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黑衣人来势汹汹,结果没有一个人能靠近马车的。
    秦真抬手扶额,简直没眼看。
    无星打马行至车厢边上,伸手车帘子拉好,完全隔断了她的视线,还不忘安抚道:“郡主莫慌,一切都在君上掌握之中。”
    “我不慌。”秦真心累地靠在车厢上,有气无力道:“我一点都不慌。”
    暖玉连忙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碧玉小瓶,“郡主吃颗药吗?”
    秦真抬手示意拒绝,“不吃,我缓一缓就好。”
    原本还想着能趁乱跑路,谁知道楚沉早就算好了一切。
    她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心情颇是复杂,又有点想笑,徐徐道:“死对头这是拿我当鱼饵,钓鱼玩呢。”
    蓝烟凑过来低声问道:“那眼下敢如何是好?”
    “让他钓。”秦真笑道:“反正谁也吃不着我,我就当自个儿是坐在戏台上看戏好了。”
    一众侍女纷纷无言以对:“……”
    不过这么一来,秦真就不得不暂时打消了在半路开溜的打算。
    而且接下来的路程,也十分地热闹。
    这一路,走了四五日,秦真遇到了七八批黑衣人,每次从几十人到几百人不等,有从山峦处飞身下来的,有从树梢跳下来的,还有藏在路边的稻草堆里的,总之,这些人好像什么地方都能藏。
    回回都是出来的阵仗不小,没多久就被暗中护送的影卫给解决了,连马车边都没人摸到过。
    秦真一开始还会掀开车帘看一看打斗,到后来次数多了,她都懒得看,该睡睡该吃吃,无聊了就逗逗小侍女寻开心。
    第六日傍晚的时候,她们一行人到了京城边上的长兴县。
    此处已是繁华之地,因着比邻京城的缘故,大多数赶考的书生和商人富户都要从此处经过落脚,往来之人鱼龙混杂。
    人多的地方,就容易出乱子,越乱越适合秦真搅乱钓鱼人布的局,破网而出。
    她以身子不适为由,向无星提出要在此处最热闹的南街找间客栈落脚,暂歇一日。
    无星自然不敢拒绝,马上就同意了,还不忘关怀地问道:“郡主哪里不适?属下马上去找大夫来。”
    “也没什么要紧,只是赶路累了,歇一歇就好。”秦真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这马车太招眼了,不宜招摇过市,无星带两人与我同去客栈即可,其他人自己找个地方过夜,明日再汇合进京。”
    无星低头应:“是。”
    一众侍卫连忙异口同声道:“谨遵郡主吩咐。”
    秦真原本还以为这事要多费些唇舌,见众人这样识趣,就随手从包袱里拿了只钱袋抛给车窗外的那个侍卫,“给兄弟们添些酒菜钱。”
    接钱袋那个侍卫愣了一下,连忙道:“谢郡主!”
    “客气什么。”秦真语气随意道:“前边找个人少的地方停吧。”
    众人还有不从之理。
    片刻后,车夫就找了个偏僻的巷子口停下了马车,无星和众侍卫勒马回头,就看见两个小侍女掀开了左右车帘,身着紫色锦袍的秦真缓缓走出了马车,她今儿没梳发髻,只用同色丝带扎了高马尾,身穿直缀,腰系玉带,手里还拿着一把白折扇。
    她扬眉一笑间,端的是一派翩翩公子年华正好,风流俊俏。
    众人都惊了惊。
    这上马车的时候,分明是秦郡主,怎么下来的时候,就变成了秦公子?
    连扶都不用人扶了……
    几个小侍女跟了下了马车,侍奉在她身侧,都莫名地红了脸,都不好意思抬头看她。
    一众随行侍卫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秦真手中纸扇轻摇,一边往繁华的南街走去,一边徐徐笑道:“走了。”
    无星连忙翻身下马,嘱咐其余人几句,又喊了两个侍卫兄弟当即跟了上去。
    这是秦真离京三年以来,头一次穿男装,非但毫无不适,反倒是那股子久违的风流意气好似一下子就回到了她身上。
    恰是暮色降临之时,明月初会柳梢头,人来人往的长街华灯初上。
    盈盈灯火和皎皎月色一同落了秦真满身,她在人潮中缓步而行,衣袂飘然,随意至极扫过周遭景致,找寻着自家暗线开的那个客栈,却无意间惹得边上行人频频回顾,小姑娘俏佳人瞧见她都走不动道,四周一下子变得有些拥挤起来。
    秦真驻足片刻,恰好看见要找的那家云客来,可前边的路都被看她看得移不开眼的大姑娘小媳妇站满了。
    她无奈地勾唇浅笑,微微朝前面挡路的姑娘颔首示意,温声道:“借过。”
    姑娘们面红耳赤地退开了,让出道来。
    秦真道了声“多谢”,便迈步进了客栈,里头人声鼎沸,一楼大堂坐满了打尖的客人。
    她刚走进去,就听见众人开盘下赌注,坐庄那人高声道:“楚王当年差点被秦郡主害死,又是被她抢美人、那日日调戏羞辱的,得是何等深仇大恨啊?如今秦郡主落到他手里,肯定是必死无疑,诸位安心下注,压她死、稳赚不赔!”
