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陆泽就住在医院里,每天床头一本继承法一本公司法,晚上医院挂吊瓶,白天出门去法院打官司,还要争公司,还要面对家破人亡后的心理创伤。你现在去问问他,你就知道,他对于公司法和继承法,是怎么样了如指掌的程度。”

    “等我回来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拿到了外公外婆放弃继承的签字文件,动用他母亲名下的现金来打官司,有足够的钱多请律师,他快速了结了和肇事者以及车险公司之间的官司。我回来的时候就只剩遗产官司了,笔迹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他父亲的兄弟拿出来的爷爷奶奶的手写遗嘱是伪造的,只不过他们都互相推诿是对方伪造的。”

    “当时我第一眼再见到陆泽的时候,都看不出来这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喜欢运动的孩子,当时他的样子,我不好形容。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就那样看着自己父亲的兄弟面无表情地说,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我是个孤家寡人。”

    “等我拿出陆泽的父亲在我这里放的公证遗嘱,了结了这场官司。之后陆泽反诉对方伪造遗嘱,剥夺了他们对于爷爷奶奶名下遗产的一切继承权,虽然并不多,但是却让他们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得到。从此以后陆泽再没有和父系亲属有过任何交道,完全绝交,据说忌日他们也不去扫墓了。”

    “后来公司的事情,我替他拟了一份业绩对赌协议,稳住除了他父亲以外的其他股东作为管理层管好公司,这份协议里约定公司每年税后利润的百分之五十拿出来分红,其他股东负责公司运营,陆泽不参与,只要他们能完成协议约定的不同业绩指标,与陆泽所持的股份在分红时发生不同比例的倒置关系。”

    “为了利益,父亲的兄弟反目,父亲的创业伙伴趁火打劫,陆泽也许先天不是这样的,但是后天的际遇其实让他变成了一个戒心很重,有时候行事也很激烈的人。你要说他有时候什么手段都用,有些不管不顾,是真的。当年要真输了官司,他能做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所以你说他窥探你的**完全不觉得对不起,可能是这样。也许就是因为他看到了百分百的你,才会百分百的相信你,对你没有戒心,把什么都给你,拿全部身家来保证他的承诺。”

    乔乔坐在那里久久无语,想起来那时候刚入行时听过的许多故事,多少创业伙伴真正起家后反目成仇,多少夫妻店做大后分崩离析。普通人一辈子能赚一套房子已是不错,有足够的利益摆在面前时,总有人铤而走险,总有人不要良心。

    杨律师看着坐在那里眼圈红红的乔乔,推心置腹地希望陆泽能和她重新走下去:“这些话不是他要我说的,他本来想自己去接机把东西拿给你,但是他又担心你觉得他拿钱打动你。我想有些事情他自己也许不好出口不想出口不愿意出口,所以我想和你说说。其实陆泽小时候真的就是个很阳光成绩很好的运动少年,和普通孩子也没什么分别,就从那以后,话也不爱说,也不愿意和人交往,像个从冰箱里刚拿出来的冰块似的。但是他和你在一起之后恢复正常了许多,他之前做的事情是很不好,但是至少他道歉的诚意很足,希望你可以原谅他。他在楼下,你下去见见他吧?”

    乔乔下楼看见陆泽的时候,都觉得他状态不太好,她伸手去牵陆泽,轻轻地温声问他:“我把文件还给你,你把戒指还给我,好不好?”

    陆泽不知道杨律师和乔乔说了些什么,所以他牵着乔乔的手,微微前倾弯腰抵着她的额头,认真地望着她说道:“乔乔,我不是拿捏着你肯定不会签字不会要,才拿这些来打动你的。”

    陆泽伸出空着的右手来,手心里躺着他的车钥匙,低声道:“我不是装可怜戳你,我真的很久没睡了,不太舒服,不适合开车回那里。你自己开车,我带你去我长大的地方。”他停顿一下,低声问她:“好不好?”

