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呢?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要瞻前顾后,踯躅不前吗?

    林谧听到自己的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呼喊着“我不要”。她二十四岁,工作都快两年了,不想再做当年那个懵懂少女。既然决心重新开始,怎么能重蹈覆辙呢?

    陈恪西见她久久不语,又低声问:“还怕别的吗?今天都说出来。”

    她缓缓摇摇头。她从来最担心的就是他。相较之下,流言蜚语都显得无关紧要。

    陈恪西又低低地笑开了,松开她的手,将软木塞塞回酒瓶口,说:“原来Miko只是怕我身败名裂。”

    “真的不会吗?”她踮起脚来凑近他的脸,像是要确认他有没有说谎。

    她的瞳仁澄澈,映在其中的仍唯有他。陈恪西抚上她的脸颊,笑着说:“不会。”

    一旦上了赌桌,他绝不会允许自己空着口袋离场。这次押上身家性命和一颗真心,步步为营,深思熟虑,他当然要赢得盆盈钵满才肯罢休。

    他说得这样轻松笃定,令她想去信服,想要与他并肩作战。心中盘亘几日的不安和彷徨忽然化作了许多小气泡,有甜的,有酸的,咕噜咕噜地冒上来,涨涨地挤在胸口。她终是忍不住在他脸上落下羽毛似的轻轻一吻。

    陈恪西微微惊讶地扬眉,随即眼底浮上更深的笑意,长臂一伸就揽住她,俯下身去。她没有躲,也没有闭眼。起先称得上极其温柔的吻,没过多久就像点燃了幽蓝的引信,一簇高过一簇的焰火惊天动地地绽放开来。许多许多光和热,闯进她的身体,随着血液在她体内四处流窜,激得她的每个细胞都躁动兴奋。

    阳光下他的脸美好得令人惊叹,长睫下的璀璨眼眸中骚动的浓浓情欲全是因为她,也只能因为她。热吻爱抚间,他还在问着:“这几天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她气息不稳,伏在他的臂膊,只能点点头。她又何尝不想他?

    今天这支红酒算是白开了。谁也顾不上喝完一口,就急不可耐地剥落对方的衣服,抚摸彼此赤裸的肌肤,跌跌撞撞往卧室而去。

    三天没见,思念迸发。他埋入她的体内的同时依旧紧紧拥住她,暗暗想着再也不要离开她太久,天知道他这三天有多患得患失,多怕自己回来就见不到她。他至今都对那个噩梦般的圣诞夜记忆犹新。推开门,没有她,哪里都没有她……

    地暖开到满档,而他的躯壳与心脏都滚烫地无限贴近她。汗水濡湿了她鬓间碎发,沾在她的脸上,她完全感受不到冬季的寒冷。

    这两天只剩在公寓里耳鬓厮磨,过得太不真实。

    直到周一,陈恪西早上打完壁球回来,叩着房门问她:“Miko,见过我的银色细格的领带吗?”林谧才反应过来,他今天要去公司。

    她都冬休了,他还这么勤快。林谧不悦地嘟囔着,踢踢踏踏地穿着拖鞋,替他在衣帽间里翻找起来。找到满头大汗都找不到,她不禁气急:“你确定有吗?”

    问完她就知道自己问错。他的随身手帕与领带向来配对,手帕有,领带自然也有。

    陈恪西一边系着袖扣,一边像是极不认同地挑眉看她,“Miko,有些事真的不用勉强。”

    他又在暗示她找家佣。明明是他太烦人,那么多领带,偏偏要一根她找不到的。

    还不等她发火,陈恪西已找到另外合意的配饰,整装完毕。

    出门前,他亲了亲她的脸颊,歉疚地说:“对不起,今天我晚餐有约。”

    *

    夜幕降临,银座的一家高级寿司店等来了第一位客人。

    店内很小,只在寿司师傅的对面设置了十个座位。今天已被包场,落座的只有陈恪西一人,正抬腕看表。

    约他的人快要迟到。他今天耐心不多,决定顶多再给五分钟。

    这时,随着一声“いらっしゃいませ(欢迎)”,木门被移开。来人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四十多岁。

    陈恪西主动伸手,嘴角噙笑,问候道:“uncle,好久不见。”

    谭世成伸手与之一握,意有所指地说:“Kurci,没想到会在东京见到你。你越来越厉害了。”说完就落座在他身边,接着说,“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的基金举牌成了我们公司前十大股东了。”

    “多谢。是Uncle教的好。”陈恪西淡定地说着,拿起湿毛巾擦了擦手,点头示意师傅可以开始。

    谭世成侧过脸,语带讥诮,笑呵呵地说:“趁着外围市场不好,抬高地价,推垮地产股,借机沽空港股期指捞一大笔钱,正好我们公司股价下跌,你又低价吸纳。Kurci好本事啊,空手套白狼,我自问是教不出来。”

    陈恪西夹起一块寿司侧倒在酱油碟中,“Uncle今天约我,是专门来称赞我的吗?”

    “你要什么?”谭世成直截了当地质疑道,“Kurci,莫非你真的想对我们公司下手吗?”

    陈恪西心平气和地说:“我对谭氏不感兴趣。不过……”

    “不过什么?”

    陈恪西继续说:“当年陈氏有部分股票抵押给谭氏,后来项目失败,股票自然流到了你手中。”

    “现在我就要你手中这些陈氏的股票,拿我手里等价的谭氏股票来换。”陈恪西知道他已入局,气定神闲地说,“以一换一,很公平吧?”

    谭世成愕然,“……你要这个做什么?你手里的还不够多吗?”

    陈恪西不作回应,咀嚼完一片姜片,问:“你愿意吗?”

    谭世成不知其意,暗自揣测,静默不语。

    寿司上到肥润无比的金枪鱼大腹,接近尾声。

    陈恪西不慌不忙,呷了一口抹茶,问:“想好了吗?”

    “如果我不换呢?”

    陈恪西展眉笑开了,“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寿司通常用餐时间不长。陈恪西不再多等,抬手示意结账后,起身说:“Uncle可以慢慢想,我先回去了。”

    谭世成还坐着,看他穿起了外套,不由问道:“你很着急回去吗?”

    陈恪西未置一词,伸手拂开门口的暖帘,弯腰走出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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