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被闻朔喊名字,徐嘉宁结结巴巴地说:“嗯对,练别的项目......不浪费体育课......”
    语句凌乱破碎又不成逻辑,也不知道稀里糊涂说了什么,她脸颊羞窘得发烫。
    闻朔两根手指拎着冰水,不紧不慢朝着她走过去,笑容懒散,站定后低着头看徐嘉宁:“两人三足练吗?”
    徐嘉宁立刻抬起头,干净的眼睛透漏出疑惑,“可以练吗?”
    “这话不应该问你吗?”闻朔挑眉,骤然俯下身子注视着她,“听说你心情不好,没心思练。”
    两人离得很近,被男生的目光紧锁,徐嘉宁本就薄红的脸愈发鲜红,紧张僵硬地后退一步,不小心拐倒了别人的书本。
    如获大赦,徐嘉宁匆忙转身捡书,只是耳廓的粉红还是透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心绪。
    捉弄够人,闻朔轻笑一声,等她整理好书后说:“走吧,还有不到二十分钟了。”
    徐嘉宁点点头,不近不远地跟在闻朔身后,望着他的背影胡思乱想。
    她想,闻朔这种人实在太恶劣,说笑嬉闹全然不顾别人所愿,轻而易举就撩动心弦。好似令人上瘾的毒药,沉沦时欢愉至极,清醒后只余一片狼藉。
    *
    运动会前一天的作业并没有很多,赵玫说这是老师们压榨学生后的良心发现。徐嘉宁眨眨眼,回答说或许是吧。
    背着书包,抱着书本,江城二中的同学们在操场集合,彼此之间看眼对方带着一堆书,苦涩无奈地相视一笑。
    在这种时间学习,并不是因为对运动会不感兴趣,而是因为下周一的期中考试实在是不等人。
    主席台上的各级领导正滔滔不绝地讲着开幕致辞,观众席上的徐嘉宁三人埋头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
    “虽然已经骂了很多次,但是我还是要说,”许柚正在做物理题,字迹在草稿纸上潦草起飞,甚至划破纸张,“在期中考试前举办运动会,简直是最智障的决定。”
    徐嘉宁正在看数学错题,整理上去时还明白的题目,现在再看两眼抓瞎。这个做到一半忘记下面为什么这么解题了,有的干脆思路也理不清。她略微烦躁地皱起眉,铅笔在题干上面乱画圈,越圈思绪越是一团浆糊。
    “嘉宁,后勤在叫人了!”
    观众席后面正在喊后勤人员集合,赵玫见徐嘉宁盯着数学题没反应,伸手推她。徐嘉宁这才反应过来开幕式已经结束,她把自己的东西交给许柚和赵玫,转身向后跑去。
    管理1班和音乐班后勤人员的是郑朗,徐嘉宁是最后到的,人齐之后他就开始排班。因为她的比赛项目800米和两人三足在分别在今天下午两点和明天上午九点,所以后勤工作安排在今天上午,和明天下午两个时间段。
    第一天上午的项目不会太多,徐嘉宁的事情也就没有多繁杂。最忙的时候也就是比赛前后给参赛同学发放号码布,还有矿泉水、巧克力之类的东西,通常都是在椅子上看书做题,准备考试,托同时段值班的女生的福,她搞懂了许多题目。
    下午两点的日头很热,徐嘉宁登记后站在跑道上活动身体。许柚和赵玫在一边又是扇风又是递水的,让她不由失笑:“也就800米,你们怎么这么紧张啊?”
    许柚嫌弃地看了眼她身上的衣服,“别人都是短袖短裤,你怎么还穿着校服啊,也不怕闷死。”
    江城二中的夏季校服是短袖长裤,虽然面料轻薄,但是跑步还是很容易闷出汗。
    低头扯了下衣服,徐嘉宁无所谓道:“这也不算太厚,反正很快就跑完了。”
    临近比赛时间,志愿者开始清场,赵玫和许柚说声加油后离开跑道,她们语重心长说千万别逞强,尽力就好,徐嘉宁答应了。
    趁着空隙,她低头重新系鞋带,耳边突然传来对话声。
    “姚岚,你这要是不拿第一名可说不过去啊,闻朔可看着呢。”
    另一个女生笑了一下,语气骄傲:“那当然,我们打赌了,要是我拿冠军,他就请我吃饭看电影。”
    徐嘉宁心脏蓦然收紧,快要完成的蝴蝶结散了架,许久后才胡乱系了一个很丑的鞋带。
    直起身子,姚岚正站在自己的跑道上做准备活动。她扎着高马尾,短袖短裤是充满活力的橙黄色,眉眼尽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各就各位!”