    他看光了乔乔的内心与过去与秘密,如今他主动扒开自己尘封已久的往事,不论好坏与否,不论阴暗与否,毫无保留地给她每一面的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阳儿阳”“柚子”的地雷~

    ☆、第58章 我真的很想你

    第五十八章我真的很想你

    眼圈一直红红的乔乔望着许久不见的陆泽,心疼地不行,不管是她握着的手心还是她抵着的额头都是滚烫的。她想起陆泽之前提过他过去曾经日日夜夜地在自己的封闭球场里打球,累到大汗淋漓无法动弹的地步,就直接躺在球场地上睡觉,弄得不停发烧。

    乔乔的右手还十指紧扣牢牢地牵着陆泽,于是伸出空着的左手轻轻抚摸陆泽的侧脸,温声问他:“你是不是又在球场里睡觉了?”

    “嗯。”陆泽轻轻点头,低声和乔乔解释:“但是我不是故意想弄得生病了可怜,好让你心软。”

    “我没有觉得你是故意的。”乔乔疼惜地望着陆泽,她微微颤动的长睫上都挂着些许水意,温暖细腻的掌心轻轻摩挲陆泽的脸颊。

    陆泽将自己扣着车钥匙的右手轻轻覆在乔乔伸出的手背上,沙哑的嗓音低低说道:“因为我想带你回去看看,就得先提前过去一趟收拾,可是我只要回去,就很久都摆脱不了负面的情绪。”

    乔乔松开两人握着的手,然后伸手紧紧地抱住陆泽的腰,将脑袋埋在他的肩头,说话时的声音都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她低声说道:“陆泽,我们不去了,好不好?过去的事情刚刚杨律师已经大概都和我说过了,我也不需要握着你的身家来制约你,我相信你,我们翻篇了,以后再也不提了,好不好?”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她已经决定翻篇了,抱着陆泽的乔乔一点也不想去扒他的伤口,

    环住已经许久没有主动抱他的乔乔,陆泽埋在她脖颈里深呼吸,感觉仿佛生命里流逝的活力通过熟悉的气息与紧密的拥抱,重新涌回他的心脏,涌回他的四肢百骸。

    “杨叔知道的也不是全部,陪我回去吧,乔乔。从前的,从此以后的,不论好坏,我什么都告诉你,没有秘密。”陆泽是认真的,他让乔乔在他这里没有了秘密,如今选择一一坦白,什么都告诉她,不论他是不是害怕她不能接受。

    乔乔抱着陆泽站了许久,她不主动松手,陆泽更舍不得主动松开她了,直到有来律所的客户泊车时,奇怪地回头看了几次这对站在律师事务所的停车场里浓情蜜意的小情侣,她才脸红地松开了陆泽。

    乔乔接过陆泽的手机,看陆泽给她的地址,那是近郊一片有些年限的别墅区。

    乔乔拉开陆泽的车门,跟着导航开车和陆泽去他曾经长大的家。

    可是开出去没有十多分钟,乔乔找了个路边将车停了下来,她目光盈盈地控诉陆泽:“你再这样我都快不会开车了!”

    陆泽一路上斜靠在副驾驶上,一直侧头一瞬不眨地盯着乔乔,乔乔感觉自己从停车场被人围观脸红之后,估计到现在这热度都没褪下去,她明明是要注意路况的!她是要看后视镜的!可是总是忍不住注意到陆泽专注的目光。

    乔乔伸手过去捂陆泽的眼睛,小声嘀咕道:“你都好久没睡了,那先闭目休息不行吗!我快没法开车了!驾驶安全!”

