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户籍皆已备好,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熊威低声问他。
    李萧寒看着远处马蹄扬起的黄土,蹙眉道:“年三十。”
    熊威点点头,年三十是个好日子,既热闹又繁乱,正适合办事,不过……
    熊威抬眼看向正在和夏河说话的侯府管家,道:“府里的事你可安排妥当了?我听说那莹盈郡主……”
    “何止是莹盈,我祖母也要回来,还带了老家的表妹。”李萧寒将马停下,“热闹了好,便对外说我是去躲清静。”
    熊威立即意会,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你就且放心吧,上京城内只要我想,就没有透不出去的风。”
    说着,熊威的目光被李萧寒颊边冒出的红痘吸引,再一想到他今日嗓音沙哑,不由朗笑出声,“萧寒呐,你近日火气太旺,得赶紧想办法消消火啊!”
    李萧寒斜了他一样,策马而去。
    熊威乐得合不拢嘴,朝他背影继续嚷道:“春风楼的凉茶最去火气,萧寒兄可愿意去试试?”
    李萧寒没说话,只是后面的比赛里,熊威一个球都没进去,最后他着急冒火,气得将自己球杆掰成两段。
    抬眼时看到李萧寒朝他点头笑,熊威登时就冲他喊:“李萧寒,你也忒小气了!”
    从马场出来,李萧寒没急着回去,而是又约陆渊一道在清月楼用晚膳,见天黑下,这才打道回府。
    格兰院里,长公主特地让厨房做了一桌子菜饭,都是参照裴莹盈的喜好做的,只是裴莹盈心思根本不在饭菜上,她一边吃着,一边朝屋外张望。
    听到院里传来脚步声,裴莹盈将筷子往旁边一扔,提起裙子就跑了出去。
    长公主看了一眼悬在桌边的筷子,眉心微蹙。
    “表哥,表哥!”裴莹盈一路跑上长廊,看到长廊那头迎面走来的身影时,脚步不由顿住。
    她目光痴痴地望着李萧寒,待人在她面前停下,她那灼灼的目光都未从他脸上移开。
    李萧寒一双冷眸从她面前扫过,礼节性地冲她微微颔首,“郡主。”
    裴莹盈回过神来,脸颊已然涨得通红,她兴奋地伸手去拉李萧寒衣袖,“表哥叫我莹盈就好。”
    李萧寒低头看到那张白嫩的小手,眉头瞬蹙,他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顺势避开裴莹盈的手。
    哪知裴莹盈并不放弃,笑盈盈又拉了上去,她抬眼看着多年未见的表哥,眸中是藏不住的欣喜与惊艳。
    李萧寒脸色极为阴沉的将胳膊抽回,用冷得骇人的眼神看了裴莹盈一眼。
    裴莹盈顿觉后脊发凉,忽又鼻子一酸,满心欢喜瞬间被浇灭,只剩下一肚子委屈,她还想再说什么,李萧寒却已提步走了。
    李萧寒从头到尾没动筷子,肃着一张脸,应付着与长公主聊天。
    见天已黑透,他将茶盏搁下,起身回了云腾院。
    一进院门,看到小屋黑着灯,李萧寒脸上更加阴沉。他径直走到小屋门前,一脚将门踹开,“昨日说得你忘了?”
    小屋内没有任何回应,空空的木床上,连张被褥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作话:
    李萧寒:出去骑个马,媳妇没了。
    空一天,周末补上。抱歉小仙女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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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让林月芽搬出云腾院是长公主的意思。
    今日早膳后,赵嬷嬷就来找林月芽,简单与她说了两句便离开了。随后春萝就带着两个芸来小屋帮忙整理东西。林月芽的东西不多,收拾起来也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全部打包好了。
    芸芬觉得林月芽不日就要被打发出府,便连最基本的样子都懒得装,她在屋里转了两圈,就说手腕难受,回自己屋里休息去了。
    林月芽本就是个不计较的人,再加上她心情极好,便和春萝他们一起抬东西。
    春萝见她亲自上手,连忙将她拦住:“姑娘要记得规矩,这些活不用您动手。”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讲规矩啊。林月芽冲春萝摆摆手,没事的。
    春萝却不同意,又从外面找了个做事机灵的小厮进来帮忙。
    回去的时候,芸芬夹枪带棒的噎了春萝几句,春萝没回她,只是淡淡一笑。
    她知道,林姑娘是要回来的。只是她没有想到,林月芽会回来的这样快。
    李萧寒见小屋空着的时候,心口顿时升起一阵怒火,气得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李萧寒将春萝叫来,问到林月芽的住处后,寻了过去。
    临走时,他破有深意地看了夏河一眼,阴沉着脸道:“云腾院何时开始不用讲规矩了。”
    李萧寒没带夏河,春萝便知道暴风雨要来了。
    侯府南院的小屋里,林月芽和碧喜盘腿坐在床上,两个人面前放着瓜子和糕点,还有助眠的暖茶。
    “我今天看到郡主了,她头饰可真华贵,那么大的珍珠,比县主脑袋上的还要大!”碧喜夸张得在林月芽面前比划,“月芽,你跟了侯爷这几个月,他除了送你衣服外,一个金银首饰可都没给你。”
    碧喜心直口快,尤其是关上门私下里与林月芽说话时,便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她这话没有别的心思,单纯就是在替林月芽不平。
    林月芽笑了笑,摆手道:无妨的,只要能离开就行!
