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营地战士们跟她说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她猜测这个世界又发生了什么变故,这架直升飞机的坠毁肯定不是意外。
    “太可惜了,不知道里面的司机有没有事情。”乔诵芝担忧极了。
    “我刚才看见有一个小黑点,应该是飞行员用降落伞逃走了。”
    听乔青青这么说乔诵芝才安心些:“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啊,我看新闻人家小孩子读书开飞机的都很厉害,还要体检啊什么的特别严格,这么优秀的孩子要是出事了父母得多伤心啊。”
    因为那架飞机,乔青青决定更改路线,那边既然有飞机的行踪,就代表可能有军队营地。
    路上他们遇上不少人同样往那边去,看情况有不少幸存者还在野外流浪。营地人力有限没办法全面搜救,应该有很多幸存者不知道营地的位置,飞机带来的动静给幸存者们指了路。
    同行的人越来越多,虽然彼此间没有交流,但乔青青喜欢这种没有交流的状态,满足她的警惕心的同时,让她生出一种神奇的情绪,她好像安宁了许多,这种情绪在之前的人类营地时也有过。
    人果然是群居动物。只要看到这片天空下还有其他同类还在努力前行,未来好像就不是那么绝望。他们一家是一个小集体,但这个小集体需要有一个社会大集体容身,乔青青不希望未来自己身边只剩下自己的家人,那将会是非常恐怖的事情,意味着人类走到了世界尽头,她和家人们借着空间里的食物也许能再苟延残喘几年,可几年后必定也是灭亡——况且乔青青知道这不可能发生,如果有灭顶之灾降临灭绝了全人类,她和家人怎么躲得过?
    除了有帐篷睡,表面上乔青青一家和其他幸存者没什么区别。他们也会找物资,找食物,挖野菜,掘大根块,抓老鼠,取干净的水过滤……这一路,乔青青一家都是这么干的,乔青青希望离开空间后,每个家人都有野外生存的能力。从野外获取的食物和水不够吃,她再从空间里取食水来加餐。
    这天晚上,他们照常找了个平坦些、高一些的地方扎帐篷,好在停雨了,多日来潮湿的空气有些许缓和。
    邵盛飞扎帐篷非常熟练了,今晚摆手不让乔青青插手:“我自己来。”
    乔青青只好笑着退开:“好,大哥自己来。”她左右看看,她妈正在小心地削大根块的皮,她就提了个桶去找水。她找到一个小水洼,里面的水清澈见底,不去多想这些水流过什么地方,有没有从尸体上淌过,她仔细用勺子将水舀进桶里,将水提回去。
    见水提回来了,乔诵芝示意乔青青:“今天用飞飞包里的沙子吧。”
    “嗯。”三人背包上都绑着一个可乐瓶,可乐瓶底部和顶部都有五层布,中间里面装满了细沙,一层沙一层布,就这样将整个大可乐瓶装满了,瓶子底部有一个钉子孔大小的洞,同样用一块布堵着,这样就是一个简单地滤水器了。乔青青搭了个简单地三角架子,将可乐瓶竖着固定好,下面再放一个不锈钢小桶,然后慢慢地将刚才取来的水一勺勺舀进可乐瓶里。
    水缓慢浸湿过滤用的沙子和棉布,将杂质留下,最后从瓶底的钉孔流出来,滴进桶里。
    这就是简单过滤后的水了。
    瓶子里的沙子是他们精心挑选出来的,保管没有大颗粒的沙子,并且用热水来回煮沸过三次,算是消毒。
    过滤需要很长时间,乔青青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甚至觉得这种勉强算得上“精细”的工作让人安心,她就这样慢慢地舀水进过滤瓶,之后过滤出来半桶水。这半桶水又被放到便携灶上可是煮沸,煮沸后乔诵芝将切好的大根块丢进去,加盐加洗好的野菜,混着煮成一锅糊糊。
    一锅糊糊被三人分吃了,乔青青觉得只吃了个半饱,对邵盛飞来说根本就是餐前甜点。吃好后收拾炉灶、洗碗,清理厨余垃圾等等后,三人钻进帐篷里继续吃晚饭。
    乔诵芝觉得自己吃了八分饱,够了,只肯多吃一个馒头。乔青青塞了个鸡腿给她:“一人一个不要浪费。”她多吃了一个鸡腿一碗饭,邵盛飞在她饭量的基础上多添了一碗饭和两个馒头。
    夜晚彻底降临,乔诵芝点上煤油灯,将灯挂在帐篷上,底下再放一个有水的脸盆,以防失火。
    “又是一天过去了哎。”乔诵芝捶捶腰,乔青青伸手给她捏几下,她呼出一口气,躲开乔青青的手,“好了不用按了,你也歇一歇。”
    “妈你把药吃了吧,大哥伸手过来,我给你换药。”
    天放晴后,伤势也好得更快一些,乔青青高兴地宣布:“伤口几乎要长好了!”
