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韩竟还真不是一个教育路子。
    韩竟忙里偷闲在家休息了半天,也没闲着。睡了个午觉,醒来便忙上忙下的检查着屋顶门框,
    挑水买煤,忙活一下午,又顺道把幼儿园的晨晨接了回来。
    等孟宁下午下班回来的时候,韩竟已经把饭做好了,闷在锅里,正在院子里修剪着花圃里的花。
    孟宁喜欢花,但不是个养花的性子。
    每天忙着自己的生意和孩子,日子忙碌又充实,哪儿还有时间关注家里花花草草。
    再说,她也不会养花,想想都觉得养花是很麻烦的事情。
    她只喜欢欣赏,欣赏每次看见那片的美景都会带来的瞬间心动。
    孟宁最大的优点就是自我认知明确,不懂不会装懂,更不会轻易触碰。
    最多是每天路过花圃的时候,会驻足欣赏片刻,闻着清风带来的花香,心情都美妙许多。
    生活总是要有些鲜花的。
    韩竟知道孟宁喜欢,待这些花用心极了,还特意去图书馆找过书,也问过老手,自写成一本小册子。
    他不在家的时候,浇花养花的任务就在两孩子身上。每次回家的时候,不管多晚,总会抽些时间看看那些娇花。
    “妈妈!”
    正跟韩竟打下手的晨晨听见了孟宁的脚步声,抬头见到了孟宁,一脸的惊喜。
    “妈妈回来了!”
    孟宁放下手里的包,蹲着给晨晨擦了擦满是泥的小手,声线温柔,“又跟你爸爸弄花呀?”
    晨晨点着小脑袋,声音清脆,“花好看,给妈妈!”
    孟宁听的心都化了。
    她给晨晨擦了擦小手,一点也不嫌弃地亲了亲她小脸颊。
    晨晨“咯吱咯吱”笑起来,两只小细胳膊圈着孟宁脖子,连声喊着“妈妈”。
    韩竟看着她们母女两亲亲热热,目光都是暖意,利落干完手头里这点活,拎着小锄头走过来。
    “洗手吃饭。”
    “可以吃饭啦!”晨晨拍着小手,又着急起来,“我要去喊小舅舅吃饭。”
    “好。”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过饭,停了半小时。
    院子里泛着暖黄色的院灯亮起,孟宁抱着晨晨在膝盖上,听着她讲着今天幼儿园发生的事情,眼里看向不远处——韩竟正看着冬冬比划着他新学的东西。
    夜风吹过,蝉鸣树梢,院里老树投在地上,映出交错枝叶。
    “妈妈,你笑什么?”
    孟宁轻摇着头,亲了下她额头,晨晨便腻在她怀里,小脸笑成了朵花。
    两孩子都省事,也没烦心事。到点就困,困了就睡,睡眠状态好得不得了。
    看完两孩子。孟宁跟韩竟回了屋子,一个下午了,两个人终于有了点自己的时间。
    韩竟给孟宁打水洗漱,孟宁洗漱完,散着头发,抹着雪花膏在手腕,又一点一点往脸上涂抹。
    “你这次能在家几天?”
    韩竟洗了把脸,毛巾盖在脸上,极有规律地擦了三下。
    “跟之前一样,明天一早走。”
    说话间,韩竟便把毛巾搭在架子上,掀了帘子,把水倒在外面。
    孟宁轻声嘟囔了句:“我还以你还能多待几天。”
    “这段时间是有点忙。”韩竟脑子里认真过了下最近几日的安排,确实抽不出时间,有些歉意,“下个月吧。”
    下个月大鸣就能慢慢接手了。
    “下个月就好了。”他轻声哄她,“下个月我陪你去百货大楼?”
    逛街好像是孟宁最喜欢的休闲活动了。
    “不要。”孟宁从梳妆镜刚好能看到后面站着的韩竟,眨了眨眼,笑起来,“我才不要你陪我。我是想要你能休息休息。”
    “韩同志,你不觉得你最近太忙了吗?”
