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他俩还没忘了上山是来露营的。
    下车后,赵恪去加固被雨水冲歪的帐篷,他刚才弄到一半,被人为喊停,果然,半吊子工程逐渐破烂。
    申屠念管不着这些,她进了帐篷,周围扫视了一圈,实话,还挺像那么回事。
    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还有一张极具舒适度的充气沙发,露营车里塞得满满当当。
    申屠念翻出一个便携式黑胶唱机,确实惊奇了一下,那里面还有许多,三角纸巾,零碎的小绿植,还有满满一筐的食材,连煮热红酒的八角和肉桂都准备了。
    她一边整理,一边诧异,又一边感叹,他心是真细,脑容量也大,她可想不到这许多。
    赵恪固定好帐篷骨架,确认无碍,再钻进帐篷。
    他看了眼内里,松了口气。
    小狗和她都没乱来。
    不止没有捣乱,帐篷内已经归置出模样,什么东西放在什么位置,和他原本预想的大差不差,动线合理。
    要说加分项,应该是她作为艺术生的天赋,沙发上随意抛着的那块素毯,让整个室内环境凭添几分美感。
    赵恪的视线从团在地毯上犯懒的小狗,落到了几步外正沉迷煮方便面的人身上。
    她并膝坐在那,坐姿乖巧,面前的矮桌上搭起了炉灶,两个锅子,一锅清水里泡了几个鸡蛋,另一锅是满溢的泡面,她一手一根筷子,左翻右搅,跟指挥家似的,玩得头头是道。
    帐篷外的风灌进来几缕,稀释了一部分的暖意。
    申屠念被扰了心思,扭头望过去,见到他的模样,“呀”了声。
    他淋成落汤鸡了,那件冲锋衣一定是漏了,沿着发梢落下的水珠子滴滴答答,也跟着下了一场小雨。
    申屠念扔下筷子起身,刚走出半步,又停下,回身把炉子关了才算稳妥。
    赵恪进来前把外套脱了,这会儿只穿了内搭线衫,还算清爽,只是狼狈了点,他用手拨了拨额前的发,甩去一些水珠,聊胜于无。
    那边,申屠念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一块没拆封的布,走到他跟前正要帮他擦,赵恪脑袋一歪,躲开了。
    “这是桌布。”他好像在嫌弃。
    申屠念知道,但这不是条件不允许么,她瞪他,赵恪收到眼神警告,一秒偃火,乖乖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他太高了,申屠念擦起来费劲,赵恪想说算了,但她不让,最后折衷,他坐到沙发上,她站着,高度正合适。
    赵恪挺享受被她照顾,虽然机会不多,但确实,很舒适。
    像这样闭眼搂着她的腰,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去想,听她摆布,也不错嘛。
    好时光总是短暂。
    快擦干了,那块粗糙的桌布功成身退,眼睑前一大片光晕逐渐清晰。
    申屠念满意了,准备接着去煮面,可是腰被他揽着,他不放,她就走不了。
    她戳戳他的手臂。
    赵恪这才慢悠悠睁开眼:“嗯?”
    “好了。”
    “你刚忙活什么呢。”他开始岔话题。
    “泡面,你想吃吗。”
    赵恪嘴上说想,但身体依旧诚实不动。
    申屠念不催,就这么被他环着腰,玩他的刘海打发时间。
    窗外当然还在下雨,雨点砸在帐篷顶上,些许嘈杂,但不知为什么,内心却出奇的平静,对视时彼此的眼眸温和柔软,透出心意。
    申屠念衍生出一种恍然,好像和他认识了好久,不是几年或十几年,应该更远更久,她第一次觉得“地久天长”是一种具象表现,并不是什么酸话。
    可能一觉睡醒又会推翻,但至少现在是的。
    赵恪看着她笑,没来由也跟着高兴起来。他觉得自己挺走运,像这样,和在意的人一起肆意消磨光阴,不去想明天的事,也不想下一秒的事,能过着无波无澜的日子也是一种福气,谁说不是呢。
    画面太和谐必然会出点幺蛾子。
    身后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
    缱绻的氛围被打断,他俩齐齐看过去,地上摔了一副铝制碗筷,罪魁祸首很明确,这会儿扒在矮桌上吐着舌头瞎乐,一脸傻样。
    馋泡面的小偷狗。
    “再不吃可就吃不着了。”申屠念提醒道。
    赵恪闻言,终于有了动作,却也是不紧不慢的。
    他一个眼神瞟过去,刚才还捣蛋的小狗突然跟上了发条似的,乖乖从矮桌下来,乖乖窝在桌脚,臊眉耷眼的,一副做错事的表情。
    申屠念心一下软了,正要去哄,被赵恪拦住了。
    甚至入座时,他先一步占了位,隔开小狗和她之间。
    申屠念浅浅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反驳。
    赵恪坐定的同时,顺势揉了揉小狗脑袋,这个动作他做得很自然,像无数次的肌肉记忆或条件反射。
    得了回应的小狗如蒙大赦,又变回数分钟前的皮样,又开始凑凑嗅嗅。
    烹饪的主要位置被他坐了,申屠念就开始捣鼓那锅水煮蛋。
    她倒了半碗凉水,将鸡蛋依次从锅里捞出,过水,再一颗颗剥,她剥鸡蛋有点小聪明,不是寻常敲碎一个面的方式,而是将鸡蛋躺平在桌面上滚两滚,蛋壳表面碎得完整,内膜却没断,她找到一个入口,顺时针边转边撕,大半个蛋身就剥干净了。
    赵恪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不觉得无聊,竟还觉得新鲜。
    申屠念取出蛋黄,手边掰碎的蛋白往嘴里送,美滋滋吃了两口,想起他了,下一口就送到他嘴边。
    赵恪等到了,张嘴吃了,眼神示意碗里剩下的那俩,意思还要。
    申屠念护食,说有别的用处。
    用处就是切半放进泡面锅里。
    赵恪撇了撇嘴,算了,左右都是他的。
    那边他专心对付泡面,这边申屠念已经开始捣鼓小狗的餐。
    蛋黄是小狗的。
    碾碎了,掺进狗粮里,加上肉干和羊奶粉,兑半碗温水,搅匀了。
    小狗心明眼亮,看到她拿起自己食盆的瞬间,已经先一步溜到申屠念脚边,咧着嘴翘首以盼。
    还伸出爪子去扒拉她的小腿肚。
    申屠念宠他,不制止的,见他馋得厉害还会分一些零食。
    这要是赵恪,怎么可能。
    他放下食盆前,小狗都会在就餐点乖乖坐等,有规矩有原则。
    申屠念不会,她对自己在乎的事物没什么原则,包容性强,赵恪由此想到了一句老话,慈母多败儿,想到未来,如果他们……她肯定也得宠上天,这么想着,莫名其妙有些耳热。
    咳,他想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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