    邵盛飞欢呼,他其实很讨厌手上包着的纱布,玩水都不方便,隔着手套玩水不好玩啦。
    她自己的手也一样,痊愈的状况很不错,丑是丑了点,不过只要手指没有废掉,丑不是问题。
    “快八点了。”乔诵芝提醒。
    打开帐篷门,三人出来,开始等夜里八点整。
    19:59分时,邵盛飞准备好信号弹。
    20:00分时,不同方向,三枚红色信号弹同时在空中亮起。
    第137章
    “啊啊啊!亮了!亮了!”邵盛飞整个人蹦起来, 原地转圈,指着天空大喊, “亮了亮了!爸爸妈妈弟弟!爸爸妈妈还有弟弟!”
    “青青!你看见了吗?”乔诵芝激动地抓住乔青青的手, 乔青青已经红了眼眶,哽咽着点头,“看见了,我看见了。”
    她眷恋地看着那两个信号弹在天空中残留的红色身影,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盛安就在附近, 他就在附近。
    欣喜激动之后乔青青又面临着选择, 那就是两个方向, 她只要选择一个方向前进, 到底选择哪一个?
    冷静下来后乔青青想了想:“那两个信号点距离近,应该会先互相靠近,反正我们先靠近, 晚上不好赶路,他们应该也会等明天天亮出发, 现在六点钟就天亮了,两个小时的路程可以缩减不少距离,等明天早上八点再打信号。”
    “好, 那听你的。”
    某处野外,邵盛安和邵父同样激动不已!
    “肯定是你妈和青青他们!我们找到他们了!”邵父喜极而泣, 眼眶里溢出眼泪。
    看着父亲全白了的头发, 邵盛安心中又喜悦又难受,从那天龙卷风之后,他只找到了父亲, 母亲不知所踪。这些日子以来, 父子俩过得跟地狱一样, 伤痛、异常天气危机、食物短缺……找不到家人的痛苦,全都在折磨他们。他们至少有个伴,母亲一个人怎么办?
    邵盛安不敢去想,母亲在那场恐怖的灾难中出事了,他爸不止一次说过:“你妈胆子小,为什么龙卷风不把我丢远,反而把你妈弄丢了。”
    “太好了!我们这就出发吧!”
    邵盛安赶紧阻止邵父:“爸,天已经黑了出门不安全,你忘记现在到处都是裂缝和坑洞吗?夜晚视野不好,要是不小心摔下去就坏了,这么晚妈和青青他们也不会出门的,我们等明天早上吧,天一亮我们立刻出发。”
    邵父再心急也知道儿子说得有道理,勉强点头,又问:“那我们去哪个地方?”
    邵盛安说:“去最近的信号点,等最远信号点的人过来集合。”
    “哎好!”
