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温禾承诺会认真考虑时煜的告白,但实则她只要一看到时煜,脑海中就会自动播放那一晚的画面:字字真诚、句句入骨的告白,再配上那勾人心魄的笑颜和貌若潘安的俊脸,温禾只感觉自己一颗小心脏怦怦直跳,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
    时煜倒是恢复了平日正常的样子,按时接送她去学校,陪她一起写生、散步,也再没有任何过界之举,仿佛那晚不过是温禾做的一个荒唐至极的梦。
    然而唯有时煜知道他的内心发生了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确认过她没有心仪的对象之后,他不再患得患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望向她的眼神直白又炽热,像是要将眼前的人烤化。只是到底了解她也备受煎熬,所以决定以退为进,努力压制住情感不再逼她。
    温禾的父亲温书岑从外地考察归来后,和温禾简单打了个照面,便开始在田家庄继续走访办公,父女俩偶尔会约着在周末在时家一起吃顿饭。
    知道父亲很忙,温禾也鲜少去打扰他,一心扑在支教事业上,殊不知父女俩再度碰面会是如此的狗血。
    那天是众多普通晴天中的一天。
    温禾放学之后,发现有一位名叫王婉的五年级小朋友的家长迟迟没有来接他回家。村中的孩子普遍早熟,即使是一年级小朋友,大多也都会自己结伴回家,但是她的情况有些特殊,小时候出过车祸,现年13岁才刚上五年级,并且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
    她的母亲姓何,名为嘉兰,是多年前从外地远嫁而来的,她的丈夫在一次外出务工时遭遇横祸不幸去世,年纪轻轻便守了寡。何女士对她的孩子十分溺爱,就连上下学也会因为担忧女儿的安危亲自接送。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距离放学的时间都过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看到何女士的影子,王婉的心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连手中的画笔都放下了,眼巴巴地望着窗外试图看到她熟悉的身影。
    “要不咱们送她回家吧?”时煜也在学校里不动如山地守了温禾一个多小时,温禾怕他们再不回家时父时母会着急,她抬头揪了揪时煜的衣摆询问道。
    时煜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于是温禾耐下性子和王婉沟通,王婉的表达能力甚是清晰,再加上时煜对村里道路烂熟于心,叁人很快就到了王婉的家。
    那是一桩不甚起眼的小房子,从外观看比时家的还要简陋几分,门虚掩着没有关。王婉一看到家就高高兴兴地跑了进去,连自己的书包还挂在时煜的身上都不记得了。
    “我帮她拿进去吧。”温禾从时煜的身上拿下书包,留下时煜一个人慵懒地靠着门框等待。
    房子很小,是一览无遗的格局,各屋之间的隔断仅用几根珠帘粗糙地分开。房间内没有开灯,有一些黑暗,王婉已经跑得不见踪影。卧室方向的房间内人影绰绰,时不时地传来床架“吱吱”作响和女人低声哭泣的抽噎声。
    温禾没有听人墙角的习惯,她正打算把王婉的书包放到沙发上就走时,突然听到寂静的房间内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那个人正轻轻唤着“嘉兰”,声音压得很低,伴着隐忍之意。
    那声音温禾觉得颇为熟稔,她曾无数次被那温柔的声音哄着进入梦乡,也曾无数次被那道声音激励鼓舞,那是她最敬佩、最喜爱、最眷恋的声音。然而,现下那道声音却如晴天霹雳般在温禾的脑中炸开,将她雷得外焦里嫩。
    明明是夏日的叁伏天,逼仄的空气中闷热得厉害,温禾却感觉一阵冷意从脚底竖着脊背向头顶蔓延开来。血管中奔涌的血液骤然凝固,整个人像是冻结在零下十几度的冰窟中,动弹不动。
    或许仍抱有一份侥幸心理,或许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温禾僵着身体透过珠帘宽大的缝隙向屋内望去。
    只见她最敬爱的父亲浑身赤裸地将一个女人的身躯压在他的身下,背上都是她指甲抓出来的红痕,木板床随着男人不断耸动的动作接连发出散架的哀鸣声。温禾能从侧面看到父亲满面春风,痴迷地看着身下的女人,叫着她的名字。
    “温老师,你怎么来了?”王婉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温禾的面前,清脆的女童声将室内的所有人从梦境中叫醒。
    “禾禾?!”温书岑骤然起身,回头就看到了在客厅呆在原地的女儿,面如死灰,眼神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悲伤和失望。
    反应过来的温禾夺门而出,无论身后温书岑怎么呼唤都不再回头。