    “嗯。”陆泽应道。

    乔乔感觉到了陆泽在她轻轻捂住的手心里闭眼的动作,睫毛刷在手心里淡淡的痒痒的。

    可是等乔乔松开手,陆泽的眼睛又睁开了。看到乔乔带着一点嗔意的目光,陆泽伸手松开系住两人的安全带,探身过去抱住了乔乔,在她耳边低语:“乔乔,我真的很想你。”

    “陆泽,我也很想你的。”乔乔伸手搂住他的腰,小小声地补充道:“即使很生气的时候也是。”

    抱着乔乔的陆泽听到她提起很生气的时候,想起来一件他回来之后就想和乔乔说的事情,可是那时候乔乔已经去美国了。如今再说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可是总之要把一切都解决清楚,再从头开始吧。

    陆泽松开乔乔,把她父亲相关的那两份报告递给了她,轻轻说道:“对不起,当时没有征求你的同意我就去处理了。”

    乔乔沉默地翻看了许久,江建国这么碌碌一生,最后也是妻离子散一场空,唯一能安慰他的,大概在于张芳拿着儿子姓江来要求他做这做那,结果还没上户口就东窗事发了,房子还没来得及过户给他终其一生想要的宝贝儿子。

    乔乔合上文件,抬眸看到陆泽担忧的样子,她伸手握住陆泽的手,十指一一紧扣,和他说道:“我不生气了,以前的事情我都不生气了,今天都翻篇了,我们说好了,以后有事情就先和对方说一声,不管是什么事情,好不好?”

    陆泽认真点头答应她,他摸摸乔乔的脑袋承诺道:“今天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以后什么都不瞒着你。”

    陆泽重新替两人扣上安全带,这次他老老实实地在副驾驶座里闭目休息,不再用目光干扰乔乔开车了。车里也没有放什么音乐,可是他知道乔乔在身边,他甚至觉得耳中能微微听到乔乔在呼吸的声音,他闭着眼睛也能在脑中描摹出她正在开车的样子,就觉得很安心。

    市内车流走走停停,车速缓慢而拥堵,直到开上去往近郊的快速路,才视野开阔道路空旷起来。但是乔乔也没有加快车速,仍旧平稳地行驶,她知道陆泽没有睡着,可是让他安静地小憩一会儿也好。

    直到停在陆泽曾经的家门前时,乔乔才明白为什么陆泽想要带她来,还必须得要提前过来收拾。

    因为这里甚至很像是陆泽当时陪乔乔处理过的她的旧家,焊起的铁条重重,将门窗封闭紧紧。只是院门和大门处被之前过来的陆泽让人给拆开了,沾满锈色的铁条散落在别墅门前的院中。

    这别墅年限颇久了,甚至没有时下多兴的地下车库,车库就在别墅的右侧,门前的独立庭院虽已荒芜,但仍能看出当年的陈设。主体并不是花草摆设,而是个小小的室外篮球场,只有小半场大小,一左一右两个篮球架,一个颇矮明显是给少年陆泽设的,一个正常的,是他长大了以后增设的。只是也已年限久远,破败不堪。

    陆泽只需要看一眼这里,都觉得回忆与往事扑面而来,能让整个人被负面的情绪席卷包裹。

    他倚在车门上,久久地沉默不语,直到感觉乔乔收紧了握住他的手,手心里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

    陆泽回握住乔乔的手,低头望着她,坦白道:“乔乔,我当时也看到你电脑里你的那份遗嘱的电子版了。”

    乔乔其实猜到了,陆泽当时承认他除了工作和专业的资料什么都看过。乔乔曾说过她也立过公证遗嘱,当时过年陆泽陪她回去的时候就知道,但是他未曾想到他们的遗嘱几乎是一个模板一样。

    如果乔乔去世的时候她的外公外婆仍健在,就留给他们养老。如果不在了,打定主意单身的乔乔,把遗产全部捐给了女童助学的基金。

    陆泽握着乔乔的手,抬眼望着这栋铁条焊起的曾经的家,低声道:“当时我真的觉得,我曾经和你做过许多一样的事情。当年车祸之后,我在这里闷了很久,走到哪里都觉得都看到从前。后来这栋房子因为遗产纠纷被财产保全冻结过,爷爷奶奶一直是和我们一家住在一起的,我父亲的兄弟们也曾试图进来拿东西过,所以后来我干脆把这整栋房子封起来了。这里什么都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乔乔难过地陪着他,甚至不需要陆泽细说,她都知道陆泽与她一致的心情。对着从前的家,自己不敢住在里面看着它,不愿意别人住进去糟蹋它,也不能接受卖了它,甚至不能接受改变它,就把它原封不动地牢牢锁在那里,连同所有的过去。

