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扬眼去看,到处眇眇忽忽,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一汪水晃得人更加心如鼓擂。
    正焦灼时,脑子忽然闪动了下。
    挣扎只是一两息的事,司滢很快出声,让谢枝山闭上眼。
    乌天黑夜的,闭没闭她也看不见,于是谢枝山嘴上应得好好的,两只眼睛却越发睁大了些。
    他看她背过身去,窸窸窣窣一阵子,接着又凑回来,找到他的伤处。
    带着体温的布料糊上腿肚,谢枝山半懂不懂,虚弱地试探问:“是……什么?”
    司滢埋头苦干,不说话。
    然而人一开始有猜测有联想,五感好像都开始敏锐起来。谢枝山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那股子肤面的气息,他盯着模糊的她,脑子发蒙:“总不会……是你的兜衣罢?”
    有些话知道就好,他非要说出来,让人耳门子关不住,也不知存的什么心!
    司滢羞恼不已,手里绕着结带,语调散乱地凶出一句:“是怎么了?”
    她承认了。
    谢枝山心头一窜,这下感觉不止小腿流血,鼻管也烘热起来。
    作者有话说:
    娇:她好爱我(擦鼻血
    加完更进入贤者时间,想看大家多留言(鳌拜手
    第六十章 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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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这种蝇头小利而激动, 很丢脸。
    然而于谢枝山来说,丢脸之余,还是感动居多。
    这份感动甚至冲淡失而复得的庆幸,谢枝山倾身过去, 捧着那张气呼呼的脸, 抱着极大决心发誓:“你放心,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说得跟要报复她似的,司滢把脸扭开:“你怎么这么快找过来?”
    谢枝山盯着她的手:“你不是砸了玉佩?”
    “那也太快了吧?”司滢打好最后一个结:“而且我砸的玉佩不是锦衣卫的么?怎么是你来?”
    谢枝山有些不高兴了:“那你想谁来?”
    水波翻动,人来了。
    陆慈八爪鱼似地爬到案上, 站起来就诘问谢枝山:“怎么回事,不是叫你找到人发哨箭?”
    谢枝山屈起腿来:“哨箭掉了。”
    虽然打话里听出一分愧疚, 但分明是沉浸温柔乡里,不顾兄弟死活。
    陆慈鄙夷地睇过去,两团黑糊糊的影子, 当中一个还伸手拦住另一个, 不许他看。
    不仅如此,谢枝山还指了指旁边:“齐姑娘应该需要你。”
    陆慈眼皮跳了跳:“为什么是我?”
    “你不见我受着伤?”谢枝山理直气壮地搭住司滢:“所以我需要她的照顾, 至于那一位,就托赖你了。”
    司滢从他怀里钻出来:“陆大人,湘湘可能有些发热,麻烦你照看一下,暖着她,再帮她额头降降温。”
    鼻端确实闻到血腥味,再一看赖在地上的谢枝山,陆慈犹豫了下, 走向齐湘。
    待到跟前, 陆慈蹲下来, 隔着点距离搭了搭齐湘的额头——豁,真烫皮。
    可又要暖又要降温,陆指挥使审人逼供有一套,让他照顾人,真是存心为难他。
    正迟疑着,脚面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陆慈差点没跳起来,握住袖子里匕首定了定,才发现是旁边的病患。
    以为她醒了,他凑过去听,却发现她也没喊什么,不过是难受的呻|吟。
    他把脚从她手里取出来,再迟登着去探她的额,哪知不小心摸到她的唇。结了壳似的,扎手。
    旁边一双男女已经在挪地方,陆慈认命了,取匕首割了自己一片里衣,去蘸水给齐湘垫脑门,再接住谢枝山扔过来的火镰,卷几根树枝也生了一堆火,默默守着病患。
    那厢,司滢向谢枝山问起,这回福船失火的事。
    据谢枝山所说,他之所以能这么快找过来,除开那枚玉佩报了信之外,他原本已经在先行的瞭望船上。
    瞭望船司滢是听人提过的,在福船之前出发,上头装着为数最多的贡品、一应礼官、以及几位随行官员。其作用是开道,万一遇着风浪,可以提前知会福船改道。
    至于有哪些官员,司滢牢记哑巴准则,也就连问也没问,竟不知谢枝山在里头。
    她探头朝陆慈望了一眼:“那陆大人不是不跟船么?他怎么也来这么快?”
    当中细节不好解释,谢枝山便囫囵应道:“陆慈是锦衣卫首领,虽然不跟船,但这头出了问题,他自然立马赶过来。”
    见司滢仍是狐疑,他拿袖子包住她的脖子:“福船旁边配有哨船,就算走火漏水,施救的功夫总还是有的。满船锦衣卫加殿卫,怎么可能连你们两个姑娘都救不下去?”
    说到这里就有些郁结:“就算陛下想不起你们,司礼监随行的也会记起来,哪用跳船?”