    “出什么事了?”倚在门口的时煜看到温禾突然从屋子里拔腿跑出来,小脸惨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他伸手去拉她,指尖碰到一片冰凉。
    温禾只是失神地摇着头,她颤抖着身躯掰开时煜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时煜,我求求你,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求你了……”说到最后,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时煜从没见过温禾这幅崩溃的样子,仿佛天都塌下来了。她一向坚强独立,即便是在叁年前他们被压在庄稼地里挨打时也没有哭得如此伤心过。他一愣,温禾便挣脱开来,像脱缰的野马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禾禾,你听我解释……”屋内一阵骚动,时煜紧接着看到平素将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的温书岑衣衫不整地从小屋里跑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着装凌乱的女人,怀中抱着男人的外套。
    只一眼,时煜便判断出了屋子内发生了什么令温禾绝望的事情。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温书岑和何和,眉宇间蒙上一层阴鸷,眼底翻涌起汹涌澎湃的怒意和暴戾。
    没有料到时煜也跟温禾在一起,温书岑一怔,脸上的尴尬之意不言而喻:“时煜,禾禾她……”
    “她现在一定不想见你。”时煜虽然性格阴晴不定,但碍于温禾的缘故在温书岑的面前也一直礼貌有加,现下却连尊称都不用了,他的怒火可想而知。
    温书岑懊悔地望着温禾决绝离去的背影,颓废地瘫坐在地上。
    时煜没有理睬他也没有再丢给那对男女一个眼神,转身就去追温禾。
    温禾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村里乱晃,眼眶中的眼泪越积越多,将视野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水雾,连不远处正急速向来驶来的电动叁轮都没有看到。
    眼看就要被刹车不及时的电动叁轮撞上,时煜及时现身,一把将少女扑倒在一旁的草丛间。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时煜焦急地将温禾从地上扶起,仔细检查身上的伤痕,娇嫩的掌心和腿上都有很大一块挫伤,鲜艳的绯色从破皮处渐渐渗出与无意溅在身上的泥点子混在一起,狼狈得像是一个出逃的囚犯。
    温禾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挣扎着想要站起身继续前行却被时煜一把揽住腰抱进怀里,他极其耐心地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细软的长发,似是在安抚她受伤的心灵,轻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
    在男孩颇具磁性声音的抚慰下,眼眶中打转许久的泪水终于掉落下来。像是在孤海上漂泊许久的旅人抓到了最后一块浮板,温禾也抓住她的救命稻草放声痛哭起来,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悲痛欲绝尽数发泄出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生活在和谐美满的家庭中,父亲事业有成又顾家,受众人爱戴,母亲是美丽优雅的大家闺秀,她们一家叁口一直是别人眼中羡慕嫉妒的幸福之家。然而,一朝幻灭,或者说一切都是自以为是。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出轨,也不知道父亲母亲是否遭遇了情感危机,只知道自己的天塌了一半。
    时煜胸前的T恤被女孩的泪如泉涌打湿,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他有力的臂膀环着少女,为她撑起一小片仅供她宣泄的天地。路边的村民时不时地投来好奇的目光,甚至有不少人认出了时煜和怀中的少女,看向他们的眼神也带了不少审视和猜忌,但皆被时煜阴冷的眼神挡了回去。
    良久,温禾哭累了,无力地扒着时煜的肩膀说道:“时煜,我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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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代的故事总是有一点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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