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带着许蜜语要走。
    罗清萍这时拍案而起。
    她挡在主管和许蜜语面前,面色铁青地问:“杨主管,我觉得我们需要你的一个解释,凭什么领班是她?她才刚来多久,凭什么刚转正就能当领班?我们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比她这个新来的有资格吧?难道凭她年纪最大吗?”
    主管被这样当众质问,脸色有点不好看,她反问罗清萍:“是你们需要一个解释,还是你需要一个解释?”
    罗清萍直接回答:“对,是我,我觉得这个领班就应该是我来当。现在由她当,我不服!”
    主管笑起来,有点淡淡的嘲讽味儿在里面:“你觉得?你黄x明啊你觉得。你觉不觉得连斯威酒店都应该是你当董事长啊?一边去,能干就好好干,不想干就回家,天天哪那么多你觉得。你要是不服找上面说去,许蜜语这个任命令是上面直接给的。”
    主管说完话就把罗清萍这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障碍从眼前扫走,带着许蜜语去了办公室。
    路上许蜜语颤颤巍巍的心再次往下重重一沉。
    这个主管不知道是有心无心,把许多事就这样大喇喇地说出来,倒好像是在给她这上任新官树敌人似的——她刚刚的话摆明了是在对大家说:许蜜语她和上面有关系,她当领班是走了后门的。
    许蜜语不安地想,这样大家恐怕更不能服气她了吧。
    许蜜语很快发现自己想的没错,大家对她这个突然上位的领班一点都不服气。
    大家对她说的话、交代的事,态度各异——有的听见装听不见爱搭不理;有的表面说知道了背地里全无行动阳奉阴违;有的直接当面表示不服管,上来就是一句这活我不爱干你别找我。
    尽管态度各异,但最终方向是殊途同归的——她们都不服许蜜语的管。
    许蜜语在这种负压气氛下,一整天都忧心惶惶吃不下一口东西。
    午休时,她还要出去酒店外面打电话和焦秀梅周旋。
    她让焦秀梅把银行卡快递回来,否则真的报警。焦秀梅直接挂了她的电话。
    许蜜语又气又委屈,站在马路边浑身都哆嗦。
    她想无论如何,这一次不能就这么妥协,那二十万本就是不明不白的二十万,这么给焦秀梅抢去霸占,就变得更加不明不白了。
    狠狠心,她直接去了就近的派出所,向警员询问如果母亲抢走她的钱应该怎么办,可以报警吗,警察会帮忙把钱要回来吗。
    工作人员问她:首先你能证明钱是你的吗?仅属于你,没有你家人的份?
    许蜜语愣住。那张银行卡不是以她的名字开的,她无法证明。
    她讷讷说:“钱存在别人名字开立的卡里,卡被我家人拿走了,我想要回来,同志,您能教教我该怎么做吗?”
    工作人员告诉她:“你得能证明钱是你的,建议你联系一下银行卡持有人,让他出面往回要钱,或者让银行卡持有人证明,那张卡和卡里面的钱确实是他给你的,跟你的家人无关。另外如果金额比较大,会涉及到卡主给你转钱是否涉及隐藏收入和逃避报税,那资金来源和用途我们也是要联系税务一起查一下的。你那张卡里大概有多少钱啊?”
    许蜜语的心打起鼓来,她连忙说没多少。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她想纪封不可能会帮她证明钱是给她的,他恨不得再也不要见到她、再也不要和她说话。她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连累纪封被查转账原因和税务问题。
    她从派出所里走出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午休快结束了,她只好赶回继续上班。一整个下午如同上午一样的难熬,大家对她的态度还是那么不服她。
    晚上下班回到宿舍,她更不好受了。因为她发现好不容易才开始走近的尹香和柯文雪,都对她有了隔阂。她们不再热乎乎地叫着她一起聊天,甚至她们对她已经开始有了一丝提防。
    而罗清萍更是对她把敌意和排斥释放得时时刻刻都毫不遮掩。
    从许蜜语一回到宿舍,罗清萍就开始冷嘲热讽。
    “哟,领班大人还跟我们小屁民们住在一起啊?给您折身价了吧?”
    “许领班,要不我们仨搬走吧,给您腾地方让您待得舒坦点?”
    “许领班,看不出来啊,您在上面还有人脉呢?那你直接让上边的人把我们都开除了得了呗,让我们见识见识你到底有多厉害!”