    她转过身,很认真地看向他,“韩同志,你每天都这么早起晚归,身子会熬坏的。”
    韩竟一怔。
    孟宁从包里拿出一管膏体,挤些在手心,又用小指勾着他的小指,掌心轻揉他小臂,心疼道,“都破皮见血了。”
    药膏盖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上的伤口上,除去最开始那瞬刺痛,留下的都是冰冰凉凉的清爽。
    孟宁抹好药,拉着他的手臂,认真看了下,确定没什么其他伤口了,才松了手。
    “韩同志,你要照顾好自己呀。”
    韩竟望向她眼眸,那是一如既往的清澈透明。一字一句,字字句句,都敲在他心上。
    他缓了片刻,“好。”
    孟宁满意地把药膏递给他:“你出去的时候记得抹。行了,我们睡觉吧。”
    韩竟接过药膏,随手放在圆桌上,而后手心覆盖在孟宁拉灯的手上,把人抱在怀里,顺着她的劲儿,拉下了绳子。
    “睡觉。”
    —— ——
    第二天一早,孟宁醒的时候,床边照旧没了人。床铺摸起来都有些凉,估计又是走的很早。
    她起床披了件衣服,坐在梳妆台旁,却看见桌子上放着的有个黄色的信封,厚厚的。上面笔锋遒劲凛冽写着“收入”两个大字。
    孟宁左手两指轻点在信封上,手指无声跳跃在钢笔字体上,似还能感受不久前字迹主人的心情。
    愉悦地,归属着。
    拆了信封,里面都是被人整理好的一叠一叠的钱,有一块的、两块的零钱,也有一张一张的大团结。
    孟宁大概数了下,跟她之前猜的数额差不多。
    挺好的,再干个半个多月,本就收回来了。
    这可比她跟何波事业刚起步的时候挣得多了。
    这年头,异地的生意是真好做。
    孟宁手指捏着信封一角,转着在桌面,想了片刻,又笑起来。
    不过,若是在同一起点,同一时间,韩同志,还真不一定胜过他们。
    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时间一晃到了七月。
    考前,小武还闹了些脾气,说着不想去考试的鬼话。被大文娘拿鞋底追着从巷头打到巷尾。
    小武本身就是个孝子,见老娘追的直喘气,也不跑了,低着头,任着老娘在自己脑门上拍了几下。
    大文娘还是心疼小武,拿手拍他后背,“你烦什么糊涂呢!你不上大学没点本事,你怎么对得起人孟财务!怎么报答何先生这么年对咱们家的恩情!你糊涂啊!”
    “娘,我不考试我也能帮我何哥做生意。我上个月生意老好了。”小武声音闷闷,“娘,你就别让我去了,反正,反正我就是脑子笨,去了我也考不上。”
    “考不上你就不去了!你这次考不上,冬天你再继续考,冬天还考不上,你明天还给我继续考。”
    大文娘压着小武回家,拽着他耳朵边,低声道,“你看你大哥,这上了大学就发粮票。毕了业,还有工作。工作了就有钱拿,这可是铁饭碗啊!”
    “这万一,日后你们生意要是不行了,咱好歹也算给你何先生跟孟财务留了条路。”
    大文娘一辈子谨慎惯了,做什么事总喜欢留退路。
    她拽着小武进了家门,还在喃喃,“咱做人不能亏了自己良心。”
    孟宁知道小武不想去考试的事,还是进宝送账本的时候说的。
    “怎么会这样?”
    进宝这几年长高了不少,孟宁看他都需要仰点头。
    他想了下,“应该是怕自己考不上丢人吧。小武哥那么重面子的人。”
    也是,她身边参加考试的,除了小武,基本上也都过了。
    小武又比进宝还长几岁,有点压力也正常。
    “他这两月复习的怎么样?”
    进宝脸上不见笑:“悬。”
    “财务,我也觉得要不这次别让小武考了,我怕他再考失利,影响他冬天的考试。”
    孟宁听到进宝的想法,有些意外。
    “进宝,考试确实是很大的一件事。可对于小武来说,这件事也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他是个成年人了,他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参加或者不参加,都是他的自由,我们不能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去不顾他的想法干预他。这样,是不是有些不甚妥当?”
    孟宁跟何波的处事方式还是有些不一样。
    何波更强势一些,在去年甚至都是半强迫逼着大文他们学习来着。
    孟宁更自由些,不拘什么,她始终都不认为只有上大学一条路可以走。
    小武确实在其他的方面有他自己的闪光点。
    进宝是个很聪明的人,沉默了瞬,冲孟宁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财务。”
    而后,又继续把自己手上拿着的文件摊在孟宁桌子上,继续跟孟宁谈公事。
    “财务,这是我找的几个同学,我们合作提出了个想法......”
    孟宁看着眼前这个依旧白皙瘦弱的男孩,恍惚数年前初见,仓库院里一角,被众人围在最里面,手拿着树枝,圆滚滚的眼睛看向她,像个受惊的小猴子,瘦的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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