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啊,要不咱们换一件,舅舅给你换一件白色的短袖好不好,都是白色的,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不要”,嘟嘟自己很有审美了,他觉得短袖穿着没有衬衫好看的,要不然大家里面都穿短袖了,所以就杠上了,在镜子那里使劲儿往里吸肚子,然后小手笨拙地想把扣子扣上。
    可是不行,努力了一会儿没有用,他自己的胳膊反而有点累,于是把难题甩给沐苏城了,就带着哭音:“舅舅,我要穿的,妈妈结婚我要帅帅的才行。”
    沐苏城就笑,那你平时怎么不少吃一点呢?昨天还说你妈妈吃肉长胖了就穿不上漂亮裙子了,现在看看吧,到底是谁胖得穿不进衣服了。
    最后没办法,他只能拿剪刀在嘟嘟衬衫后背处剪开一个大口子,这下前面扣子能扣住了,可后面是敞着的,背上的肉肉露在外面,沐苏城叮嘱嘟嘟千万不要脱了上面的西装,要不然人家要笑死了。
    嘟嘟这下开心了,换上小皮鞋就去沐颜房间给她显摆去了。
    “妈妈,你看我有没有很帅?”
    他一个小胖子,身上的肉把西装整个撑起来了,斜靠在房门处,学着自己亲爹的模样,自认为自己很帅了。
    沐颜已经换上了婚纱,她正在给自己化妆,听见儿子的声音转过去一看简直要笑死了,她真的很少见过有人能把西装穿得这么严丝合缝的,这孩子现在就一张脸能看了。
    不过毕竟是自己亲生的,还是要夸夸的。
    于是冲着嘟嘟招招手:“儿子,你今天真的很帅啊,过来让妈妈好好看看。”
    语气听着很真诚了,嘟嘟一点没觉得这是假话,咚咚咚跑过去,想着应该互相吹捧一下的,就摸摸沐颜的脸蛋:“妈妈今天也很漂亮的。”
    然后说出了不知道谁教他的吉祥话:“要幸福美满,早生贵子啊。”
    沐颜捏捏他的小肥脸,心想贵子不是已经在这儿了吗?
    嘟嘟还想摸摸沐颜颈间挂着的钻石项链,觉得闪闪亮亮怪好看的,可手还没伸出去,外面就传来沐苏城喊他的声音。
    小孩儿今天也是有任务的,他的年龄不大不小,正好给爸妈的婚礼当花童,邻居家里有个三岁的小女孩和他一起。
    别墅里的钢琴被搬到了外面,钢琴师在演奏着欢快的婚礼乐曲,宾客们坐在两旁,看着美丽的新娘手拿捧花在自己哥哥的陪伴下走向英俊的新郎。
    两个小花童拿着花篮一路往外撒着花瓣,摄影师架着机器拍摄着眼前这唯美浪漫的婚礼。
    沐颜穿着一身极美的白色美人鱼剪裁款婚纱,婚纱从肩部开始贴身向下,背部是镂空的蕾丝,修饰身形的曲线一直蜿蜒到膝部,长长的裙摆像是美人鱼的尾巴一样美丽俏皮,她的头发微卷着披散在肩上,长长的蕾丝头纱直缀到地上,头上戴着一个小小的王冠,耳朵、脖子和手腕上都是闪亮的钻石首饰。
    妆容是她自己化的,既艳美又清丽,所谓星眸皓齿,闭月羞花不外如是。
    郁自安看着沐颜嘴角一直就没放下来过,他平时不是个感情外露的人,可今天脸上却一直挂着笑,连许安山都觉得新鲜。
    沐颜也是一样,前世今生总共活了三辈子,这就是她梦想中的婚礼了,眼前的一切,都美得像梦一样,两人在神父的见证下互相许下承诺,交换戒指,最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彼此亲吻。
    郁自安轻轻抬起她的脸庞,小心地,温柔地俯身在她额头轻吻,然后到眼睛,到鼻尖,再到柔嫩的双唇,他像是跋涉了千万里的旅人一样,终究千辛万苦找到了自己的神明,所以动作显得格外珍惜和小心。
    “爸爸!我也要亲!”
