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后见无人站在卫国公太夫人那一边,得意道:“咱们五个主选,除了国公夫人外,其余四人均对本宫这一决定毫无异议,那就这么办吧!”

    她招招手,“洪女史,你把那三道题念出来给众位闺秀听听吧!”

    就见一个女官装扮的女子上前一步,展开手中的一副卷轴,大声念道:“第一句:‘言有是非’,第二句:‘妾之不幸’,第三句:‘本之深也’。还请诸位小姐在纸上写明这三句话分别出自哪一本女书,篇名第几,其上下句又是什么。限一炷香内作答完毕。小姐们可千万记得在花笺左下角注明自己的名姓!”

    这三句话一念完,别说那些从没读过书的,就是那些学过《女四书》、《女孝经》的也顿时傻了眼,这三个句子出得如此生僻,谁能想得起来这是哪一本书里的,还要说出篇名、上下句,这谁能做得到啊!

    这题出的如此生僻,摆明了就是故意不想让人答对嘛?

    可孙太后既然敢出这么偏僻的题目,那自然是有人能做得到的,就见众女中有两个身穿绯色衫裙的小姐,不假思索的提笔便写,那一炷香才刚点上,就将写好答案的花笺折好交给候在一边的宫人。

    然后这两位小姐便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其余众女那冥思苦想又想不出来,着急发愁的窘样,心里头真是乐不可支,甚至美滋滋的想着,该不会只这一关就能把旁的这些闺秀全涮下去,只剩她们姐儿俩吧。

    她们正在得意,却见一个紫衣女子竟也将那花笺写好递了上去,再一细看,这女子不正是那先前被孙太后好一通贬损,和颖川王定过亲的那周家姑娘。顿时疑心大起,怎么这丫头竟也这么快就写完了答案,难不成她也事先知道了题目不成?

    不多时,那一炷香早已燃得净尽,不管是答完的,还是没答完的,都得将自已面前的花笺折起交给边上等着的宫女,再由她们呈给五位主选之人过目。

    见那些宫女整理收上来的花笺还要一会功夫,孙太后便示意洪女史将这第一题的答案先念给大家听听。

    那洪女史便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第一句‘言有是非’,出自《女诫》第三章敬顺篇,其上句为‘夫事有曲直’,下句为‘直者不能不争,曲者不能不讼。’”

    “第二句‘妾之不幸’出自《女范捷录》第五章贞烈篇,其上句为‘夫之不幸’,下句为‘宋女以言哀。’”

    “第三句‘本之深也’出自《内训》第四章谨行篇,其上句为‘夫干宵之木’,下句为‘凌云之台,基之厚也。’”

    阶下诸女听了这三句的答案,顿时就有不少人面若死灰,倒是那根本不会写字,一字都答不出来的,因早知无望,此时面色倒反平静下来。

    ☆、第一百零八回

    因孙太后和左相夫人孙可心这一对昔日的主仆都是大字不识一个,故递上来的每一纸花笺便先由颖川太妃、卫国公太夫人和定西候太夫人三人挨个看过后,再交由那洪女史大声读出来纸上所写字句,待五位主选给出评语后,再由一位识字的女官记在各位待选闺秀的名姓后面。

    最先被读到的自然便是交得最早的那两个身穿绯色衫裙的小姐,她俩花笺上所写的答案和洪女史先前念的可说是一模一样,一个字儿不多,一个字儿不少,两个人毫无悬念的就各拿了五个上评。

    众女中有那不认得这两个小姐的还以为她们定是孙家的姑娘,不然怎么就能答得这么齐整,丁点儿差错都没有。不想等洪女史念出她两个的名姓来,一个姓金,叫金翠翘,一个姓曹,叫曹雨莲,竟然都不是那孙家的姑娘?

    只有那些家里消息灵通的小姐们才知道这所谓的“金”姑娘,“曹姑娘”在三个月前可都还是姓孙的,却忽然过继了出去,就这么改名换姓成了别人家的小姐了,可骨子里那还不是孙家的人吗?孙太后以为这样掩耳盗铃,就能瞒过众人的眼睛不成?

