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月的这一番话,让两人瞬间都沉默了下来。
    薄骁闻其实有想过,他和她以后的情路会充满不确定性,但他没有想到,她竟会如此冷静地就在这里喊了停。
    “月儿,这是你心里真实的想法吗?”
    黎初月抿唇笑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只是轻声说:“你不是刚好年底就要去欧洲研修了吗,趁这段时间,我们可以试着去放下彼此。”
    薄骁闻很想立刻跟她解释,但他发现,他或许做不到,他不能空口许给她未知的承诺。
    昨天薄老太太的那句“如果你都不能给她未来,为什么要占有她最美好的花期”,一直萦绕在他的脑中。
    此刻薄骁闻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追随本心地开口:“月儿,我喜欢你。”
    印象中,“喜欢”和“爱”这样的字眼,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
    薄骁闻继续认真地说:“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记得,我喜欢你。”
    黎初月笑笑,亦是热烈地回应道:“我也是。”
    两个人似乎是达成共识一般地结束了话题,默契得心照不宣。
    “喜欢你”这三个字,在绝大多数恋人之间,都会用作交往前的告白。
    而对于薄骁闻和黎初月来说,这三个字,却成了他们分手时的话别。
    餐毕,两人并排走出了餐厅。这种感觉,就好比狂风暴雨明明还没有下,但潮水却已经满溢。
    薄骁闻不远不近地站在黎初月的身边,突然开口:“月儿,我可以再抱你一下吗?”
    黎初月大大方方地站定,弯起笑眼:“当然。”
    得到应允后,薄骁闻忽然不再绅士,他有些用力地将女孩揽进怀中,强势得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们已经做过了那种最亲密的事,他已经熟悉了她的身体,但此刻,他却觉得怀中的她竟有些陌生。
    两人就这样在夜风中拥抱了良久,薄骁闻才舍得慢慢松开黎初月。
    他像平时一样,柔声说:“我送你回学校。”
    “不用了。”黎初月摇摇头,若无其事地笑笑,“我总是要开始习惯,没有你的日子啊。”
    “……”
    薄骁闻沉默地点点头,目送着她转身离开,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
    这一刻,如果她回一下头,或是他追上去,可能他们的故事就会有不一样的走向。
    但她没有、他也没有。
    她有自己最后的骄傲和倔强,而他永远会尊重她的想法和选择。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因为种种原因而分开的情侣,他们只不过沦为了其中最普通的一对。
    眼下时间已经临近夜里十点,空气忽然变得潮湿闷热,像是一场暴风雨的前奏。
    黎初月一口气跑到学校门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稀疏的雨点猝不及防地开始掉下,黎初月突然就不想回宿舍了。于是她冲出马路,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母亲黎雅的疗养院。
    黎初月也很难说清楚此刻的感觉,但她特别特别想念自己唯一的亲人,想念自己的妈妈。
    出租车刚刚开到半路,大雨便开始倾盆而下。
    司机师傅立刻打开了雨刷,但风挡玻璃还是迅速被积水而覆盖,车窗外的世界开始变得模模糊糊。
    天空中电闪雷鸣,黎初月坐在后排座椅上,心头莫名地压抑起来。
    雨天路滑、路况不佳,她到达黎雅疗养院那里的时候,时间已是深夜。
    黎初月推开车门的那一刻,肆虐的狂风暴雨随即扑面而来,让人无处闪躲。
    她没有带伞,但还是淡定地下了车,顶着风雨朝着疗养院的大门走去。
    从下车到进楼的这一路上,道路两边都没有任何遮挡物,黎初月也毫不在意,任由滂沱的大雨淋在她的身上。
    黎初月敲响黎雅房门的时候,浑身已经湿透了。她的头发粘着脸颊,衣服的下摆一直不停地滴着水。
    黎雅揉着惺忪的睡眼开门,第一反应,就是被女儿吓了一大跳。
    她赶紧把黎初月拽进房间,一脸心疼地拉起她的手:“囡囡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好像是刚从河里捞上来的一样?”
    黎初月本来情绪低落,但听黎雅这样的形容,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仿佛刚才心头的那点阴霾,瞬间灰飞烟灭。
    她反手抱住黎雅,撒娇道:“没掉河里,是外面下雨了,我很想你,所以就过来了。”
    “是不是打雷闪电害怕了?”黎雅小心翼翼地帮女儿整理着头发,“这么淋雨可别感冒了。”
    “不会。”黎初月笑着摇摇头,怕母亲担心,她便松开了她,“那我先去洗个澡吧!”
