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云开嫌弃中药味苦难喝,又总忘记煎熬方法,久而久之,药方早就抛诸脑后,她心虚回避夏知遇凌厉灼人的视线,脸又往顾煜怀里埋了埋。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从来不是困难,服务员五分钟后端上热汽蒸腾的砂锅,揭开锅盖,用汤匙分装食材,夏知遇信守承诺,给愿意调换的那桌付款买单。
    临分别前,夏知遇把药方发给顾煜,想来顾煜总有方法监督哄着阚云开喝下良药。
    阚云开手臂虚弱环抱着顾煜,软声说:“我不想回家了,我想和你住。”
    顾煜臂膊揽着怀中脆弱无神的人,抬手将她鬓边散落的碎发挂至耳后,“好,那我们回你公寓拿东西。”
    姚晓楠大部分时间都在异国奔波,阚云开打开房门,屋内漆黑一片,她触手打开地灯。
    随即带着顾煜来到二楼卧室,从衣柜中拿出几套换洗衣物、睡衣和内衣,又去收拾妆台上的护肤品和化妆品,一股脑不讲归纳次序地塞进箱中。
    顾煜职业病被这暴力式整理法逼出,忍不住动手帮忙。
    身体不适,阚云开心安理得伏在床上,欣赏男人指节分明的手一件件叠好方才被她蹂|躏的衣物。
    回到家中,阚云开小坐片刻,拿着睡衣去洗热水澡,缓解不适。洗手间的浴缸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玻璃浴房,她吹干头发,趴在顾煜身上。
    顾煜调高空调温度,手掌顺着腰线抚触,“还疼?”
    阚云开瓮声瓮气地“嗯”了声,问:“家里有止疼药吗?”
    “躺好,我帮你揉揉。”顾煜侧身抱着她,搓热手掌,隔着单薄的睡衣顺时针缓慢搓揉她的小腹,思及封维清晨所言,他强调说,“别乱吃药。”
    顾煜说:“现在和我说说,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真的没有了。”阚云开感受着腹部的温热感,肌肉放松,神经松懈,她解释说,“五月初的时候,我在医院停车场遇见他,他想拿走我手上的戒指,我没给,所以……”
    “你是傻吗?”顾煜动作微僵,他当然明白刑熠泽如此行事并非图财,而是想夺走他的精神念想,他继续道,“一个戒指而已,他要你就给他啊,我再给你买就好。”
    “可是这个不一样。”阚云开枕在顾煜臂弯间,细软的手指丝丝扣入他的掌心,低声说,“那时候你情况很不好……之后我就把事情告诉我哥了,不知道他动用了什么手段,总之再没见过刑熠泽,直到你醒的那天。”
    顾煜痛心问:“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阚云开说:“我想等你醒了,让你决定,毕竟你忍了他这么多年,想来心中有所打算。”
    顾煜闭眼平息心间攻肺的怒火,良久,他抚上那节锁骨,说:“很疼吧。”
    “其实没什么感觉。”阚云开回想那天的细节,她躺在地上,血液从左耳缓缓流出,染红水泥路面,她视线模糊无物,分辨不出周围景象,“麻木了。”
    “对不起。”
    从头到尾,他付出的星点努力与阚云开的血肉相比,都不值甚至不堪一提。
    顾煜动作持续未停,直到阚云开睡颜舒展,他才旋转手腕缓解酸痛,然后重新将人合进怀里,手依然放在她腹部不轻不重地揉着。
    第二天清晨,顾煜去中药店按剂量购买夏知遇发来的相关药材和煎药的砂锅,根据其上步骤在厨房研究起来。
    阚云开虚掌半掩呵欠,难得生理期的夜晚未遭摧残折磨,她在被窝中揉着双眼,床沿凹陷,顾煜的气息贴近,他问:“睡得好吗?”
    阚云开答:“还不错。”她捕捉到顾煜手腕的异样,“你手腕怎么肿了?你不会给我揉了一夜的肚子吧?”
    “没有。”顾煜当即矢口否认,随便寻了个由头,“早上出门扭了下。”
    阚云开不信,追问道:“真的假的?”她略带深意的眼神上下打量顾煜,最后目光落在他腹下三寸,“你不会……?”
    顾煜抬掌按了按她的脑门,阻止她天马行空的臆想,“有你在我还需要自己动手?”
    阚云开睡眼惺忪含笑,下巴虚搁在顾煜肩上,咬耳说:“我这不是不方便吗?”