    原本气氛正好,客人们也为眼前的唯美爱情而赞叹,可嘟嘟一声大喊,满场爆发出善意的笑声。
    郁自安头一回觉得自己大概是以前作了孽,所以才有了这样一个儿子来治他。
    婚礼结束还不到中午,厨师正在屋里准备午餐,客人们在别墅前的树荫处开了香槟一起聊天,一群孩子吃了些蛋糕就跑去沙滩上追逐打闹去了。
    嘟嘟爱凑热闹,就跟着人家一群孩子一块跑,上午的海滩是很热的,他想也没想就脱了上面的西装外套塞给沐颜,完全忘了自己的衬衣后面是剪开的。
    然后所有客人就都看见了他白花花的肉肉,大家哄堂大笑,沐颜一口香槟差点没喷出来,可以啊,小胖子,原来衣服还可以这么穿啊。
    嘟嘟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往后一看差点没哭出来,太丢人了,怎么忘了衣服剪开了呢?他拉着脸直接奔到亲爹怀里,让郁自安裹着他去换衣服,头就埋在郁自安肩膀上一点儿也不往上抬,一看就是羞了,小孩子自尊心也是很强的。
    晚上郁自安终于登堂入室和沐颜一个房间了,也许是抛开了以往的桎梏和猜疑,两人有了新的开始,就连床笫之间的感觉也变得格外不同,他们像是真正新婚燕尔的年轻小夫妻一样,热衷在彼此身上留满自己的印记。
    再次醒来,沐颜慵懒地枕在郁自安胸口,郁自安环着她,手指轻轻梳理她的长发,回想着她昨晚展露出的柔媚风情,两人都有些意动,结果门口咚咚咚响起了敲门声,还有嘟嘟大声的叫起声。
    这孩子真是生来讨债的,两人不约而同升起这个念头。
    婚礼的事情告一段落,郁自安正式改口叫沐苏城大哥,沐苏城还循着传统礼节给了他一个改口的红包,郁自安拿着手里的红包哭笑不得。
    沐颜就从他手里拿过去说钱的事都归她管,一副小管家婆的样子,沐苏城能看出妹妹如今很开心,很幸福,心里酸涩之余更多的是喜悦和高兴。
    他的手术安排在下午,从这边的海岛开车过去大约只一个小时,柯德尔教授让他重新去做了耳镜,果然炎症已经消退了,于是半小时之后沐苏城就进了手术室,沐颜夫妻手术室外在守着。
    手术时间不长,只有一个半小时,毕竟只算个小手术,不过是对医生的技术和手术器材要求高一点。
    沐苏城做的是局部麻醉,他被推出来的时候意识很清醒,还笑着对沐颜说他很好。
    柯德尔医生也说手术很成功,沐颜终于彻底放下一桩心事,接下来就是慢慢养着,及时换药恢复了。
    在医院陪了沐苏城两天之后,他的生活已经完全不受影响了,但沐颜还是给他找了个中国护工,这样他就可以一边恢复,一边跟着护工熟悉基本的外文对话了,他的耳朵已经隐约能听见声音了,等半个月后彻底摘掉纱布,听力应该就能恢复到百分之□□十了。
    潘时年已经从费城飞来了波士顿,他们买了第二天的机票准备回国,而沐苏城这里有约翰的联系电话,他痊愈后会直接到军校上学。
    飞机在波士顿机场起飞,他们的第一次美国之旅算是圆满结束了。
    与此同时,国内的气氛就不像在国外那么轻松了。
    常平这小子给巨龙帮玩了一招釜底抽薪,他估摸着时间,算着郁自安该回国了,于是让人大张旗鼓地把楚兴帮送帮派里的好苗子出国留学的事情散布了出去。
    这下可在上海滩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在各大帮派内部。
    一个混黑的帮派势力,你不好好地抢地盘开赌场,反而神经兮兮地送帮里的人出国留学,去的还是美国的著名军校,留学的一应费用全部由帮派承担,做慈善都没有这么做的吧。
    大家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觉得楚兴帮大概是疯了,可再一深想,事情好像就不对头了。
    先不说楚兴帮这样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当然,常平给外界的说法是他们帮派不忍人才被埋没,所以打算分批送帮里上进优秀的弟子去留学,可实际上他们这样行事,首先给其他帮派弄得人心惶惶的。
