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局势和时代发展大势都明显昭示着封建王朝已经走到了末路,沐颜不相信国师那样聪明的人,会看不出这一点。
    “所以他复国背后肯定有其他目的,只是我们暂时还不清楚罢了,放心吧,我会防着他的”,郁自安安抚沐颜。
    他担心郁楚昂暗地里耍什么手段,所以在三年前听到他消息的时候便让人到处寻访得道高僧或是高深莫测,有真本事在身的道人,如今已经有了眉目,不过具体的,还要再等些时日才行。
    这世上的高人,懂些鬼神之术的,想必不止郁楚昂一人。
    郁楚昂在上海总共呆了半月有余,期间郁自安一直让人暗自跟着他,不过一直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动,也没发现他跟其他奇怪的人碰面,让沐颜意料不到的,是他竟然还提着礼物亲自来了趟郁家,说是给她和嘟嘟赔罪。
    沐苏城乍然见到跟妹夫长得如此相像的人,还惊疑了一会儿,后来才听说这是郁自安的一个族中表叔,虽然心里觉得两人太过相像了些,可他也没有多想。
    沐颜总觉得郁楚昂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送走他之后心里提着的那口气总算吐出去了,很快,她就听到了郁楚昂离开上海的消息。
    他这一趟来去匆匆的,就连郁自安也没摸清这人的脉数,不过眼下不管怎样,留着他在藏区总要比让他在外面霍乱人心更好一些。
    回藏区的路上,郁楚昂选择乘火车出行,他美其名曰要看看沿途的美丽风景,不过这话也就随便听听。
    等上了车,就有随侍信徒进来包厢问他:“您来之前不是说想对那人动手,为什么却?”
    郁楚昂双手在水盆中拨动两下,替他补全了后半句话,“你是想问我最后为什么没要了我那好侄儿的性命?”
    随侍沉默瞬间,继而点头。
    郁楚昂笑笑:“自然是他已经对我没有威胁了,而且他一身的功夫,远在我之上,至于你们,就更不必说了,都不是他的动手,想要对他下杀手,不容易啊。”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郁自安身上的龙气已经散了,还有他的儿子,那位昔日的六皇子,身上更是没有丝毫龙气萦绕,所以这父子俩不会对他有任何威胁。
    那么何必多此一举去招惹他们呢,郁自安手下的势力可不比他少,而且上海毕竟是人家的地盘。
    随侍默然,原来那人那么厉害吗?随即他很快回神,向郁楚昂汇报事情。
    “您让我留意陕西那边的动静,那里之前小势力林立,可自从去年开始,有一伙土匪突然开始崛起,吞并了周边不少地方,您也知道,藏区以外的人家很少有坚定的信仰,我们的人在那里传教并不顺利,倒是甘肃那边进展快一些。”
    郁楚昂用边上的帕子擦了擦手,随即说道:“陕西?那地方先不用管了,那伙土匪后面的人是郁自安,土匪的儿子就在他的军校上学,这事不是明摆的吗?”
    第65章 偏离
    说起陕西土匪的事, 还要归结到已经毕业的王鹏程身上,去年王鹏程还没毕业的时候,陕西那边的地方军势力联动剿匪, 王大当家的寨子首当其冲。
    一个远近闻名的匪寨,虽说没有干多少欺压百姓为霸四方的恶事,可到底走的不算正道,被针对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好在王大当家有个好儿子,他当时送儿子念军校只是为了满足儿子的愿望, 没成想倒是走了一步好棋, 在危急关头得到了军校方面的暗地协助,所以才能转危为安, 一步步将势力发展壮大。
    如今他的匪寨已经没了,按军校那边的建议, 他正式解散了寨子,将所有人重新整编成了一支民兵队,借此慢慢向外扩展。
    因为背后站着郁自安和兴国军校,他的势力发展得特别迅速,陕西这边又没有成气候的大势力, 基本都是这边一撮子,那边一撮子, 王大当家的发展也就没有受到大的阻击。
    再加上王鹏程毕业后直接回了陕西帮自己父亲,一个军校毕业的高材生, 还带了好些自己的同学来, 于是不知不觉地,郁自安的势力在陕西这片土地上扎下了根。
    郁楚昂能够察觉这点, 是因为他一直让人密切盯着郁自安的行动, 跟当下其他各方势力相比, 郁自安的行为颇像孤狼一般,就死死守在上海,没有任何向外省扩张的念头。
    可单单上海一个孤岛,抵御风险的能力太差了,可他要往外扩张的话,周边的省市基本都在国府的管辖范围,如今没必要也不是时候直接跟国府发生冲突,积蓄势力等着将来对付日本人不好吗?