    此时坐在上首的几位主选正在传看第三个交上花笺之人的答案,颖川太妃只看了一眼,唇边便露出一抹笑意来,笑着将花笺递给卫因公太夫人。

    卫国公太夫人一见那纸上写的答案眼里就露出吃惊之色,默不作声的再递给定西候太夫人,定西候太夫人细看了一回,也是一脸惊讶的递给了洪女史。

    洪女史见了这三位主选的神情,早在心里好奇那位第三个就呈上花笺的周小姐所答如何,急忙接过来一看,顿时就是一愣,反复看了三遍,确认自已并没看错,不由先看了孙太后一眼,才将采薇的答案念了出来。

    底下坐着的诸位贵女一听这周小姐的回答竟也是一字不差的回答出了这三个句子的出处,顿时一片哗然。

    孙太后更是瞪圆了眼睛看着那洪女史问道:“你刚说什么,这周家丫头竟是全都答对了不成?”

    洪女史怯怯地点了点头,“奴婢反复验看了三遍,这位周小姐确是三句全都答对了,出处、上下句无一字之差。”

    孙太后气急之下,不暇细想竟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我这题出得这般难答,她怎么竟能半点差错都没有的答出来?这其中定然有鬼?”

    周采薇见孙太后竟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险些没笑出声来,急忙低下头用袖子掩住唇故意咳嗽了两声。心道这位太后娘娘莫非当真是年岁大了,竟老糊涂了不成,她这样明晃晃的质疑自己,岂不就等于在拆她自己的台?

    采薇悄悄抬眼朝上看去,先前她曾匆匆朝上首瞟了一眼,想看看这位也称得上“传奇”二字的孙太后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却被孙太后那金光闪闪的凤冠给刺得眼都花了,压根就没看清楚这位太后长什么样儿。

    这会儿这么偷着一细看,见那金光闪闪的凤冠下不过是一张苍老的面孔,这张脸或许在它年轻时也曾美艳动人,可现在采薇在这张脸上所能看见的除了横一条、竖一道的皱纹,再有就是她此时的愤怒和另一重隐隐的焦虑忧心。

    她本还在奇怪怎的这孙太后身为一国最尊贵的女人,平日里养尊处优、安享富贵,纵然有了年纪,也不当看着这般苍老才是。可现在她忽然有些明白,眼见自己儿子迟迟生不出继承人,好容易自己侄女生了个儿子,却还是个傻子,这孙太后这些年的日子看着风光,怕是私底下也并不那么好过。

    她只顾在这里想着孙太后其人,半点也不担心这位太后娘娘对她的质疑,因为她知道颖川太妃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定会极为得体的回敬一下太后娘娘。

    颖川太妃见无人敢回孙太后的话,便轻咳了一声道:“太后娘娘怎么忘了,您这题目虽出得难,可先前那金小姐和曹小姐也都是一字不差的答对了的。再说这题目在未念出来之前,可是只有您一个人知道这题目是什么,便是有人想弄鬼,也弄不起来呀!”

    “可见无论您把这题出得有多难,只要闺秀们以德立身,将所有讲女德的书都熟记于心,便是再难也难不住她们的。若是太后娘娘不信,不如您再考考那周家丫头,再随意出一个句子,让她来答,或是任意从女书中点选一篇来让她背出来,若她做不到,便算她这一关不过如何?”

    孙太后见颖川太妃连这么冒险的举动都敢说得出来,反倒疑心她是不是胜券在握或是又有什么后招,才这么大胆笃定。这一迟疑便猛的想到若是她答应了颖川太妃这一提议,让周采薇再被当场问上一回,这万一她紧跟着就要再对金翠翘和曹雨莲也当堂问上一问,到时候她们俩一句都答不上来,岂不露了馅?

    就是那周采薇也没答上来,到时候三个姑娘都被涮下去,这也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想明白了这点,孙太后不由狠狠瞪了颖川太妃一眼,觉得这女人就是赌她断不肯两败俱伤,这才以此来要挟她,只得不甘不愿的给了采薇一个上评。其余四位主选给的自然也是上评。

    她却不知道颖川太妃会提出这个建议,根本就没存什么同她这边两败俱伤的打算,因为颖川太妃知道无论是从那些女书里任选哪一句、哪一段,采薇都说得出出处,背得了原文。

    孙太后以为定是她身边之人漏了题给颖川太妃,却不知颖川太妃这边是确不知道这题目的,但这位太妃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她虽然事先并不知道孙太后会出这么刁钻的题目,但当孙太后那日说由她来出德行这一关的考题时,她便猜到她多半会在那些女书上做文章,便命人带话给采薇,要她把所有的女书再通读几遍。

    周采薇的父亲当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这本事虽没全传给他这女儿,但周采薇也是记心甚好,一本书只要看过三遍便能熟记于心。