    楚兴帮内部自然是高兴极了,因为管的严,进入帮派的门槛高,所以楚兴帮的帮众不像别的帮派一样懒散和仗势欺人,他们大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生来就是一条烂命,活不下去了才来混帮派,本以为就这样打打杀杀一辈子过去了,谁知道他们进了这么了不得的一个帮派。
    一般的中产阶级家庭都供不起孩子出国留学,可他们帮派第一批已经有六个人去了美国,听说进的还是有名的军事学校。
    这消息一传出来,帮派里的小年轻都炸了锅了。
    大家不管哪个堂口的,管着哪个场子的,都三五成群地议论这事儿。
    “孙堂主他们去的是哪个学校,我怎么没记住那名儿呢,忒绕口了些。”
    “好像是什么尼亚学院。”
    “什么尼亚学院,蠢货!那是佛吉尼亚军事学院,听说是美国最有名的军校呢。”
    一个娃娃脸的小子蹲着纠正其他人的话。
    他们几个是在一个堂口混的兄弟,加入楚兴帮的时间不久,可却对帮派产生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归属感。
    这会儿听了帮里有兄弟去了美国留学,心里的小念头就一个个往外冒,想着会不会轮到自己呢,有人就直接问出来了。
    “你们说咱们有没有出去留学的机会啊,去军校啊,想起来就来劲,我当时混帮派的时候我爹还要说打死我,骂我不走正道,可现在他再也不说这话了,还催着我在帮里要好好表现呢。”
    另一个人也开口了,“可不是说呢,不是我自夸,咱们楚兴帮就是和别的帮派不一样,咱们可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干那杀人放火的买卖,还有鸦片那害人的东西,上海的哪个帮派不偷摸运着卖,可只有咱们,说不沾那是一点儿都不沾。”
    其他人暗自点头,所以他们才会觉得帮里好,也衷心敬佩他们的老大郁先生。
    更别说郁先生还来了这么一出,送帮里的好苗子出去留学,这不就给所有人一个努力的方向了,大家一时间攒满了冲劲儿。
    不过有人还有别的顾虑。
    “刘堂主他们好像都是以前上过学的,本身就有底子,咱们这种一个大字不识的估计轮不上这样的机会吧,说起来谁不知道读书好呢,可我小时候家里那么穷,吃饭都成问题,哪来的钱念书啊。”
    没念过书的就算让他们去留学不也白送吗?听都听不懂。
    那个娃娃脸的小子显然消息更灵通一些,“先别急着泄气,我听上边的人说了,常管事好像正在找教书先生,说是要在咱们帮里开办扫盲班呢,就是所有不识字的人都可以去免费学,学得好了还有奖励,特别优秀的将来出去的机会就更大一些。
    不仅这样,就算出不了国,你要是一直想往上学,真的能学进去,那你在国内的大学上学,帮里也是支持的,说是也给掏学费。”
    围着的几人闻言都是一喜,他们年纪不大,都是十七八的小伙子,真有别的机会谁会甘心一直在帮派打杂呢。
    “你说郁先生为人也太好了吧,其他帮派的人都是想办法从底下的人身上榨油水,只有咱们帮不一样,听说最近不断有人来问咱们帮还收不收人,我家邻居大娘以前总瞧不起我混帮派,可昨个儿我一回家,就满脸都是笑地迎上来,我还寻思怎么了呢?结果是来找我推荐他儿子入帮的,简直没乐死我,让她瞧不起我,这下子风水轮流转了吧。”
    不仅如此,常平放消息出去之后,几乎所有想混帮派的人都不约而同想加入楚兴帮,就连好多穷人家的半大小子,没打算让干这行的,都想着要不要送孩子过来。
    一时间楚兴帮风头无两,挤兑得其他帮派根本收不来人,巨龙帮原本多风光啊,上海滩第一的帮派势力,现在不但收不来人,还有帮众想方设法要退帮离开,不用想,肯定是奔着楚兴帮那边去的。
    而且这部分想走的人还都是各个帮派里的好苗子,都是有理想抱负的,不然直接在帮里混吃等死仗势欺人不挺好的。
    所以卢大虎头疼极了,楚兴帮这招数可真够毒辣的,这不是在生生挖他巨龙帮的根基吗?