    许蜜语不想和罗清萍正面冲突,她好声好气地解释:“我在上面没有什么人脉,由我当领班我也很意外,真的。”她说完拿了洗漱用品躲进了卫生间。
    站在卫生间里,她听到满心愤懑的罗清萍没有因为她的退避而就此消了气、静了音。
    她甚至更加扬高了嗓门,故意想让卫生间里的许蜜语听到她在说什么。
    罗清萍去找柯文雪和尹香,刺激她们的负面情绪,让她们和她一起结成抗许同盟。
    她先煽动柯文雪:“你总说她年纪大,家庭不幸福,挺可怜的招人同情。来柯文雪,你现在再好好看看,你看她还值得你同情吗?你还是同情同情你自己吧!你看你来多久了,人家才刚来多久,一晃身人家就成你领导了,你还可怜她吗?”
    许蜜语听到外面响起柯文雪愤愤的声音:“我真是夜路走多撞见鬼了!我们爱讲八卦的人最讨厌藏心眼玩心机的,这让我们以后还怎么放心地胡说八道啊?烦死了!”
    许蜜语的心揪了一下。她确定因为自己空降成领班,已经得罪了柯文雪。她不会再拿她当自己人看了。
    她现在寄希望于尹香。她希望尹香不至于把她当成讨厌的人推得远远的。毕竟尹香以前那么推心置腹地告诉过她张彩露的事,她们曾经那么走近过彼此。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尹香表现出来的愤怒,比柯文雪还要强烈。
    她甚至是带着一点被背叛的反目。
    当罗清萍对尹香说:“还有你尹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帮过许蜜语的忙,给她通风报信小三要搞她的就是你吧?结果怎么样,看吧!人家跟上面有文章,一转身直接空降成你领导了,以后天天管着你!这弄不好啊,连张彩露被开都是人家的杰作呢!你就说和这样的人掏心掏肺,你不会觉得害怕吗?尹香你说你平时势利眼得明明白白的一个人,这回算眼瞎栽许蜜语身上了吧?”
    听完罗清萍的话,许蜜语的心又狠狠揪了一下。罗清萍每句话都稳准狠地扎在尹香的痛点上。
    果然尹香出了声,语调阴阳怪气:“你算说对了一次,我尹香从不否认我是个势利眼,可我这个势利眼因为同情别人,难得那么掏心掏肺掏秘密什么都不瞒地帮一个人,结果她却对我们瞒着所有事,还摇身一变就成我们领班了。行了算我尹香吃的盐少,眼瞎,活该被人利用!”
    许蜜语在卫生间里手一抖,拿在手里的香皂砰通一声摔在地上。香皂圆润的身体被磕平了一个角,形状变得扭曲难看。
    许蜜语看着它,好像在看着她的人际关系。她也亲手把她的人际关系摔得扭曲不堪了。
    许蜜语从卫生间里出来后,总想找机会和尹香柯文雪聊两句、道歉一下、解释解释。
    不是她想瞒着她们,是真的……这里面复杂得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们以为的她的靠山,那个上面的人,其实他讨厌她讨厌得要死。这样不是人脉的人脉她该怎么开口告诉她们呢?
    而关于张彩露的事,只有把张彩露弄走,她才能留下来。至于接替张彩露当上领班,这的确是她自己都意外的结果。这可能是她稀里糊涂和人一夜情后换来的。可这话叫她怎么对她们说?
    事情是她想解释却没办法开口的。
    可她无法详细解释就只能泛泛道歉,这又显得那么的不真诚和敷衍,也更加刺痛尹香和柯文雪,曾经她们有多把她看成弱者同情她,现在她们就觉得她多有心机多么可怕。
    好像她的楚楚可怜都是虚伪伪装,而她骨子里其实早就端着一杯心机老茶。
    许蜜语很懊恼,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这团糟。
    她没上过班,所以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她以为只要张彩露离开,就没人再能陷害她走。
    她以为既然有机会做领班,她就该珍惜机会试一次,也许这就是她会变得好起来的契机。
    她以为领班的工作不就是天天看到的那些,她完全可以驾驭。
    可是她没想到,在把活干好这件简单事之前,把人际关系处理好才更重要。
    一连几天,大家渐渐确定许蜜语的上层人脉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强,不然她们这么孤立她怎么还会平安无事?
    因此她们的胆子大起来,对许蜜语的不服态度也更加明显起来。
    而她们的态度让许蜜语感到很焦虑。她一度想要打退堂鼓,想去和主管说,她不要当领班了。
    可脑子里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这样就彻底被人看扁了。这样的话,之前所有种种为了想要改变而做的努力,就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她还要继续过下去那种无意义的、行尸走肉般的人生吗?