    黎雅回过身,从床边的衣柜里拿出一条浴巾,伸手递了上去:“囡囡快去吧,记得冲个热水澡。”
    黎初月淋过浴后,推开洗手间的门,才发现黎雅手里已经拿起了吹风机,正站在梳妆台前等她。
    “来啊囡囡,妈妈帮你吹头发。”黎雅笑着朝女儿挥挥手。
    黎初月点点头走上前,乖巧地在母亲面前坐下,任由她摆弄起自己的头发。
    黎雅打开了吹风机的电源,一边拿起梳子、一边不由得感叹道:“我们家囡囡的头发是真好啊,像瀑布一样,又浓又密。”
    黎初月抬眸调皮一笑:“那也是遗传你呀,是妈妈生的好。”
    黎雅把黎初月的头发都撩到而后,整整齐齐地披在肩头,露出她的一截修长雪白的脖颈。
    “这么漂亮的脖子,总是缺点什么装饰。”黎雅的手拂过黎初月的肩颈线条,感叹道。
    言毕,黎雅回过身,从自己的抽屉里捧出一个首饰盒,小心翼翼地打开。
    首饰盒中放着一条晶莹通透的玉坠子,是很小巧的鸳鸯图案。
    黎初月知道,这条玉坠子是黎雅的心头好。她平时都舍不得戴,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拿出来戴上一会儿,宝贝得不得了。
    然而眼下,黎雅却把这条玉坠子直接戴到了黎初月的脖子上。
    黎雅温柔地笑着开口:“囡囡啊,这条项链一直都可以给妈妈带来幸运,现在你带着,也能分享妈妈的这份幸运。”
    黎初月一愣,赶紧按住黎雅的手:“妈妈,这个我不要。”
    黎雅温柔地说着:“囡囡,妈妈知道,你今天这样跑过来,一定是有不开心的事。但你不说,妈妈也不会多问,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
    “妈你放心吧,我是真的没事。”
    黎初月赶紧解释着,又顺手摘下了玉坠子:“这是你的护身符,你可要自己收好呀!”
    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儿,都觉得困意袭来,便一起上床睡觉了。
    一夜无梦。黎初月在清晨阳光洒进房间的时候,自然地醒来了。
    昨夜下过雨后,今天是个大晴天。黎初月的心情也跟着天气一起明朗了起来。
    因为昨天熬了夜,黎雅难得起晚了一回,这会正躺在床上懒洋洋的看着女儿。
    “囡囡,今天什么安排呀?”
    黎初月回眸笑笑:“要赶回学校啊,现在都已经开学了呢。”
    “好吧,那你要记得每天都给我打电话,不然我会一直惦记你的。”黎雅撇撇嘴,语气像个小姑娘一样。
    “嗯,会的。”黎初月一边撒娇地回答着,一边叫了一辆网约车。
    眼看着车子已经开到了楼下,她便起身跟黎雅说了再见,直接出了门。
    很巧,今日她叫到的网约车,也是一辆黑色suv。黎初月乍一看,莫名地就想起了薄骁闻常开的那辆车。
    他也曾多次送她往返于疗养院和学校之间。
    黎初月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上了车,把头轻轻地靠在了座椅上,任由晨间的阳光,透过车窗肆意地洒进来。
    从昨晚到现在,她终于可以放空大脑,认认真真地回忆起她和薄骁闻的那些过往:
    他们相识一年,暧昧良久,但真正在一起的日子不足百天。
    他们一起吃过很多次饭,牵过若干次手。
    还接过五次吻,做过一次爱......
    第四十四章
    不知道是不是对每个学生来说, 大学最后一年的时光,都会过得无比地快。
    进入大四上学期之后, 黎初月也开始变得忙碌, 忙碌到她可以试着抛下儿女情长。
    “薄骁闻”这个名字,也渐渐被她有意无意地埋藏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秋天的时候,黎初月陆陆续续去参加了几个歌舞团、昆剧院的公开招聘考试。
    其实像她们这类相对特殊的专业,就业率尚可, 不会说是完全找不到工作的那种。
    但如果想捧起铁饭碗, 尤其是拿到一线城市的编制, 竞争却是相当激烈。
    黎初月连着参加了几场初试、复试, 但直到冬天已经悄悄来临, 她依旧还没有收到什么结果。
    说一点都不着急,其实也是假的。黎初月偶尔也会在宿舍里,跟钟瑜感叹上几句。
    “小瑜, 你说我考得这些院团,要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结果呢?”
    此时的钟瑜, 正在考研备战的最后阶段。但因为是考本校,她的心态还算乐观。
    钟瑜反倒会安慰黎初月:“你别看那些‘国字号’剧团,虽然听着挺唬人, 但是我们这些年轻小辈进去了,那都是要从跑龙套开始, 等能演上女主角, 说不定都要四十岁了。”
    黎初月被她逗笑,但也不能否认,钟瑜说的确实是事实。
    钟瑜接着道:“你其实还不如找个地方的小剧团, 这样很快能当女一号, 说不能还能早点成腕儿、成角儿。”
    “到时候再看看吧。”黎初月应声。
    其实在黎初月的心里, 还是想留在北京的。不为别的,只是她希望母亲黎雅还能在这里,用得上最先进的医疗资源。
    只是工作这件事情,除了她自己努力外,其实还要看一点运气和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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