    他气得牙疼上火,刘四也不遑多让,他手底下有两个重点培养的小子都心思浮动起来了,更别说其他堂口的情况了。
    “虎爷,底下几个堂口都报上来了好多要退帮的,基本上全是咱们以前重点培养的好苗子,眼看着要压不住了,而且”
    他说着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卢大虎冷着脸:“而且什么,你继续说,我受得住。”
    刘四一咬牙:“而且帮里好些人都说您为人不如郁自安大气,咱们帮里的待遇跟人家楚兴帮差远了,说您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放肆!”
    卢大虎大怒,他辛辛苦苦养着帮里好几万人,供他们吃供他们穿,结果到头来就换来这样的评价,简直放肆。
    刘四也觉得那些人都是白眼狼,受了巨龙帮的栽培,现在想去攀楚兴帮的高枝,有没有点江湖义气了,做人不能这样的。
    可他也没办法,再这样下去人心就散了,人生来就是利己的生物,现在眼见着那边更有发展前景,可不都奔着那边去了。
    “虎爷,再这样下去不用人家动一根手指头,咱们自己就垮了,而且现在各堂口招不来新人,倒是楚兴帮那边,不论哪个堂口都有人排队的。”
    卢大虎走来走去,问他:“那你说怎么办?楚兴帮果然没有一个好对付的,郁自安去了美国,常平一个管事的就能把上海各大帮派耍着玩,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在他们势力还小的时候灭了他们。”
    可不就是这样,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人家发展的势头已经隐隐盖过他们了,尤其是这次的事情一出。
    刘四斟酌了一下,道:“虎爷,最好的法子,其实楚兴帮已经给我们做了示范。”
    卢大虎扬眉:“你是说我们也送人出国?”
    刘四点头:“没错,虎爷,眼下不能用强硬的法子,底下心思浮动的人太多了,我们可以杀一个两个来杀鸡儆猴,可这样终究抵不了大用,说不定还会引起内乱,不如先给他们点甜头吊着,至于说后面留学的事,那也得他们有那个水平才行。”
    没看楚兴帮送出去的人都是以前念书好的,那些大字不识的人这次跟着凑热闹,现在给你个机会,你起码得有出国留学的水准才行啊,不然送你出去,别人服不服啊。
    卢大虎仔细想了想,刘四说得也有道理,帮里要是真有那能力强的,他就算是真送人去留学也没什么,不过他担心的是,这人一出去可就天高任鸟飞了,他基本是白费功夫,人家学成回来还能甘心为他的帮派效力吗?
    不知道郁自安怎么想的,看他那样子,也不是个做菩萨的人啊。
    “那就按你说的来吧,把消息通知下去,咱们也仿着楚兴帮那套,先把底下人的心思压下去,常平不是找教书先生吗?你也去找,我看他们这次还有什么话说。”
    不是他卢大虎低看自己帮派的人,实话实说,就算他把教书先生放那儿,也不见得真有几个上进的。
    于是继楚兴帮之后,巨龙帮也宣布要培养人才,送帮众去学习,这下其他小帮派的老大在后面骂什么的都有。
    培养人才不应该是学校的事吗?不应该归教育处管吗?他们是帮派啊,帮派是干什么的,是杀人放火抢地盘的,做什么还跨界呢,还给不给他们小帮派活路了。
    他们不像那些大帮派有钱有势,养活自己就不容易了,哪来的钱送人出国啊。
    要是他们知道现代的内卷一词的话,说不定就要说了,帮派嘛,要不要那么卷啊,就算卷,也该在杀人放火这方面卷啊,是不是路走偏了你就说说。
    上海滩最近除了帮派的事情引起极大关注之外,另一件事就是上海总商会会长林一雄家的小女儿回国了。
    林婉黎出国留学之前就是上海滩有名的名媛小姐,她的长相气质不用说,光看以前有多少名流公子拜倒在她裙下就知道了,现在一回国,几乎立刻在上海交际场上刮起了飓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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