淡道:“他不会。”
    晋王怔住,赵襄敏又道:“倘若他真的记恨,那便由他记恨,也是无妨。”
    赵兴良讪讪地低了头,隔了会儿才问:“敏哥,你中午真不留我用饭?”话刚说完,他便看清小魏王发冷的眼神,晋王叹气:“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兄弟……咳!我走,我走还不行么?”
    言双凤跟老富贵等“久别重逢”,先问过老太爷如何,又问庄子如何,这一问,才知道胭脂已经有了小马驹。
    跟言老太爷一样,言双凤受惊不小,忙问是谁的种,老富贵笑着解释了一番,言双凤兀自忐忑:“真的是乘风的?它什么时候干成了的?那会儿让它配,它怎么还冷冷淡淡的好似看不上胭脂?这小子……”
    她习惯这样,尤其是见了家里人,更是毫无禁忌。老富贵咳嗽连连,陶夫人提醒:“凤儿……”
    言双凤咂了咂嘴,看看左右道:“不要紧,没有外人。”又琢磨说:“我怎么不大相信呢,别不是乘风的种儿……罢了罢了,就算不是那也没什么,我们胭脂本就是一等一的好马儿,只要是她生得小马驹子当然也不会差。”
    老富贵赶忙岔开:“呃,倘若出错,大不了等明年再叫乘风配一次,一定成。”
    言双凤笑道:“这也使得。反正它跑不了,嗯……要它还是别别扭扭的,那我索性就挑别的马儿给胭脂配去,对了,我弄了好几匹不错的,回头带富贵爷爷去看看。”
    言双凤想起自己从晋王那里敲来的那些马儿,这些日子她每天去审视,就仿佛看金子一般的眼神,本打算叫人先送回山庄,又怕路上出错,此刻老富贵来了,简直是就想瞌睡就来枕头,总算找到合适看管马匹的人了。
    老富贵见果然没别人,就才小声道:“说起马儿,我也正有一件事跟姑奶奶说。”
    言双凤问何事,老富贵看了眼陶蛮,道:“听说朝廷要在北镇兴建新的马场,万马山庄里献了五百匹,地方上也各自有捐献。”
    言双凤大惊:“什么?那王庄主肯给五百匹?不能吧?”上回要那二百匹马,跟挖了王庄主的心肝一样,除非他有利可图,“他打什么鬼主意?”
    陶夫人笑道:“他哪里还敢打鬼主意,能留一条命已经不错了。”
    言双凤微怔:“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
    陶蛮就把王庄主听信谣言上门撒赖的事告诉了她,可却没提山庄遇袭等等,只说道:“张守备极为气恼,要治他的罪,他为了保命,主动愿意捐献五百匹好马给马场。”
    言双凤听完后笑道:“原来是这样,活该,他真是记吃不记打,上次的教训还不够,还敢上门……”
    李顺忽然犹豫着问:“姑奶奶,朝廷兴建马场,地方上各有出力,我们庄子呢?”
    言双凤是个极“贪财”的,尤其把马儿看的很重,李顺虽然也想出点力,可又怕言双凤不肯,便试探问。
    “这个,”言双凤想了想,竟痛快道:“这个好说,把咱们从万马山庄得的那些好马,也都捐出去就是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李顺跟老富贵陶蛮等大惊,不知她竟如此大方舍得。
    言双凤看着众人惊讶的眼神,笑道:“这有什么?当初山庄不也是为朝廷养马的?养出的马儿,都是能上阵的战马!这才是最要紧的!我如何不舍得?我只恨山庄如今式微,马儿也少罢了。”
    李顺点头不已,满目欣慰跟钦佩:“我明白了。”
    陶蛮也笑道:“凤儿这样慷慨,看样子我也不能落于人后了。”
    知道他们一路急赶,一定累坏了,言双凤吩咐下去,命人带去安置休息。
    她转身向内,正要问赵襄敏谈完了没有,进门才发现,小魏王已经静静地坐着等候了。
    言双凤赶紧走过去,赵襄敏先递给她一杯茶,才道:“本是要请老太爷进京的,但因路上急赶,怕老人家身子骨受不得颠簸,只能回去之后再行礼,叫陶夫人他们来,一是为大婚典礼上到底有娘家的人,二来也陪一陪你。”
    言双凤握着杯子,且听且慢慢地喝了两口,欲言又止。
    赵襄敏笑看着她:“怎么了?可别真的为我的自作主张而生气。”
    “怎么会,”言双凤把被子缓缓放下:“你肯为我想到这份上,我只是……”
    赵襄敏探臂,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只要凤儿快活,我做什么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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