    一大帮凑到那人的桌边,议论得热火朝天,“压压压!”
    也有人说:“只压生和死有什么悬念?要我说啊,开盘下注压她怎么个死法才有意思!”
    秦真听了觉得有些好笑,跟在身后的小侍女们却气呼呼撸袖子要上前争辩,她连忙抬手拦住了,刚要开口安抚,便听见边上的有人说:“我倒觉得未必。”
    她转身看去,说话的那人刚好也站了起来继续道:“楚王与秦郡主啊,一个是天人之姿,一个是人间绝色,这凑到了一起啊,是缘分是天意,秦郡主肯定死不了!”
    这是二十出头的青年,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灰布衣衫,身无长物,性子颇是直爽的模样。
    众人都不信他说的话,讥笑道:“这酒还没喝,兄台怎得就醉了?”
    “我没醉!”灰衣青年笑道:“俗话说的好啊,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众人都不理会他,继续埋头去下注。
    灰衣青年摇了摇头,颇有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味,忽的转身问边上的秦真,“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嗯。”秦真听个热闹还听到了自己那些破事,不动声色地随手收了手中折扇,抬眸笑道:“谁说不是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男装的真真出场了,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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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下注
    灰衣青年见有人支持自己的观点,神情颇为激动道:“这位公子真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秦真心想着笑道:“这事我当然明白了,这世上没有比我清楚了。”
    周遭众人的见状,纷纷转过头来看着秦真,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翩翩公子姿容俊美,一袭锦衣华服,身侧美婢侍卫随行,一看就是高门大户出来的,瞧这气度华贵,说不准还是王侯子弟,谁也不敢对她多置一词,便继续嘲讽那灰衣青年,“说的一套一套,有本事你拿银子出来压秦真能活啊!”
    “就是!”其中一人说着,便拿了一锭金子压在开盘下注的那桌上,“说得再多不敢拿银子下注算什么意思?”
    灰衣青年气的脸色涨红,“我是手头紧,不是不敢!”
    众人闻言,纷纷嗤之以鼻,“怕赔进去就直说,找什么由头!”
    秦真看众人这模样,觉着有些好笑,回头朝蓝烟道:“取钱袋来。”
    小侍女连忙从包袱里拿了一个钱袋出来,双手呈上。
    秦真接了过去,随手就递给了灰衣青年,含笑道:“这个给你,拿去下注。”
    她说完便转身朝客栈掌柜那处走了过去。
    边上的小二一看大主顾来了,连忙殷勤地上前招呼着,“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蓝烟上前,取出一张银票放到柜台上,“要你们这最好的厢房。”
    掌柜的一看见银票就两眼放光,连忙起身亲自接待道:“有有有,本店最好的上房正巧还空着呢”
    秦真把玩着手里的折扇,握住尾部轻轻一扬示意他前头带头。
    客栈掌柜连忙道:“来来来,贵客这边请。”
    秦真缓步走了过去,身后几个小侍女和无星等人纷纷跟了上去。
    一楼大堂的这些人目送她远去,又开始吵吵囔囔地喊着快些下注。
    灰衣青年拿着秦真给的钱袋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直接走到坐庄那人的桌前,把钱袋压在了空荡荡的那半边桌子,“我压秦郡主活!”
    坐庄那人将钱袋拿起来掂量了一下,嗤笑道:“这钱袋轻飘飘的,里头有银子吗?不会是那公子戏弄你玩吧?”
    众人跟着哄然大笑。
    灰衣青年气恼道:“有没有银子,你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拆了啊。”坐庄那人将钱袋打开了,里头一两碎银都有没有,只有一张纸,他当即展开看了,一下子神情错愕,愣住了。
    边上有人惊呼道:“一千两!居然是张一千两的银票!”
    “方才那位公子不光长得俊俏,出手真是阔绰啊!”
    灰衣青年也惊了惊,他听过京城那些纨绔子弟在销金窟千金买笑,却没想到自己也能遇到这么一位。
    不过……公子这算什么?
    一掷千金,就图个高兴?
    灰衣青年出神片刻的功夫,坐庄那人连忙把银票连带着钱袋压在了桌子上,“买定离手,不能反悔的啊!”
    “不反悔。”灰衣青年回过神来,无比肯定道:“我就压秦郡主活!”
    而另一边,客栈掌柜的领着秦真等人转过回廊,走过小桥流水,到了一个单独的院落。
    掌柜的伸手推开门,回头笑道:“就是这了,天字一号、天水院。”
    “还成。”秦真扫了院落一圈,留下这么两个字就走了进去。
    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屋檐下灯盏早就点亮了,院中有三间房,地儿挺宽敞,景色也算得上雅致,出门在外住这样的地方,也算不错了。
    “能合贵客的意就好。”掌柜的笑道:“您几位先歇着,我待会儿就让小二送茶水糕点来,对了,近来池中小荷初绽,可要给贵客摘几朵来插在房中添些景致?”
    秦真闻言脚步微顿,却没回头,径直就往里走去,波澜不惊地说:“那就摘几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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