    昔年其父周贽知道自己只有三年的时间,便将诸子百家、经史子集当中他觉得最为精华、最难懂的部分亲自教授给女儿,再选出一批书来让女儿先默记于心,回头再每日在心里复诵一遍,细思其意。

    故而这几日周采薇将每本女书又读了两三遍之后,自然是记得一字不差。

    孙太后本就怀疑是她身边的人露了口风出去,等崔相之女也答出来了两句,就更是对这一点坚信不疑。不由恨恨地瞪了左相夫人孙可心一眼,这贱婢过去曾服侍了她好些年,认得些她身边的旧人也不稀奇,却不知是她身边哪个吃里爬外的狗奴才竟敢露了消息给这贱婢,等她回宫去查出来,看不抽了她们的筋、剥了她们的皮!

    那左相之女崔绮君虽答出了两句,但第三个句子的下一句却答错了一个字,把“凌云之台”给写成了“凌霄之台”,孙太后正想寻她的不是呢,便逮住这丁点儿的小错,给了她一个“下评”。

    卫国公太夫人和定西候太夫人一看,这头一个给出评语的太后娘娘竟然半点面子也不给左相,铁面无情的给打了个最末等评语,这让她们可怎么考评啊?

    孙太后自然是不怕得罪左相,可她们可得掂量掂量,但若是她们依着自已的心思给个中评,万一又惹得太后不高兴可怎么办?

    这两位正在为难,第二个给出评语的颖川太妃却替她们解了这个烦难。

    就听颖川太妃不急不慢的道:“虽说有的时候失之毫厘,便会差之千里,便崔小姐这一字之差在这句话里却也算不多大的错处。“霄”者,雨云也,况俗语也常说云霄二字,可见其意思是一样的。崔小姐能答对两句已属不易,虽有这一点小小瑕疵,但瑕不掩瑜,崔小姐还是当得起一个“中评”的。”

    孙可心不意颖川太妃竟会帮她女儿一把,不由眼中一喜,朝颖川太妃颔首一笑。另两位老太君见颖川太妃话虽说的柔和,但却是摆明了逆着孙太后的意思来,她们本就觉得今日的颖川太妃有些和往常不大一样,虽仍是那样低调谨慎,但偶尔也会露出那么一点子锋芒,看来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形势已不用颖川太妃再如从前那么一言不发的韬光养晦了。

    于是这两位太夫人也紧随其后,大大方方的给了崔小姐一个“中评”,崔绮君这第一关便得了四个“中评”,一个“下评”,比起那十几位连“下评”都没拿到惨遭淘汰的小姐们,也算是极为不错的成绩了。

    因孙太后这第一关的题目出得太过刁钻,便是有那熟读女书的闺秀答出了一两句出处的,到底人数极少,不过七八位罢了。好几位闺秀连字都不会写的,只得交了白卷,其余的便胡乱写个答案上去,想要蒙对一二,可又哪那样容易就能蒙对一个。

    倒是卫国公太夫人的侄孙女儿运气极好,她三个句子全写上出自《内训》,竟然给她蒙对了一个,她虽没写出上下句来,但几位主选看在卫国公太夫人的面子上,都给了她一个“下评”,让她先过了这一关。

    第一轮考较过后,共有十四位小姐过关,得以再参加余下四关的考较,而其余十六位小姐则只能黯然离场,就此打道回府。

    这过关的十四位小姐,除了孙家过继出去的那两位姑娘,周采薇,左相之女崔绮君,卫将军之女卫若兰外,还有孙太后亲戚家的两个女孩儿,薜金燕、薜金莺,乃是一对姐妹花,各得了中评过的关。

    想来定是孙太后也给她二人漏了点题目,却怕她二人抢了金、曹二人的先机,便只给她们漏了两个句子,而不是三句全告诉了她们。

    另七位过关的小姐,除了一位勋贵之女外,其余都是文臣之女。而那位勋贵之女,不是别人,正是安远伯府的赵宜菲。

    ☆、第一百零九回

    周采薇见赵宜菲竟也答出了一句出处,更肯定她同左相夫人脱不了关系。不然以她的目不识丁,从没读过一本女书,怎知这句子的出处,可见定是左相夫人给她漏了题,且是将那答案写好,要她一笔一划的照着写上多遍,牢牢的记住要怎么写。

    她之所以这般笃定,是因为上首的颖川太妃曾点评道:“这位安远伯府赵小姐倒是也答对了两个句子的出处,只是这《内训》的‘训’字和《女诫》的‘诫’字,都写错了,这言字旁下边是个口字,可不是四点水。”

    “再说,你这字也写得太丑了些,明明生得这般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写出来的字却这等难看呢?也别光顾着读女书,得空了倒把这字好生练练才是!”