    司滢在他的盘弄里喘不过气来。这声声切切,大概指摘她是莽汉吧。
    可她也委屈:“有人把我们房门给锁上了……”
    动作一顿,谢枝山把她从袖子里抠出来:“看来司礼监有内鬼,厂公得好好查一查了。”
    他伸手搓过那片嫩嫩的面颊,最后在她眼皮上亲了亲,又在她下巴轻佻地挠两下:“老天还是顾着我的,幸好你这莽汉没事。”
    好些话在门齿后头打旋,情绪虽不外显,但他着实是捏了一把汗。不然跟着烟讯游过来,也不至于被水里的异物给擦伤。
    司滢没瞧清谢枝山的神情,但被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感染,也就分心想起其它的事。
    想来想去,先是狐疑起来:“这回起火……应该是有人存心?”
    “大概是的。”谢枝山答得有些含糊。他腿上系着她的兜衣,满脑子春花秋月,暂时不愿想那些破事。
    而正因为他这样含糊,司滢突然忐忑起来,抓住他手腕摇两下:“不会是你们吧?”
    谢枝山蹙起眉尖,对她这番奇思妙想不大理解:“弑君何等大罪,我有家有口的人,犯得着冒这份险?”
    司滢一惊,吊起眼皮瞥他:“你有家有口?”
    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谢枝山浅咳一声:“说错话,别介意。”
    他洞悉她的情绪,包住她的手往胸口放,再挨过去,一絮絮的低声曼语,把她拉入缱\绻的沼泽。
    气息降落,司滢很没出息地沉醉了。
    他外头的袍子脱了给她,里衣蹭散了些,裸\露的左肩盛着一泓月光,不清不楚,但美轮美奂。
    谢枝山是无所谓的,反正早被看了个遍,他浑身上下都可供她的视线栖息。
    司滢呢,水流淙淙,火堆哔啵,被迫跟他耳鬓厮磨。
    分明是落难之地,却给人以世外桃源的错觉。
    也是这老贼机敏,擅长用美色化人气焰。这要换了别的姑娘,不连打带掐怎么肯放过他?
    良久,司滢从男色里挣扎出来:“佟太医把那方子给我,是受你指使的吧?”
    谢枝山咬她耳朵:“别说这么难听,我们只是串通一气,兜了个圈子揭发恶行罢了。”
    司滢被这更难听的形容震撼了下,片时扇了下眼,问:“这事给我来干,你不怕我被贵妃娘家人记恨?”
    谢枝山原本贴着她唇角的,移开来嗤一声:“她娘家人?有用的也就丁淳了,丁淳哪样正直的人你不清楚?况且你不出头,怎么到淑妃跟前挣脸?”
    司滢虚心地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万事总要取舍,又想淑妃信任感激,又不想出面,哪有那样好的事?
    她把谢枝山拽回来,抠他衣料上的经纬:“老夫人养得怎么样了?”
    谢枝山说好了许多:“由人扶着,已经能在府里转上半圈,她好好的,你不用太记挂。”
    “太后娘娘……差人去看过么?”司滢小心翼翼地问。
    “看不看的,也无甚区别了。”谢枝山声音淡如水,半边俊容被火光映着,清瘦散漫。
    近天亮时,锦衣卫的人带着船找过来了。
    彼时齐湘也将好转醒,大难不死,心犹戚戚。
    司滢扔下谢枝山跑去照顾她,安抚她确实脱了险,不必害怕。
    随着皇帝的踪迹,一行人最后回到宫里。
    淑妃过来探视,手里搓着佛珠,接连说了好些个阿弥陀佛:“幸好没事,幸好平安归来了。”
    司滢笑说:“陛下福泽深厚,有圣驾在,总会转危为安的。”
    提及皇帝,淑妃也笑着点头:“那倒是,昨日福船开拔不久,便有加急奏报,说是河东的雨落下来了。想来陛下之赤诚直达阊阖,上天才急降甘霖,雨泽河东百姓。”
    齐湘吃过药,这会子烧也退了些,纳罕地问淑妃:“娘娘不去乾清宫么?”
    “去过了。”淑妃将佛珠绕回腕上,莞然笑道:“陛下身旁已经有人照看着,我不通医理,也不会说什么体贴话,杵在御前也是占地方,便托其它姊妹受累些,替了我的那份孝敬。”
    司滢替齐湘换了条帕子,二人相视,都觉得意外。
    贵妃失宠,这时候后宫上下,没哪个比淑妃更合适照顾皇帝了,哪知这位娘娘大度至斯,已经不争到了这样地步。
    想来是习惯将自己放在至卑之位,远远站着,看皇帝与后宫亲近,或是看其它妃嫔向皇帝献殷勤。
    同为女人,司滢不由替她感到一丝心酸。
    这样隐忍的爱,不是一般人能经受住的。
    正说话呢,宫人抱着小皇子过来了,说是小皇子醒了不见母妃,哭闹不休。
    齐湘在榻上欠身,忙说自己带着病气,怕过给小皇子。
    淑妃压了压手:“不妨事的,他已经好全了,自打停药以后,回回哭嚎起来,那个劲儿东西六宫都能听见回响。”
    说完起身,从宫人手里抱过儿子,朝俩姑娘露了露脸:“瞧,彦儿爱看新鲜的面容,也亲人。”
    如无意外,这就该是大缙的下一任帝王了。
    小皇子还是闲玩口水的月份,咿咿呀呀乳声乳气,你逗他一下,他张开嘴啵地吐个泡泡,别提多招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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