    所以他选定了陕西这个地方来做自己的大后方,这个地方位处内陆,军阀和外国势力干涉较少,很容易在短时间里拿下来,而且有当地势力做照应,一应行动方便隐蔽得多。
    眼下国府还没从滇桂之战中缓过神来,自然也顾不上郁自安这里。
    说到郁自安,在这年的年底,次年的元月一日那天,李叔林正式宣布退居二线,在开年的庆祝活动上正式对外宣布,由郁自安接替自己出任上海市市长一职。
    不仅如此,在宣布此项决定时,他还大肆赞扬了郁自安卓越的处事能力,在报社众多记者和各界名流面前为他撑腰,历数他近年来为上海发展做出的种种努力。
    “市政厅议事会已经通过了此项决议,大家这几年也应该有所耳闻,由于我的身体原因,上海的许多事务是由他直接处置的,前年的大规模疫病事件,市民和法国领事馆工作人员的冲突案件,还有兴办免费小学和中学的事都是他一手操持的,诸如此类事件还有很多,我就不一一列举了。
    说这些的目的呢,是想让大家放心,我把上海,把市民,交给了一个真正有责任感,愿意奉献的人手里,我相信,在他的带领下,上海一定会越来越好,大家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的。”
    他在台上说完这些后,底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郁自安原本就凭借着楚兴帮在底层民众中有极强的信任度,而通过兴办军校,设立校卫军,在市政厅上班,后面的桩桩件件也让他在上层社会中影响越来越大。
    所以由他任职上海市长,可谓是众望所归。
    李叔林讲完话后,郁自安这个新鲜出炉的市长也上台做了简短讲话,下面照相机的闪光灯对准他啪啪照个不停,第二天,上海几乎所有报纸都刊登了这一重要消息。
    这个车水马龙华洋交汇的上海,终于彻底迎来了郁自安的时代。
    “恭喜爸爸!”
    晚上一进家门,郁自安迎面便被儿子飞奔过来扑在身上,嘟嘟直接跳到他身上,腿环住他的腰,手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啵啵亲了两口。
    这画面简直让人不忍直视,至少郁自安自己是这样的感觉,过完年都是10岁的孩子了,怎么还这么腻歪呢。
    再看看客厅,他大舅子,他老婆还有女儿都笑着看着眼前这父慈子孝的一幕,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还冒着腾腾热气呢。
    今天是元旦,新的一年又开始了,加上郁自安正式上任市长,所以沐颜便决定举家庆祝一番。
    嘟嘟这孩子前两天被郁自安说了一顿,让他长大了不要太黏糊了,可这孩子从小就是个喜欢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听了也没往心里去,今天更是直接扑到他身上亲了他两口。
    郁自安下意识托住儿子的屁股,嘴一张又想说嘟嘟两句,可看看儿子亮晶晶的眼神和满眼的濡慕敬爱,他斥责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算了,儿子就是这样的性子,想想元宝,成天跟他爸对着干,把金多多气个半死,这么一想,嘟嘟这点腻歪的毛病也不算什么了。
    “谢谢儿子。”
    郁自安只能这么回了一句,嘟嘟高兴地跳下来,甜宝却也扑上来学着嘟嘟亲他,郁自安对于女儿的亲近那是相当享受的。
    抱着女儿在餐桌前坐下,沐苏城开了瓶白酒,说要跟他喝两杯,两人说着聊着,加上嘟嘟的插科打诨,不知不觉就喝多了,沐颜看着郁自安熏红的脸颊,觉得他醉酒了还挺可爱,不过等她扶着人进了房门,被醉酒的人压在身下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人没有喝醉。
    “你装的?”