    “……”顾煜说,“起来喝药,我做了红糖丸子,苦不到你。”
    早起闻到那股刺鼻的中药味,阚云开就知自己难逃吃药的境遇,顾煜在原则性问题上不肯让步,任由她撒娇耍赖,也绝不妥协。
    阚云开捏住鼻息,委屈巴巴坐在椅上,喝完鸠酒般的中药,随后二话不说吻咬上顾煜的唇,苦涩的药味在唇齿之间寻欢游渡,不能只让她一人吃“苦”。
    闹了半晌,她蓦然安静抱着顾煜,淡声问:“你会怪我吗?”
    作者有话说:
    最近搬家事忙,更新时间可能不稳定,感谢等待,不断更是最后的倔强!
    第五十一章
    与父母关系骤生嫌隙以来, 阚云开格外依赖顾煜,晨昏朝暮相见,犹嫌不足, 大有不早朝的昏君架势。
    顾煜闲赋在家休养生息,承担起接送阚云开上下班的任务, 他习惯把车停在申大对面书店的停车场中, 小坐等候, 隔着挡风玻璃,在人头攒动的车流人潮中捕捉寻找她的身影。
    清晨更衣时,阚云开心血来潮, 从鞋柜中拿出还未软化后跟的新皮鞋, 搭配西服套裙, 几番劝阻无果, 顾煜便由着她去, 只是有心将车开进学校等她。
    临下班前, 阚云开被几个学生邀去教室询问专业相关问题, 之后王磊名通知院系教师开会, 耽误了些时间, 待她和王倩回到办公室已接近七点。
    王倩见她电脑大敞, 坐在椅上小喝一口事先泡好的菊花茶润嗓,玩笑说:“阚老师, 你这学术保护思想意识有待提高啊, 电脑就这么开着也不怕丢资料。”
    阚云开礼貌笑笑, 适才学生叫得急, 确实忘记关, 她滑动触控板唤醒屏幕, 果然如王倩所言, 页面不是她离开时打开的文件。
    她有自己的学术习惯,饶是他人有心拷走文件资料,也分析不出其中关窍,基本等于拿了一堆字母乱码。
    手机屏幕横幅推送,顾煜半小时前就给她发了消息,她匆匆关闭电脑,整理好工作台,下班回家约会。
    走出学院大楼,阚云开凝眸远眺,顾煜长腿交叉,悠闲靠在车边等她,遥望百米之外的喷泉灯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赶走适时而来的桃花运。
    目光抽离,偶然飘向教学楼外的人,顾煜挥手示意。
    阚云开三两步走近他身边,不顾四下极目注视,投入他怀中,“今天怎么开我的车?还把车开进来了?”
    顾煜接过她手中的电脑包,低头观察她活蹦乱跳的双脚,大约是今天这双鞋合脚,“因为你的车能开进来,今天脚不疼了?”
    “我还以为你来勾引我们学生小妹妹呢……”阚云开阴阳怪气,拽着顾煜的衣袖,身子倾斜直贴着他的手臂。
    顾煜视线越过她的身影,看见五米之外的人,他拍拍阚云开的肩,提示她身后来人。
    阚云开回首相望,刘美云站在身后不远处。
    见到二人相拥笑闹的亲昵模样,刘美云惊讶几许,继而视若无睹地平静经过,对那声“妈妈”充耳不闻,漠然径直朝门外走去。
    阚云开垂首怔望着刘美云的身影,眼眶酸涩发红,美好之事总是不能两全的。
    她低眉勾起顾煜的手指准备上车,赵启靠在附近的槐树上,摇首略表遗憾,讥笑道:“你原来没死啊。”
    冤家路窄,赵启从苏国回来之后没少在学校散播有关阚云开私生活的谣言,那时阚云开奔波于医院和学校之间,懒理无稽的传闻。好在王倩为人正直明事理,帮着辟谣澄清。
    阚云开瞬间被激怒,她对自身谣言可以闭眼不见,但事关顾煜,她定不能允许赵启这般红口白牙地诅咒,本就带着委屈,现下微弱的火苗被浇了汽油般燃起,她直面道:“他死了,你就得跪着,阎王爷到现在都不收你,大概是嫌你会脏了他老人家的大殿吧。”
    赵启捏紧拳头,“你就这么贱……”
    顾煜将阚云开拉来身后,颈部青筋跳动,发怒的前兆,他冷声说:“要贴也是我贴着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赵启势弱嘴硬,偏要趁口舌之快,“你敢动手吗?”
    “我现在休假期间,你看我敢不敢动手。”顾煜立于二人之间,似一道保护屏障,他厉声威胁说,“你给我离她远一点,不然我的拳头不认人,随便你举报。”
    顾煜打开副驾车门,护着阚云开上车,随即开车扬长而去,不浪费半分时间于不值得分辩的人与事。
    车子开出校门,他问:“他为什么这么针对你?”