    把个赵宜菲羞得在众人面前半天抬不起来头。

    颖川太妃见这第一关已考较完毕,便请示孙太后道:“太后娘娘,既然今日已考较完毕,娘娘也累了这一个早上,不如就请娘娘起驾回宫,好生歇息歇息,明日再行那第二关的考较。”

    孙太后阴阳怪气道:“怎么,本宫难得来一次你们颖川王府,太妃竟连顿午膳都不给本宫吃吗?”

    颖川太妃忙道:“不是臣媳没有这等孝敬之心,实在是怕府中的厨子手艺不精,比不上宫中的御厨做出的膳食更美味可口,倒反委屈了娘娘,这才不敢在娘娘面前献丑,还请太后娘娘体谅一二。”

    人家都说自家厨子做的菜难吃了,难道自已还要非得尝尝这菜到底有多难吃不成?孙太后只得又狠剜了颖川太妃一眼,悻悻然摆驾回宫去同她儿子一道吃御膳了,顺道儿把她孙家那四个姑娘也一道带走了。

    其余三人夫人见颖川太妃连太后娘娘都不留下来请吃一顿饭,也便纷纷起身告辞,也是顺道带走了自家的姑娘。

    沈太妃忙命温嬷嬷给每位夫人一人送上一份谢礼,又给每位闺秀也是一人一副上好的文房四宝。

    待亲自送了孙太后她们出去后,颖川太妃才又回来对余下的众位闺秀道:“众位千金实则在我们府上顽了这半日,想是都累了吧,我方才已命人去吩咐诸位候在府外的轿夫,诸位赶紧家去好生歇歇吧!

    颖川王府对这一众闺秀,连周采薇在内,一个不留,礼数周全的全把她们送出了王府。

    采薇心知颖川太妃不留一人在王府内用膳,是怕万一人多手杂,再生出些麻烦事来,而不留自己,则是为了以示公平,免得对自己另眼相看,倒惹来旁人的嫉妒。

    她自然还是坐她来时那辆颖川王府的马车回去,罗太夫人早命了王嬷嬷在门口等着她和宜菲两个,将她们接到煦晖院里,细问起上午的情形。

    待听得采薇和宜菲双双过了第一关,心里头又是高兴又是失望。对宜菲这个孙女,她虽然不怎么喜欢,可也是盼着她能得个好前程的,但对采薇,却正因为她太喜欢这个外孙女,极为中意她的聪明灵秀,反盼着她能落选颖川王妃,好配给自己的孙子赵宜铴。

    她之所以这般中意采薇,除了采薇那一笔丰富的嫁妆外,也是觉得采薇心性良善,知书识礼又聪明乖巧,且为人极有主意。都说妻贤夫祸少,她多少也是知道她的铴哥儿是个什么样人,这才想给他娶一个贤妻,好规劝约束着他些。

    这样,便是有朝一日她撒手去了,一想到有采薇这么个可靠之人陪在她的铴哥儿身边,照顾提醒着他,她也能走得安心些。

    采薇见她外祖母看着她叹了口气,隐约猜到老太太的心思,虽然早知外祖母对她的疼爱不过如此,可到底还是有些难受,一等陪着老太太用完了膳,便借口有些累了,还要准备第二日的考较,便告退回了秋棠院。

    不想,她二姨母赵明香带了两个女儿也正在院里等着她,又喊了她到上房去问了半日,一面略含酸意的恭喜她过了第一关,一面又埋怨她女儿吴婉,“当日我说给你也报个名儿去参选,你死活不依,早知道今儿出这样的题目,那几本女书我都是教你念过的,你若是去了,这第一关准定过了。”

    “只要这过了最难的一关,再往后那几关肯定都是极容易过的,这要是真被选中了该有多好,可你这丫头要死要活的就是不肯答应,非得望着那一棵歪脖子树吊死!”