    见林月芽轻易就能满足,碧喜也只得无奈点头,“待过几日你出了侯府,打算做什么,去哪里呢?”
    林月芽满眼都是对自由的憧憬,她白皙的脸颊上挂着一双小巧的梨涡。
    她不想在上京住,她要去南边,南边水土养人,且还暖和,不像北方,一到冬日里不是大雪就是寒风,她最是怕冷。
    碧喜也笑着点头,“是啊,南方适合你,听说那边的女子,说起话来都是软软糯糯的……”
    “月芽,你会想我吗?”
    “你会想季嬷嬷吗?”
    “你若是成婚生子了,一定要告诉我哦!”
    屋里说得热火朝天,窗外却寒风簌簌,李萧寒冰霜般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阴鸷。
    后面的话他不想听了,他怕他控制不住冲进去将那个丫头的嘴直接拧下来。
    李萧寒转身走向黑暗,他的身影与夜色逐渐相容,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林月芽不知李萧寒来过,就在窗外听到了碧喜说的一切,也看到了她因快要离开而露出的笑容。
    一连几日她都没能好好睡觉,今晚她终于离开云腾院不用再和李萧寒周旋,这让林月芽内心无比踏实,躺下没过多久,便睡熟了。
    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穿着最为普通的麻布衣裙,站在街头边支了一个小摊子,上面挂着精致的手帕,小巧的荷包,还有各式各样的鞋垫腰带。
    小摊旁围着许多妇人,她们夸她手艺,对这些小东西爱不释手。
    “跟我回去。”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月芽心里咯噔一下,抬眼去寻那声音的主人,可放眼看去,方才还热闹的街道上,瞬间空无一人。
    “林月芽。”
    那声音在身后响起,林月芽登时寒毛卓竖,就在她认出这个声音的同时,她醒了。
    天还未亮,屋里一片漆黑,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林月芽怔怔地坐在床上,脑中还是方才梦里的场景。
    “咚、咚、咚。”叩门的声音将黑夜的宁静打破。
    碧喜蜷缩在被褥中,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林月芽从一旁拿起衣服披上,将门露出一条细缝,向外看去。
    月色下,春萝脸色苍白,对她哑声道:“林姑娘,侯爷要见你。”
    到底还是来找她了,最后一天李萧寒都不肯放过,她这样身份的人,手背上落下一道疤痕根本算不得什么要紧事,怎么李萧寒偏要这样折腾她。
    林月芽将衣服穿好,三两下挽起一个发髻,跟着春萝朝云腾院去。
    刚出小院,林月芽便瞧出春萝不对劲儿,她走路深一步浅一步,下石阶的时候甚至摇摇晃晃,险些摔倒。
    林月芽连忙将她扶住,无意间碰到她手掌时才发现,春萝的手异常冰冷,手心已被冷汗打湿。
    怎么了?林月芽将春萝拉住。
    春萝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轻轻摇头,“没事的姑娘,莫让侯爷久等。”
    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林月芽知道春萝最讲究规矩,她若是不肯说,她如何也问不出答案。林月芽叹了口气,虚扶着春萝继续朝前走。
    快到云腾院时,春萝才停下脚步,她扭头看向林月芽,“林姑娘,今日我不该自作主张带你搬离云腾院,还望林姑娘宽恕。”
    林月芽愣住,疑惑地冲她摇头,让她搬出去的不是长公主么,怎么能说是春萝的主张呢?
    春萝看出林月芽不解,她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稍微用力捏了一下林月芽扶她的那只手。
    林月芽还是不懂,春萝看她做出“赵嬷嬷”的口型,立即就出声将她后话止住,“林姑娘,侯爷向来重规矩,云腾院里里外外都应听从侯爷的安排,今日的事,奴婢已经受到惩治了,只要姑娘心里不怪责,奴婢便安心了。”
    春萝这次说得更加直白,就差直接告诉林月芽是她主动包揽了一切过错。
    夏河说得没错,他们是云腾院的人,不管从前在哪里伺候,一旦进了这个院子,就只该听从侯爷一人之令。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格兰院的那位是长公主,又是侯爷的母亲,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开罪不起。
    春萝聪慧,她也知侯爷清楚这是长公主的意思,但侯爷不能直接去寻长公主,便得先来敲打他们,于是春萝主动将事情担下,一是避免了侯爷与长公主之间的矛盾,二也是特意做给格兰院看,这样以后赵嬷嬷找她办事,便会收敛。
    林月芽能猜出第一层意思,至于第二层,她压根没往那方面去想。她只是知道,春萝是好人。
    今日的事因她而起,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抱歉地冲春萝点点头,同时,又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在心底骂了一通。
    春萝知道林月芽心里愧疚,淡笑着宽慰了两句,分别时又忍不住再次提点她,“林姑娘,侯爷极重规矩,切莫要随意冲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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