    这一晚上,他们两人都没怎么睡着,辗转到凌晨四点,邵盛安干脆坐起来揉揉脸,身侧传来邵父的声音:“要不我们这就出发吧,举个火把,小心一点看路就行了。”
    “好。”
    天还没有亮两人就起来收拾东西,简单吃一顿烤大根块就背上行囊,举着火把出发了,走了一个多小时天微微亮了,两人走得更快。
    “爸,你小心一点!”在邵父再一次险些摔倒时,邵盛安扶住他。
    “我没事!就是不小心踩了个石头咳咳!”不过邵父也不再逞强,扶着儿子的手走。
    八点之前,他们来到一处大规模的废墟处,这里被挖了不少空洞,幸存者们就藏在这里面避雨。灾难将人类逼成生存专家,他们挖出洞穴后又挖排水,虽然在雨天无法保持洞内干燥,但至少没有积水,好歹能有个团团坐落脚的地方。
    邵盛安父子到来时,正看见有几个洞在冒烟,仔细一看,原来是有人在烧干野草烘洞穴。
    他看见有人在水洼里取水,有人在搭灶台,有人在烧火做饭……
    穿着褪色军装的战士穿梭其间,肩上扛着一块大石头,余光看见他们就喊了声:“三哥,有新来的!”
    一个洞里就钻出来一个人,身下浓烟滚滚:“我在熏屋子!新来的要留下来吗?要的话就自己找地方住,自给自足!”
    邵盛安忙大声喊:“我来找人!”说出母亲的名字,“请问这里有这个人吗?!”
    “霞姐啊?她好像就叫这个名字,你是她什么人?”搬石头的战士也不忙了,先将石头放下来,向邵盛安靠近。
    邵盛安心跳很快:“我是她儿子!她是我妈!”
    邵父忙说:“她是我老婆!”
    战士打量他们,神情有些让邵盛安不安。
    “那你们跟我来吧。”
    两人忐忑地跟上,战士带他们来到废墟最上面,这里有着烧过干草后的刺鼻味道。
    “霞姐在里面,不过里面空间不大,你们进去一个人吧。”
    到了这里,邵父有些近乡情怯,但还是觉得由他下去最好。他腿脚不方便,邵盛安搀扶他,看着他弯腰低头钻进去,很快传来一阵哭声,这让邵盛安的手开始发抖。
    “霞姐受伤很严重,我们没有药,只能挨日子了。”战士也红了眼睛,“是霞姐把我从裂缝里拉上来的,昨天她说觉得、觉得要不好了,让我帮她把最后一枚信号弹打出去,你们就是看到信号弹来的对吧?”
    邵盛安点头,喉咙梗着说不出话来。
    邵父钻出来,脸上都是泪,他喊邵盛安:“你妈发烧,你把包里的药和水给我,我喂给你妈吃。”
    十分钟后邵父又探头:“我脚不行,你去把你妈抱出来。”
    邵母已经陷入昏迷,邵父喂药时颇费功夫。战士叹气:“昨天晚上我跟她说八点整有两个方向同时有信号弹出现,她非常高兴,没想到今早我起来去看她,她就喊不动了。”
    邵父紧紧握住他的手,连连道谢:“谢谢!谢谢你!”
    年轻的战士很羞愧的模样:“这是我应该做的……是霞姐先救了我,我得报答她,可是我没办法找到药……对不起……”
    “别这么说,别这样,这都是命,老天爷不让人好过……”邵父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
    洞里虽然熏过烘过,但仍然潮湿昏暗。邵盛安将人抱出来后,让邵父开始搭床和雨棚。他们在路上这些日子,尽力搜集了不少东西,包括一些被龙卷风毁坏的帐篷帆布,还能使用的铁支架,形状好一些的木板……父子俩背上的行李越来越重,但好歹之前下雨时能有个避雨的地方睡觉。
    邵父将木板铺好,再将帐篷布支起来,战士在一边帮忙,他说自己叫刘振,让邵父喊他小刘。
    “我们找不到帐篷布,都被那边营地的人收走了。那边有一个营地啊,不过是一个富豪的营地,他们人还挺多的,收人的时候要签协议,跟电视里的卖身契差不多,现在世道也不好,我们也没有办法,只好和一些幸存者到这边落脚……”
    邵父听了发愣:“怎么这样的事情都有。”
    刘振手脚麻利的撑开帆布,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要不是我们有枪,我们这边有两个女孩都要被抢走了,就那个富豪的混账儿子,个大色胚王八蛋,见到好看的女孩就走不动道,那样的坏蛋就该被龙卷风丢到西北天去吃西北风!”