    郁自安撑着身子看着身下柔媚的女人,伸手将她散乱的头发朝两边拨了拨,然后在她脸上印下一个个轻吻,从眉梢到鼻头,再到莹润的嘴唇,似有若无地挑逗着沐颜。
    “真醉了。”
    他回答道,但不是醉在烈酒下,而是她妩媚的风情里,还有欢欣的家庭里。
    如今这样的日子,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今天进门的一霎那,虽然被儿子扑了个措手不及,可当他抬眼看到沐颜在灯光下朝他微笑的时候,他又觉得心里酸酸暖暖的。
    在大楚的时候,他在边关打过无数次胜仗,可回到府里,心里却是空落落的,可如今,有沐颜和两个孩子在身边,她们分享他的喜悦,抚慰他的不愉,就这么一日日陪伴在他身边,却让他有了可以扎进土里的根系,他在那一瞬间感到了一种特别的安心和感动。
    很莫名其妙的感觉,虽然他成日嫌弃儿子太腻歪了,可心底未尝不喜欢他亲近自己,还有沐颜,她只要站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他的心就会感到安宁。
    浓烈的酒气通过唇齿之间的激烈摩擦传到沐颜的五感中,她虽然没有喝酒,却在他的痴缠中感受到了莫名的微醺,直到衣衫褪尽,肌肤相贴,两人沉醉于最原始的感官体验。
    这边夫妻感情情深意浓,另一对已经成婚几年的夫妻心里隔阂却越来越深。
    聂新元回北平已经有一阵子了,今日是元旦,聂家特意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元旦舞会,军政界要员和北平名流尽数到场。
    林婉黎作为总长儿媳在这样的场合中本是极出风头的,可今晚的她却时时心不在焉的样子,眉头轻蹙着,似乎有什么难言的话憋在心里一样。
    “聂太太,你们家儿媳是怎么了,看着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不太适应咱们北方的生活,好像最近都憔悴了不少。”
    说话的交通部部长家的太太,她跟聂夫人来往频繁,以前还打过将自己女儿嫁给聂新元的念头,没想到中间来了个林婉黎横插一脚,还拐着聂新元在上海住了好几年。
    她女儿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至今还不愿嫁人,死活要给聂家当二房太太,她虽然觉得不妥,可到底是聂家,能当个二房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所以这会儿说起话来看似关心暗里挑拨,其实是她看出了聂夫人对这位儿媳积累的不满。
    “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聂夫人自然不可能对着外人直接揭自家的短,虽然她看这个儿媳处处不顺眼,可这话不能放在明面上说,所以虽然心里不情愿,但口头上还得帮她遮掩一下。
    “其实也能想的通,您儿媳妇虽说是从上海嫁过来,可一结婚就直接住回了娘家那边,还一住就是几年,如今乍然过来北平,难免觉得没有自己娘家自在,对了,她和新元结婚也有三年多了吧,怎么肚子还没个动静?”
    说到这个话题,聂夫人的眼神就冷了下来,她就聂新元一个独生子,眼看着儿子都三十岁的人了,膝下还是没个一儿半女的,所以她才张罗着想个儿子纳上一房妾室,没想到今天儿媳就给她摆出一副臭脸,这样的场合,至于吗?
    “孩子也是看缘分的,对了,你帮我寻摸着看看有没有谁家的闺女好生养的,我们新元也该纳房妾室了。”
    要是林婉黎能生也就罢了,哪怕她生个女儿呢,她也不至于如此着急,可是这医生也看过了,药也喝了不少,儿媳妇的肚子就是没个动静,这就不能怪她了。
    等舞会结束,林婉黎一身的精气神都好像被抽没了,她回房洗了澡躺在床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等到聂新元回房的声音。
    “婉黎,睡着了?”
    聂新元凑到她跟前问了一声,林婉黎闭着眼睛没应声,他便脱了衣服进去洗澡,而林婉黎却在这时睁大眼睛坐了起来,死死盯着浴室门口。
    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聂新元当时带她回北平答应得多好,说不会给她气受,可看看现在,她在聂家都快活不下去了。
    没一会儿,聂新元穿着睡袍从浴室走出来,还拿着一个干毛巾擦着头发,他看见床上坐着的妻子,笑着:“原来你没睡着啊,婉黎,来帮我擦擦头发。”
    说着便把毛巾放到林婉黎手上,自己背过身去等着。
    啪的一声,林婉黎直接将毛巾扔到了地上,“你自己没长手吗?”
    聂新元愣了一下,接着脸色便不好看了起来,他从地上捡起毛巾,站起身冷冷道:“你这是发什么疯?”