    裁判已经举起信号枪。
    枪声在耳边炸开,徐嘉宁瞬间就冲了出去,硬生生跑出了50米短跑的架势。起初许柚和赵玫的呐喊声还能传入耳内,但随着距离拉开,她已经听不清了,只剩下猛烈的心跳声在嘈杂又安静的身体内咚咚作响。
    空气热得不行,阳光格外刺眼,由于一开始用力过度,她很快就喘不上气,一呼一吸都在折磨着本就烫灼不已的喉咙和肺部,血腥气逐渐在口腔内扩散。
    双腿像是绑上了铁块,眼睛也刺痛得不行,徐嘉宁难受得眯起眼睛,额头上的汗水沾湿睫毛,视线慢慢模糊不清,眼睛也充血胀痛的不行。
    隐约中,她身边有人超了出去,仔细一看却是姚岚的身影。
    距离终点还剩下两百米。
    徐嘉宁下意识再次提速,她胸口紧闷喘不动气,每跑出一步腿都酸疼得不行,落脚震麻感很强。突然一阵风朝她直吹过来,肆意强势钻入她的鼻腔,让她忍不住咳了出来,连带着生理性泪水。
    在越来越近的助威声中,她冲过终点时眼前一黑,脱力朝地面倒去。
    “徐嘉宁!”
    朦胧中,许柚和赵玫惊慌失措地朝她跑过来,徐嘉宁下意识想笑笑,下一秒却落入一个有力灼热的怀抱中。
    看清那人的脸,她憋着的一口气终于用力咳了出来。她咳得厉害,咳到胃部抽搐难受,咳到嗓子发疼,最后泪水争先恐后涌出来,一滴一滴从烫红的脸颊滑落,最终沾湿那人抱住自己肩膀的手指和黑色的戒指。
    这和之前跑步时眼里无意识流出来的泪水不一样,徐嘉宁很清楚。
    她今天不太理智,无论是起跑时的起速,还是临近终点时不要命地冲刺,但凡有一点事故,后果绝对不仅仅是脱力这么简单。
    但她还是这么做了,或许是希望有一丝机会能被那个他注意到,或许只是单纯受姚岚赛前那句话的刺激。
    放在肩膀上的手松开,转而放在她的后背上,最后迟疑片刻拍了几下。
    不轻不重,是恰到好处的舒服的力度。
    坐在操场上,徐嘉宁逆着阳光回头看,闻朔单膝着地,一直胳膊撑在曲起膝盖上,冷着脸盯她。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酸胀的眼睛,哑着嗓子说:“谢谢你,我已经......”
    剩下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徐嘉宁毫无征兆地被人腾空抱起。她惊呼一声,紧张地攥住男生胸前的衣服。
    “闻朔,你要把她带到哪去?”
    抱稳徐嘉宁,闻朔突然大步离开,听到后面许柚他们喊了好几句后才不耐烦回头。
    他猛得停住脚步,让徐嘉宁的头直接撞上了他的胸膛,热度顺着单薄的布料渗透,呼吸间被男生凌冽的气息包裹,徐嘉宁余热未褪的脸又有升温的迹象。
    “医务室。”
    声音带动胸腔震动,徐嘉宁手指酥麻,略微松了松力度,抬起头只能看到男生利落冷峻的下颌线。
    她觉得自己可能出现幻觉了,要不然为什么会感觉闻朔似乎有点生气。
    第24章 水果糖(二合一)
    “没什么大问题, 就是运动太剧烈。”医务室的老师帮徐嘉宁简单做了个检查,“不过你现在低血糖有些严重,我给你输个葡萄糖。”
    看着徐嘉宁打好针, 闻朔和老师打声招呼,朝不远处的洗手池走去。
    拧开水龙头,他把左手上的蛇戒取下放在瓷砖台上,开始冲洗因为沾染泪水而略微黏糊的手指。
    汹涌的水流冲到手掌激起白色水沫,又顺着指间流逝, 闻朔搓洗的速度很快, 动作有几分急躁,洗净后的手掌被搓得通红。
    他撑在洗手台上, 盯着缓缓流动的水缓缓呼出一口气。
    明明手上已经没有异感,他还是格外烦躁, 脑海里面满是刚才徐嘉宁哭的模样。
    眼眶湿红,嘴唇因为缺水而发干苍白,头发凌乱,脸颊脖子汗涔涔的。看清他的一瞬间眼睛的眼睛瞬间蓄满泪水,不要钱似的一直掉, 倒也没声音,只是一个劲儿抽噎着,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模样搞得闻朔自己都觉得他是个混蛋。
    “操!”闻朔沉声暗骂一句,声音被湍湍流水声淹没。
    也掩盖住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闻朔关闭水龙头, 准备低头拿起戒指重新带上时, 背后突然出现一只手把戒指抢了过去。
    “闻朔你在这里啊,我们去拿英语作业吧, 老师在催了。”
    夏漫漫笑意盈盈地站在他面前, 手上拿着戒指晃来晃去, 黑色在阳光映衬下有些刺眼。
    闻朔懒散地笑了,抬步慢慢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暧昧缠绵,“怎么,你想要?”