    很快一个带遮雨棚的的床铺就搭好了,今天还好没有下雨,邵盛安一直背着邵母,将急救毯裹在她身上。
    将人小心放下后,邵母动都没动一下。
    “霞姐伤在手上,就右手手臂,我们遇见的时候她就伤了,为了救我她又用力……我给霞姐用木头把手臂固定好,后来我和三哥汇合,三哥手上有一点云南白药我就给霞姐喷了,本来都要好了,结果前些天霞姐被一只老鼠给咬了,现在的老鼠毒得要死,霞姐被咬之后也没告诉我,后来高烧不退才跟我说是被咬了,你们看她右边的小腿,该死的老鼠太毒了!伤口都发黑发烂了!你们有抗生素吗?刚才你们给她吃的药是什么?”
    邵盛安小心地将解开邵母脚上缠着的布条,将木条解下来,闻言答:“就是退烧药,我们没有消炎药了。”就连这颗退烧药也是仅存的两颗之一。从大地震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每个人都伤痕累累,药物一开始用得很快,后来龙卷风……他找到父亲后,父亲被压在一块石头下面,伤口恶化引发高烧,他用掉了两人所有的抗生素才阻止了伤口继续流脓,退烧药也消耗得特别快,他自己身体不适都舍不得吃药。父亲的情况好一些后,他们才开始移动,沿途发信号弹,但全部信号都石沉大海,直到今天找到母亲。
    看着母亲躺在那里毫无反应,邵盛安心如刀割,再次体验一次当时在积水下找到父亲时的痛苦。
    “妈,妈?”邵盛安轻轻摸她的脸,喊她的名字。
    邵母没有醒来。
    邵盛安只好先给她处理伤口。先是被老鼠造成的伤口,上面糊着一层绿色的糊糊,刘振说是消炎的草药,找到的草药很少,只够给邵母用两次,这一次是昨天中午敷上去的。
    “天气开始热起来,又潮又热,霞姐的伤口又发脓腐烂了,我不敢给她包起来。”刘振在一边帮忙,提醒邵盛安如果没有消炎药的话,最好不要割开脓包放脓。“我切过一次放脓,可是切口没办法得到好的处理,之后脓会更严重。”
    邵盛安也明白这个道理,咬着牙关忍着心痛用仅剩的消毒水将伤口清理了一下,再用纱布轻轻裹一层隔绝空气中的灰尘细菌。
    至于母亲手臂上的伤,他暂时没有动,他心中知晓,母亲被老鼠咬出的伤如果得不到妥善处理,没有抗生素,母亲是挨不过去的。他焦躁地看向远方,对邵父说:“爸你在这里照顾妈,我去接应青青他们。”
    第138章
    “对, 对!青青有药,青青一定有办法的!”邵父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语气都着急起来, “你赶紧去接青青,小心一点,一定要小心!”
    “我一定会回来的。”邵盛安出发了。他的心情非常沉重,脚步却违背心境, 努力快速奔跑起来。他将对母亲的担忧暂时抛到身后, 让自己跑得更快, 快一些, 再快一些, 他要抓住唯一能挽救母亲生命的机会——
    其实他知道,那枚信号弹不一定是青青的,青青他们三人现在不一定还在一起。
    可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还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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