    她想不可以的。她要告别以前无用的许蜜语,她想变得强大起来,变成一个再面对聂予诚和鲁贞贞时,不会自卑到想要躲藏起来的许蜜语。
    她决定咬紧牙关,扛下去。
    做了这番决定之后,许蜜语在转念间想到了纪封对她说的那句话——你怎么就确定,我这是在帮你?
    现在她终于懂这句话的意思了。
    纪封突然提拔她当领班,如他自己所问那样,未必是在好心帮她。他也许正是想把她陷进一个万人不服的境地,等着看她受到排挤、招架不住的好戏。
    也许他是懊恼自己怎么会和她这样的女人春宵一度?所以便用这样的方式向她泄愤——表面看起来他是在帮她,实际上他是想让她陷入被所有人排挤的困境。
    她想着之前纪封看向她时的厌弃眼神,心里偏偏就来了劲。
    他越想等着看扁她,她就越不能给他看扁了去!无论如何,她也要挺住,干下去。
    她横下心,定下念头。不管前面是什么刀山什么火海,不管有多少人不服她,她都不能退缩,她都要咬紧牙关坚持下去。
    如果说离婚是她这辈子做过的第一件勇敢事。那么面对眼下困境,坚持下去,想办法做好这个领班,就是她这辈子做的第二件勇敢事。
    虽然过去六年她是个全职主妇,和社会脱钩,但她看了那么多的剧,那里面的某个点子,某句话,好好回想、融汇贯通一下,未必不会给她启发。
    还有这么多年总是听聂予诚讲他们公司的事情,仔细思考提炼一下,说不定也能化解出应对眼下危机的解决之道。
    许蜜语静下心,开始专注地想办法,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扭转局面。
    第30章 一起讨厌她
    决心下得好,并不代表工作就可以变得顺利一些。
    罗清萍变成了许蜜语最大的阻力。
    许蜜语觉得用现代年轻人的时髦话说,罗清萍就像她的黑粉头子一样。
    有时候对于没有直接冲突对立的人,虽然讨厌她,看不惯她,可是时间一长,这感觉也就渐渐淡了。
    可假如在这过程中,有人不断在一旁强调这种讨厌和看不惯的情绪,这感觉就不仅淡不掉,还会变得持久下去、浓烈下去。甚至大家都不需要记住最初那个为什么讨厌她的理由,只记住讨厌她就对了。
    现在罗清萍就是这个不断在一旁做强调的人。她盛满愤怒与不甘,带着大家和许蜜语对着干,不断地煽动大家的对抗情绪,给大家支招怎样不去服从许蜜语的工作安排。
    她还打包票说:“别怕,就算她上面有人脉,也未必是个愿意多管她的人,不然早给她弄去坐办公室了,干吗还让她苦哈哈地来做服务员啊?”
    她还怂恿大家:“相信我,只要我们都不听她的,她搞不定行政层的工作量,早晚得自己主动走人!你们别忘了,她可是刚转正就骑咱们头上了,凭什么啊?”
    大家倒也未必希望是由罗清萍当这个领班。可罗清萍说的没错,许蜜语刚来,酒店各部门的人都还没认全,凭什么是她领导她们?
    所以在对许蜜语的工作安排上,她们听从了罗清萍的号令和煽动,阳奉阴违地对着干。
    许蜜语现在已经换了领班的制服。是一身黑色西装,上衣里面是件白衬衫,下身是修腿长裤。她腰身瘦,腿也细长,穿上这身新制服,腰是腰腿是腿,身形很好看,也很显气质。
    她不再像前段时间那样,行尸走肉似地过每一天。她开始恢复对皮肤的护理和照顾。
    这样穿上新制服、面色也白润起来的她,看起来已经和从前判若两人。
    她已经对领班的工作有了整体掌握,尚欠缺的是实务中面面俱到地实践和对突发状况的紧急应变。
    但慢慢来,她想这些欠缺的地方,她总能补足它们。
    早上许蜜语像以前的领班一样,填好分房表,然后把印着分房表的工作单分派给每个人。
    虽然大家对她的领导并不服气,但万幸领到工作单后,她们还是会按照上面的任务去做自己的工作。
    只是许蜜语手还有些生,难免在分房的时候发生一点小疏漏。
    这天上午两个客房服务员同时在对讲机里呼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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