    他们进去时,乔乔看到车库里甚至还停放着一辆车,一辆虽然遍布尘埃,看上去外观被破坏的颇为厉害,可是其实主体并没有受伤的车。肯定不是当年车祸的那辆车。

    “乔乔,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我到底为什么失眠,虽然大家都猜测是因为车祸。”陆泽说话时甚至无法望着乔乔,他从背后搂住乔乔,轻轻蹭她的头顶,“当时我拿了录取通知,大家都很高兴。我爸拿了五张度假村的门票,想带我妈和我和爷爷奶奶去庆祝。他们一直催我出发,可是我当时和同学在外面疯玩庆祝,我不想去。我爸打了好几次电话,后来说随我,如果我想和同学在外面联机打通宵,他就第二天再开车回来接我……”

    陆泽沙哑的嗓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回荡在乔乔的上方,“可是没有第二天了。我后来一直在想,如果我不拖那段时间,如果我不在外面疯玩庆祝,如果我和他们一起去,整个过程中哪怕我少耽误一秒,我多耽误一秒,是不是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我甚至阴暗地想,哪怕对方还是酒驾,还是要车祸,是不是撞的就不是我爸开的车。甚至就算一定还是会出事,可如果我也在车上,和他们在一起都行。”

    陆泽搂紧乔乔,“你总说我手机电脑家里都很空荡,什么娱乐都没有。我其实就是接受不了我自己,为什么会因为和同学在外面玩这样的事情,把他们丢下了,然后我和我爸说的最后一通电话,其实是心里不耐烦地想叫他们自己去,因为我觉得和他们去度假村没什么可玩的,还不如和同学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阳儿阳”“sophia”“小川自深山”“酱油党”“开满花的树”“尤未然”“eustacia”的地雷~~

    ☆、第59章 我想吃你

    第五十九章我想吃你

    只是听到陆泽简简单单平平淡淡诉说的话,乔乔都能想到他有多内疚多自责。乔乔看不到陆泽的脸,她只能靠在他怀里,伸手覆住他环着自己腰的手,轻声说道:“这都不怪你的,真的不怪你的。”

    乔乔感觉到陆泽微微蹭了蹭她的头顶,陆泽低声回答她:“我知道。”

    其实乔乔也觉得自己的安慰很无力,因为这些安慰的话陆泽其实自己都清楚,他知道有错的人是酒驾的对方,可是肇事者也死了,他又能怎么样。他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出去庆祝,为什么自己不和家人一起。他这辈子和他爸爸通的最后一通电话,为什么要不耐烦。

    可是他也不知道,下一通电话,就是警察打来让他深更半夜去认尸的,就在他这么熟悉的这条回家的快速路上,车毁人亡,血肉模糊,不成人形,未留全尸。直到现在,陆泽都不是很愿意开这条路,所以他才会让乔乔开车过来。

    那时的他蹲在粉碎的车头面前都久久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他只要想到自己在外面乐不思蜀的玩乐的时候,家人在面对死亡,他根本没有办法面对他自己。他不停地想,他们面对剧烈撞击会有什么样的念头,会有什么样的疼痛和害怕,临死前会怎么样感觉到生命的流逝,是不是还会庆幸自己唯一的孩子不在车上?