    听了这话林婉黎心里的火一下子冒了出来,什么叫她发疯,“你说谁发疯,我看是你妈发疯才对,你们母子是不是商量好了不给我活路啊,聂新元,你回北平前怎么跟我说的,说不让我受一点委屈,可你看看,我回来后过的什么日子,天天跟着你妈去看大夫,喝各种苦药,还得承受她的冷嘲热讽,这样还不够,她还要给你纳妾……”
    “行了!你现在怎么跟个怨妇一样”,聂新元打断她的话,“我妈也是为了我们着想,她和我爸年纪大了,想抱孙子有什么错,而且我不是答应你了吗?不会同意纳妾的事的,这样了你还要闹什么?”
    “你说我闹什么,聂新元,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在上海呆了几年一无所获就算了,如今连……”
    “够了!”聂新元又一次打断她的话,“你这是觉得我在上海努力了几年还是叫别人摘了桃子对吧,你既然这么看不上我,干嘛当初要嫁给我呢?”
    因为郁自安的横空出现,聂新元不像原著中说的那样顺利接管了上海,反而一事无成地回了北平,林婉黎嫁给他之后开始那段时间是很欢喜的,可随着他次次败在郁自安手下后,她的不满便也逐渐累积了起来。
    她想要的是随着他光芒万丈,而他却处处被人压了一头,连累得她在社交场上的待遇也慢慢不如沐颜,两人之间的矛盾本来就有,以前在上海,好歹在娘家眼皮底下,林婉黎日子过得还算快活,可如今回了北平,在聂夫人的干预下,两人的分歧不过越来越大罢了。
    纳妾一事就是导火索,一下子就这些积压的矛盾全部引爆了。
    两人大吵一架,后面彼此说的话越来越过分,字字句句往对方心窝里扎,你说我无能,我说你虚荣,反正怎么骂着痛快怎么来,最后聂新元摔门出去,林婉黎望着震颤的房门大哭出声。
    她的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般模样。
    两人其实都是天之骄子,家里养得娇气,也都不是特别包容的性子,这样的一对夫妻,如果万事顺利,感情倒可能像原著中那样越积越深,可一旦诸事不顺,感情的事就悬了。
    聂新元出门后直接开车到了北平一处四合院里,他站到门前才觉得会不会有些不妥,可没等他犹豫多久,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里面赫然站着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她见到一身睡衣的聂新元,惊讶出声:“聂公子,您怎么来了,快进来,外面冷。”
    聂新元冲她尴尬笑了笑,随即跟着走进房里,屋里烧着火炕,所以暖融融的,聂新元这才察觉自己还穿着睡衣,不过王雅雅很会做人,三两句话便打消了他的那丝尴尬,也很有分寸地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给他重新铺了床铺让他睡下。
    等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才露出了真切的笑容,眼下就是最好的时候了,看来聂新元和林婉黎的感情已经有了裂痕,她等了三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聂新元在离开上海的时候去找过王雅雅,当时她正被一个富商纠缠,说要讨她回去当小老婆,王雅雅不愿意,还跟聂新元说自己不想再做这种迎来送往的工作了,不然难保什么时候就会陷进坑里。
    于是聂新元就暗地安排人把她接来了北平,还置办了一处四合院供她居住。
    第二天天刚亮,聂新元便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出去一看,才知道是附近几个小流氓看王雅雅长得好看,想占她便宜,他本想将这些人赶走,可洒扫的大娘先他一步,骂骂咧咧地拿着大扫把轰走了那些人。
    等后面他仔细一打听,才知道王雅雅自入住这里以来,遇上的这种事不少,洒扫的大娘以为他和王雅雅有一腿,便劝着他把人纳回家里,养在外面终究不是个事儿。
    “这姑娘单独一个人住在这里你能放心的下啊,长得那么漂亮呢,难免招人惦记,要我看,姑娘对你情深意重的,你若是对她有些情分,该给她个妥当的归宿才对。”
    聂新元往常听到这种话,首先就要解释清楚自己跟王雅雅的关系,可这一次,他莫名的没有说话。
    算一算,王雅雅年纪也不小了,她还因为自己没有了生育能力,即便嫁了人,也不见得过得好,所以他把人养在这里,想让她自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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