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不起。我当时应该是忙着……”
    语气逐渐心虚。
    当时她忙着干嘛来着?她记不清了。
    “没关系。”又不是十八岁了。江越抓起她一只手,满满握着,然后用手肘轻推她,“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方北夏一拍脑门:“讲到哪儿了?”
    江越提醒她:“讲到你们约好高考后回来对答案。”
    空气安静了一会。
    “没后来了。后来……就结束了。”
    故事至此,急转直下,戛然而止。
    江越:“为什么?”
    “领答案那天,我没有去。”
    -
    老师总说,高考是通往未来的一扇门,未来还有无数门等你们开。
    考试前,方北夏也跟其他人一起挤在门口,对门外的生活好奇,憧憬,想象。
    考完最后一科英语,周围有人抖机灵说“再来一年”,嘈杂之中,一切仿佛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余晖铺身。
    跟着人潮缓缓走了一段路,方北夏才从考试的严肃和紧张感中抽离。
    脚步逐渐轻松,笑意不知觉涌上嘴角。再过十几个小时,就到她和“笔友”约定的时间了。
    考完第二天,是统一回学校领答案的日子。
    为了避开高峰期,方北夏和“笔友”特意约在中午。
    那天凌晨,蒋女士突然拽方北夏起来。她一问才得知,舅舅刚打来电话,外婆病危。
    外婆这些年一直跟舅舅一起生活,跟她们相隔六百多公里,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见一见。而这一年方北夏备战高考,假期不足额,过年也没见上。
    母女俩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开车赶路了。
    在路上,蒋女士神色抱歉,说耽误她估分数了。
    “答案怎么办,让程七初帮你拿?”
    程七初高考前就订了考完飞海南机票,方北夏没有打扰她。
    方北夏让蒋女士宽心,说自己心里有数,外婆的事要紧。
    高三这一年大大小小的模拟考,方北夏已经练就了估分本领。前一天考完,她就已经心里有数,估出个大致范围。
    发挥正常,跟最后一次模拟考差不多。
    她们没能赶上见外婆最后一面。
    蒋女士一到家,便开始忙着办外婆的后事。
    方北夏看着蒋女士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忙碌着,心一阵阵抽痛。
    期间她想起过跟“笔友”,想起他们的约定。
    她也想象“笔友”会不会等了很久,是不是生气了,会不会觉得她是个不守信用的惯犯。
    办完外婆的后事,方北夏和蒋女士又在舅舅家住了一段时间,才回京江。
    回去当天,京江下了场几十年不遇的暴雨。电视里,高考成绩即将公布的消息和多条主干道被淹的新闻混杂出现。
    第二天,方北夏一睁眼,就忙不迭往学校赶。
    前一天的暴雨痕迹还未褪去,学校里有不少小树被大雨浇歪,工人们正在抢救。
    方北夏心里咯噔,隐隐不安,加快了脚步。
    来到老地方,手触到熟悉的砖块。
    砖块潮潮的,冰冰的。
    她心中不妙,赶忙拿开砖块,手往墙洞里掏。
    里面有两张纸片,已被雨水浸得软踏踏,上面的字迹被冲得如同泼墨的山水画。
    教学楼不是密闭的空间,仪容镜后面有一排通风口,长期开着的。
    暴雨从那排通风口里倒灌进来,弄湿了他们的秘密信箱。
    她努力辨认,却一个字都读不出来。
    方北夏偏头看着那通风口。
    天已晴朗,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那通风口像窄画框,框出一幅碧蓝如洗的画。
    这次不会像上次在综合楼一样,还有道歉的机会。
    一手捏着浸满脏水的纸片,一手沾满了深红的砖头碎屑,方北夏低头搓着指尖,无措地蹲在地上,漫出些泪来。
    他们都跨过了那道门,站在了更大的世界里。
    在那扇门外,他们彻底失联了。
    -
    “其实舅舅给我们打电话的时候,外婆已经去世了。”方北夏叹了口气,有些哽住,“他怕我妈在路上出事,只说外婆病重。”
    江越心疼地抱住她。
    “我妈没能见上外婆最后一面,特别自责,在外婆生前的房间住了将近半个月。”泪珠不听话地滚出来,“不过‘笔友’不知情,从他的视角看,他只是单纯被渣女放鸽子了。”
    “不要这么说,他会理解的。”
    什么啊,这么过分谁会理解,冤大头吗?
    “你又在安慰我。”方北夏吸了吸鼻子。
    “你们写了那么多纸条,他知道你的为人。”他替她揩泪。
    “那两张纸片上写了什么,我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了。”方北夏故作轻松,“有时候我在想,他会不会跟我告白了?”
    “也许吧。”
    方北夏继续自顾自猜想:“我猜他可能连着去等了我好几天,最后希望耗尽才离开的。”
    江越抱住她,脸深深埋进她颈窝,沉重地呼吸着。
    她猜对了。他确实连着一个礼拜都去那里等她。那些天正好赶上京江气温上升,日日都有四十度高温,他守株待兔一般,每天都沾满一身汗才离开。
    等到最后,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当年真相揭晓,没想到她不是故意失约。
    “不过最后我还是给他留了张纸条告别。他应该没看到。”
    江越猛地抬头。
    “我留了手机号,还专门回家找了个保鲜袋,把纸条放在里面折好。”方北夏自嘲般笑了笑,“心想他万一看到了呢。”
    江越沉默了一会,不动声色地问:“写了什么?”
    方北夏眼睛转了转:“保密。”
    “表白了?”
    “不能告诉你。”
    “谁问也不说?”
    “嗯。”她郑重地点点头。
    江越笑笑,“好吧。”
    她忽然盯他的脸,试图捕捉微表情:“……你没有生气吧?”
    江越吻她脸上的泪痕,慢慢向下,点在她鼻尖,最后裹住她的唇:“这次……暂且不生气。”
    作者有话说:
    昨天章节里,有宝子问男主为什么吃自己的醋。其实也不算是男主吃自己的醋,只是死鸭子本人太拧巴,女主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也不爽,没有一直喜欢过去的自己也不爽。有个宝子说的很对,就……男人心海底针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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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晨光熹微, 光线穿过浓雾,再透过窗帘缝隙,在房间里铺了点点光亮。
    方北夏在隐约的讲话声中醒来。
    坐起来时, 发现江越正在玄关处, 压低了声音在打电话。听语气, 好像在讲工作。
    过了会,昏暗的房间里,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
    方北夏赶紧闭眼装睡, 结果房间重归安静, 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过了会,她睁了条缝,只见江越手抄口袋, 倚在卧室门口。
    四目相撞,被抓了个正着。
    江越兀自笑笑,走过来:“吵醒你了?”
    方北夏摇了摇头。
    江越被她迷糊的样子逗笑,他俯下身,看着她柔和的脸庞, 扣着她的后脑勺,在额头留了个吻。
    他手指温热干燥,灼在她后颈皮肤上, 酥酥麻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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