    他浑浑噩噩地跟着去医院,下半夜再接受了当头一棒,爷爷奶奶也都重伤不治身亡。他沉默而麻木地跟去警局,听到肇事者的家属哭诉请求,说肇事者也很可怜,发现自己得了肺癌才会酗酒发泄,希望可以体谅他们,不要申请遗产赔付。

    “我那时候真的快疯了,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可怜的。他如果不想得肺癌,他当初可以选择不吸烟。他得了不治之症,就要严重醉酒上路飙车发泄吗?就活该我家破人亡吗?”

    “可是我后来做的事情,我自己也接受不了。我第二天开着家里剩下的那辆车,跟车跟了他们一整天。我当时想,我如果现在开车撞上去,撞死了你儿子,然后告诉你体谅体谅,你做得到吗?可是我根本下不去手,我甚至受不了自己竟然真的跟了他们母子一整天。我觉得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阴暗,对着无辜的人还兴起报复的念头。所以乔乔你在楼下看到那辆毁了的车,是我自己毁的,我都受不了再开那辆车了。”

    “那时候我待在墓园里,我是真的一度有点轻生的念头,觉得自己一辈子也摆脱不了看到的车祸现场,觉得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反正家人也都没了。所以后来他们来争遗产争公司的时候,我有时候甚至想,也许要感谢他们给我一点活下去的动力,因为我不想便宜了他们。”

    “我连威胁他们的手段都一模一样,我父亲那边的亲属之所以再也没有来扫墓了,是因为我威胁他们以后别来。我拖着不肯签署股份转让的协议,他们拿公司运营威胁我,我就拿我不要命威胁他们,结果就真的一直拖到了打完官司,拖到了杨叔最后回来拟了那份协议为止,可能一个处处显得一副不要命样子的少年真的会让人害怕吧。”

    “所以我第一次对你有好感,也是因为我意外听到了你和高明萱说的话。其实你不知道我在,其实你一直都很爱打圆场,可是你那天很严肃很认真地和她说,让她以后不要拿有车有房父母双亡这种话来形容别人,永远别拿生老病死这样的事情开玩笑。乔乔,我真的已经习惯了别人总是一眼关注到我通过这场车祸拿到了大笔可以挥霍的遗产。”

    “后来在海边,那天夜里,我可能也做过让你不能接受的事情。你其实奇怪过你为什么喝断片了,其实是我看你一直喝酒吹海风,迟迟不睡觉,后来给你喝的牛奶里其实加了四分之一片的安眠药,想让你早点睡。”

    “还有我黑你的电脑,是因为我真的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那时候公司上it系统,那个项目其实是我背地里辗转了很多手接的,留下的后门足够我随时读取那些办公室电脑里的数据,并且备份了公司服务器上打印传真扫描的所有文件。除了我爸以外其他三个股东的电脑我也查过。业绩对赌协议还有五年就到期了,我要考虑是不是要拿回公司的经营权,能不能顺利拿回来,也担心临近协议到期,他们会在公司动手脚,所以我提前在做准备。”

    “那时候我看到你的日志,我是真的没有觉得对不起。我真的很喜欢看你的那些心情日志,我看你数着年份纪念你的妈妈,说时间也不能让你忘记她。我看你因为生活工作艰难,去写负能量树洞发泄,可是我觉得为什么同样都是宣泄负面的情绪,在你那里就显得那么乐观。你明明知道没人看见,可是你每次负能量树洞完了,结尾都是鼓励自己的话。尤其对比我曾经特别阴暗偏激的那段日子。”

    “我知道那些东西都是你不想给人看的,也知道别人不会看的,那里面你有时候说话显得很幼稚,和你当时生活里表现出来的样子都不太一样,所以就更显得很真心。我觉得你就活在我心里一样,过去的十年的每一天都活在我脑海里一样。”

    “但是我现在真的保证不这么做了。我什么都告诉你,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这样的我,如果你有什么地方接受不了,你可以告诉我,我都可以改,这些都不是我的底线。真的,乔乔。”