    采薇不由在心里暗暗好笑,不知若是大姨母晓得她那一表人材、玉树临风的小儿子在她亲妹子口里竟成了个歪脖子树,会做何感想。

    不过她倒也因此一事对吴婉有些另眼相看。起初的时候吴婉同宜菲都对章家的四公子章云有意,而章云对生得更美的宜菲明显更亲热些,这只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再往后宜菲一见能攀上定西候府这高枝,立时便将章云给抛到了脑后,可见她看中的并不是章云这个人而是他的身份地位,一旦有了更有身份地位之人出现,宜菲便立刻喜新厌旧了。

    倒是吴婉一直都只念着章云一个,便是有这参选王妃的机会,为了表明她对章云矢志不渝、忠贞不二的心意,宁愿以死相逼也不肯答应她母亲替她报了名去参选王妃。

    看来,这吴婉对章云竟是动了真情,只不知她这一片痴情,能不能心想事成?

    吴婉见她母亲又拿了这事出来数落她,便不耐烦道:“好了,好了,薇妹妹累了一上午,母亲还是快些放她回屋去歇着吧!”

    说完也不等她母亲答应一声,便一把拉起采薇,说道:“走,咱们回房歇着去!再在这里呆下去,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吴娟见采薇被她嫡姐硬拉出了明间,怯怯地跟她嫡母行了个礼,也跟在她们后面出来了,她同采薇跟吴婉道了别,两个人一道回了西厢房。

    她见采薇冲她一笑便要转身进她自己的卧室,忙道:“薇姐姐,方才听母亲说再往后的那几关都是极容易过的,姐姐又这么聪明,定然全是上评,况姐姐原就是和那颖川王殿下定过亲的,回头等姐姐做了王妃,可千万别忘了我,好歹带我进那王府里顽上一回才好?”

    采薇忙捂住她嘴道:“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妹妹可千万别乱说,这世间之事大多瞬息万变,从来没有万全之说,这些大话更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你当姨妈那样讲,后面四关就当真那么容易过了不成?还不知明儿又会给出什么古怪的题目呢?”

    实则这第二天出的题目一点儿也不古怪,而是中规中矩。题目是卫国公太夫人出的,每位闺秀面前摆着一匹绸缎,一方素帕,还有各色针线,诸位闺秀可选用这些案上摆着的东西,无论是绣花也好还是裁剪衣裳也罢,要在一个时辰以内完成一件女红,然后由五位主选一一过目,依旧是给出“上”、“中”、“下”三等评语。

    宜菲一见这第二关竟是出了这么一道极容易的考女红的题,顿时喜上眉梢。她亲娘柳姨娘虽不会教她读书识字,但却教她针线活儿一定要做得细致精细,再多些花样子,这样才好绣些什么荷包啊扇套啊之类的去讨男人的欢心。所以她于这女红上也算是有个一技之长的。

    她便立时从那匹绸缎上剪下一块儿来,打算缝个香囊出来,她一面动手挑线,一面挑衅地看了采薇一眼。

    在一个府里住了三年多,她自然知道这女红正是周采薇的弱项,她最多也就是能做些个抹额之类的,连绣花都不会。当初她嫡姐宜芝出嫁时喊采薇帮她绣嫁妆,结果生生把个鸳鸯给绣成了野鸭。

    宜菲再一扫其他十几位闺秀,见众人脸上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纷纷开始裁剪的裁剪,穿针的穿针,只周采薇仍是一动不动的坐着,在那里凝眉苦思,不由心中更乐。这题目对她们这些闺秀而言那是毫无难度,只怕今儿这一关大家都能拿出个不错的女红来,到时候只会更衬得周采薇那蹩脚的女红技艺差劲儿的可怜,看她这一关还怎么再拿到五个“上评”?

    颖川太妃见采薇迟迟不动手,只是在那里极力思索着什么,不由得也有些替她担心,眼见已经过去两刻钟了,她仍在那里低头苦想,时不时再手在那布匹上比划几下。

    眼见又过去了一炷香的功夫,周采薇忽然灿然一笑,一手取过那匹绸缎,展开来折了几下,再拿起剪刀剪了几剪,挑好了线就开始飞针走线的缝起来。

    她虽不擅绣花做香囊这些,但这女红最基本的缝纫还是做得极好的,不到半个时辰便收起针线,已是做好了一件直裾。

    她刚做好,时辰便到了,宫女们把十四位闺秀的女红呈上丹墀给五位主选过目,就见众女多是选了绣个花啊鸟啊,或是做个荷包香囊什么的,都是些小巧精致的女红。就只有周采薇一人做了件衣裳出来。

    孙太后第一个挑刺道:“周丫头,你自己过来瞧瞧,你看看人家这其余十几位闺秀的针线活儿,做得一个比一个精致,再看看你做的这件衣裳,这等简单的裁剪,就是那等乡野村姑都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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