    夏漫漫眼睛一亮,然而她还没开口,闻朔脸上的笑意全无,骤然冷下脸。
    盯着男生张张合合的薄唇,夏漫漫表情愈发僵硬,最终红着眼崩溃离开。
    慢条斯理把戒指冲洗一遍,男生面无表情地低头把上面的水珠拭去,带上戒指离开。
    *
    闻朔离开没多久,许柚和赵玫很快赶到医务室。
    “正巧碰见夏漫漫,眼睛红肿得吓人,”赵玫拧开矿泉水瓶盖,递给徐嘉宁,“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徐嘉宁没有多言,转而问起800米的比赛比赛结果。听到自己拿到第一名,她有些不敢相信,再三确认后才开心笑起来。
    瞧她这样,许柚不由撇嘴,“原本正常发挥就行,非要拼死拼活和体育班的人争第一。现在倒好,瘫在床上打针,也不知道有什么可高兴的。”
    下面的比赛是拔河,报名的许柚和赵玫嘱咐徐嘉宁好好休息后匆忙离开医务室,又只剩下徐嘉宁一个人。
    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全是白色,徐嘉宁倍感无聊,睡意在氤氲暖阳中席卷全身,最终沉沉睡去。
    阳光透过明朗洁净的玻璃照射进悄然的小屋中,轻薄的被子随着躺下的动作微微膨胀鼓起,掀起细小粉尘在光照下熠熠生辉。
    朦胧中有冷意袭来,她下意识抓紧被子裹住自己,而紧接着有人似乎按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在她身上搭了一件薄毯。
    鼻息间满是淡淡的烟草香味,徐嘉宁小巧莹润的鼻头皱了皱,跌入深沉梦乡中。
    再醒来是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揉揉眼睛清醒,徐嘉宁抬头吊瓶,还剩下大概四分之一的量。她捂在被子里面有些闷,想把胳膊从里面拿出来,结果一动,身边就传来略沉重的呼吸声。
    身体僵住,她使劲探头,看到闻朔正趴在她的床边睡觉。许是被她刚刚的动作打扰到,他皱着眉头换了个动作,几分钟后呼吸才又逐渐平稳。
    徐嘉宁盯着他头顶的发旋,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把人吵醒。十几分钟后,她实在是躺得背部发麻,这才一点一点,小心翼翼挪动身体,想要离闻朔远一点后起身。
    “别乱动,小心跑针。”
    身体刚僵硬着起到一半,胳膊冷不丁被人紧摁住,徐嘉宁一惊,脱力直直躺回去,耳边回荡着闻朔刚睡醒后沙哑的声音。
    “哦。”徐嘉宁干巴巴地说。她下意识往被攥住的胳膊看去,发现正是打针的那只,只不过是因为被好好捂着才没有太过凉,以至于她都没有反应过来上面扎了针。
    闻朔应该是有起床气,他拧眉耙了几下头发,掀开一角被子,确认徐嘉宁手背没有鼓针后打了个哈欠,坐在椅子上低头玩手机。
    旁边的座子上恰好放着一本书,一支笔,还有一张只有一面有内容的白纸,大概率是医务室给打针同学解闷用的。徐嘉宁伸手把东西放到膝盖上,用书垫着纸张开始写写画画。
    闻朔听到动静撩了下眼皮,见没什么事情又继续低头玩手机。
    等他收回眼光,徐嘉宁偷偷看一眼,牢牢记清楚后在纸上画闻朔的侧脸。时间不多,她画得很凌乱,但是认识闻朔的人打眼一瞧绝对能认出来画得是他。
    特别是那种混不吝的味道,勾勒得很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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