    乔乔就这样在这栋遍布着陆泽曾经十八年人生的房子里,翻看了他人生的许多痕迹,许多照片,他父母的合影,他的全家福,他的小时候,他的少年时代,他得过的奖状,他看过的书,然后听着从背后搂住她的陆泽,杂乱的一段一段的,把他曾经没有想过要告诉乔乔的事情,一件一件说出来。然后他告诉她,她不喜欢哪一点,告诉他,他都可以改。

    乔乔轻轻伸手去拉陆泽环住她的手臂,“你让我转过来好不好?”她知道这些话陆泽没法望着她说,就像她有时候很多话也总是偷偷埋在他怀里说。

    “我就只是想抱你。”乔乔低声说道。

    陆泽终于轻轻地松开环住她的手臂,乔乔也没有抬头,她只是转身紧紧地抱住陆泽,她把头抵在陆泽的肩窝里,“人都有不好的念头的,我也有啊。我曾经对着……对着他们,有好多好多不好的念头,我甚至连把这些念头留在树洞里都不愿意。陆泽,我们真的翻篇了,以前的事情放在心里就好了,以后我们开开心心的,现在你跟我回家好不好?回我家。”

    陆泽抱着乔乔,脑袋埋在她脖颈处深呼吸,点了点头。

    他们重新把这里锁起,把陆泽不愿意回忆不愿意见到的过去留在这里,乔乔开车带他回自己家,回那个他说相比他家,要喜欢得更多更多的乔乔家。

    站在乔乔家门口,陆泽从背后抱着乔乔,看她在自己怀里低头拿钥匙开门的样子,感觉之前那段明明时间不长可是他已习惯的恋爱日子又回来了。

    乔乔开门的时候都一时有点恍惚,仿佛回到了她和陆泽初吻之后,陆泽第一次来她家时的场景。

    他还是在发烧,上次是仗着生病戳她心软赖在她家里,这次是她主动带他来,不想让他回他自己家。

    他还是在背后环着她等她开门,上次是因为第一次来没有钥匙,这次是因为他的钥匙被她没收了。

    他还是在等她拿那套专门挂在阳台的衣服给他换洗,上次是因为没有准备,这次是因为他的东西全被她打包送回去了。

    虽然没有了他放在乔乔次卧里用习惯的生活用品,可是打开淋浴热水当头冲下来的那一刻,陆泽还是觉得那些环绕的负面情绪随着流淌的热水,慢慢地消退了。

    他是真的很喜欢乔乔家,喜欢她家有她。

    陆泽没有再和从前一样,即使生病也要顶着一头湿发出来,他自己擦干后,接到了外卖已经送到家门口的电话。

    乔乔刚刚到家就点了晚饭的外卖,想着陆泽动作总比她要快很多,就留的陆泽的手机号码。现在热腾腾的饭菜送到了,果然乔乔还没出来。

    陆泽把饭菜放在餐桌上,原本想倚在主卧门口等乔乔,想了想又返身回去看看她的可爱绿萝们,等陆泽把窗台边半个月没人照顾的玻璃培养瓶们挨个换了一次水,褪去了长途飞行疲惫穿着家居服的乔乔才跑了过来。

    陆泽伸手摸摸她已经吹干的披肩长发,有点遗憾。

    乔乔拉着陆泽在床边坐下,接着自己毫不客气地往陆泽腿上一坐,然后把两手在他面前摊开,微扬下巴,带着笑意轻轻哼道:“快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把我的戒指还给我,我就把你放出去再放进来。”

    乔乔的左手里是手机,指的是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去。乔乔的右手里是家里完整的那套钥匙,指的是把他放进家里来。

    陆泽左手环住侧坐在他腿上的乔乔,右手从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口袋里摸出来戒指盒。自从乔乔生气把戒指塞给他那天,他其实一直随身带着。

    之前在停车场里乔乔就说把文件还给他,让他把戒指还给自己。之所以陆泽没有当时立刻就把戒指给乔乔戴上,是因为他想,告诉她所有的事情,确定她可以接受全部的自己,再从头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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