    阚云开轻揉似扭到的脚踝,她降下一半车窗,冷风灌进,凉意拂过,她说:“他家生意秋日落叶,想抱升云的大腿,当阚家的乘龙快婿,事败就恼羞成怒了呗。”
    “以后他说什么你都……”
    阚云开瞥见横街对面拐角处的一辆车,她道:“靠边停车,开下后备箱。”
    顾煜照做,打开转向灯,将车停在虚线处,静看她的动作。
    阚云开从后备箱中拿出一个近一米长的铁锤,她利落脱掉鞋子丢进后座,解开衬衫袖口的两枚衣扣,挽至手臂,赤脚拖着锤子走到车前。
    她拼尽全力挥锤砸在那车的前挡玻璃上,窗户呈蜘蛛网状破裂,她逐一击破剩下的车窗,最后不忘拿出口红在宝蓝色引擎盖上完美画下一只王八,拍照收工。
    顾煜全程抱臂靠在车边,淡然看着一切,他没有阻止,由她发泄。
    阚云开拿出铁锤的那一刻,他没有为她安全防范意识高而感到欣慰开心,反而多了几分心疼。
    她的车子里从不放任何显示女性驾乘的物品,随身携带创可贴和简易匕首,今天又见此物。
    若非安全感尽失,万不会如此谨慎。
    “出气了?”顾煜手搭在门上,看着她穿鞋。
    阚云开系好踝间鞋扣,拍落衣摆灰尘,“我还以为你会拦着我。”
    顾煜说:“一辆二十多万的车我还赔得起,你要是砸了旁边那辆,只能叫你哥来救你了,然后我再卖房还给他。”
    阚云开顺着顾煜眼神看去,一辆顶配冰莓粉的保时捷帕拉梅拉。
    “他根本不敢找我。”阚云开坐回副驾,扣好安全带,将刚才拍摄的照片发给赵启,直截了当告诉他,车子毁于她手,又发去一段视频。
    视频是夏知遇几月前发给她的,内容大概是赵启和学院中的一名女学生发生不轨关系,事后又逼其堕胎,造成女孩终身不育,本来女孩的家人要告到学校,赵家想尽办法摆平此事,花大价息事宁人。
    至于东西是如何到夏知遇手上的,阚云开不甚了解,总归派上了用场。
    “其实我脾气也没那么好,只是觉得实在不必与那些人计较,赢或是输都没有意义。”阚云开侧身看向顾煜,左手搭着他扶在档位的手背上,“但是说你不行,这是底线。”
    顾煜未发一言,抬手握住阚云开的手腕,微拢在掌心之间,心中淌过汨汨暖流,如置四月和煦天。
    事发后近半个月时间里,赵启一直没敢找阚云开要钱解决纷争事端,唯有打碎牙生咽进腹中,自掏腰包修补残车。
    这天清晨,阚云开睡意朦胧,从舒适温暖的被窝中探出半个脑袋,泛泛虚眼注视顾煜身着星星杠杠俱在的军装站在镜前,整理着衣领。
    顾煜系好袖口,走来床边,矮身圈进睡意未退的人,阚云开半坐起身子,晃着脚丫,蹭着他腰间方才理好的军衬,懒声撩说:“穿成这样干什么去?玩制服的诱惑吗?”
    “想玩?”顾煜浅扬嘴角,孟浪说道,“晚上回来陪你玩。”
    阚云开双手搭在顾煜肩上,眼眸抵在他颈窝,缓缓醒着神,她薄唇浅动,“老实交代,大周末穿这身干什么去?”
    顾煜如实相告,解释说:“张赫他们轮换回来了,我要回部队开会。”
    “我能去吗?”阚云开拽着顾煜的衣领,爪印留在平整的领口,娇嗔带笑道,“好久没见他们了,你带我去吧。“
    顾煜拍掉领间作乱的手,直言拒绝:“我们开会,你进不去,他们有什么好见的?“
    阚云开小声嘀咕:“醋坛子,酸死了。”
    “什么?”
    阚云开连忙摇头,眨眼讨好说:“没什么没什么,我等你回家。”
    “这还差不多。”顾煜捡起床边掉落的被子,揉揉她凌乱的额发,“时间还早,你再睡会。”
    顾煜开车回到部队,在停车场碰巧遇见陈自臣,二人一起来到办公室稍作等候。
    陈自臣摘下帽子,放在桌边,问:“身体恢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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