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元珏便下旨, 说是钦天监那边给两人选好了良辰吉日,七月初七。
    七夕节。
    秦良夜送走来宣旨的内侍就炸了, “七月初七算什么成婚的良辰吉日?寓意真真跟楚沉成亲之后就两地离居,跟牛郎织女一样一年一会吗?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父王稍安勿躁。”秦真道:“我倒是觉得七月初七不错, 您想想, 整个七月除了七夕, 就是七月半鬼节了,这样一比, 七夕总比鬼节好多了,是吧?”
    秦良夜一听, 也觉得有些道理, “这倒是。”
    秦真道:“而且我跟楚沉早点成亲, 咱们都好早点离京,这也是好事。”
    秦良夜还是一脸不高兴。
    秦真又道:“反正早成亲晚成亲都是成亲,跟早死晚死都得死是一个道理。”
    她这话说得十分顺溜。
    却让原本想要开口的秦无恙接不上话了。
    四周的侍女小厮弱弱喊道:“郡主……”
    “真真说得这是什么话!”秦良夜都顾不上不高兴了,连忙道:“赶紧呸三声,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秦真万分配合:“呸呸呸,当我没说。”
    秦良夜松了一口气,仍旧对这事很不满,“就是这婚期也太赶了一些,现在离七夕不足十日,如此仓促便要大婚,岂不委屈了我儿?”
    秦真笑吟吟地说:“不委屈不委屈,反正父王早就为了我备下了嫁妆,至于其他的事,楚沉如今好歹也是北州之主,有权有势的,什么不好办,更别说咱们秦王府还这么有钱!”
    “这倒是。”秦王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就算南州不如北州兵力雄厚,打不过也不敢打。
    但他们秦王府财大气粗啊。
    真真做了楚王妃,有什么不顺心的事,直接拿银子摆平就是。
    这世上没有银子解决不了的事。
    如果有,那一定是银子还不够多。
    秦无恙还没说什么,就被秦良夜拉去商量秦真和楚沉大婚,要用什么规格,置办多少物件了。
    秦真走到池塘旁的树荫下,端起鱼食,抓了一把洒向池中。
    上百条锦鲤争先恐后地游了过来,张口吞食。
    今日是六月二十七。
    大婚之日定在七月初七,满打满算只有九天时间。
    这次元珏用父王和无恙逼她进京,又用她引楚沉、谢荣华几个诸侯参加选夫,连长乐郡王元庆都来了京城。
    当今天下,有能力造反的,能跟元珏争一争龙椅的,如今全在这京城了。
    若是元珏想趁着这个机会铲除所有隐患,着实是个大好时机。
    就算他不这么做,王太师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更别说王家嫡子王锦霖被楚沉的人折磨地不成人样,近来太师府那边走漏了消息,王锦霖眼看着大限将至了。
    这么一算,京城里这些大人物不管是为了争权夺势,还是清算私仇私怨,她跟楚沉的大婚之日都不可能顺顺利利,什么事都不发生。
    还会轮番上演各种大戏。
    “来吧、来吧。”秦真又撒了一把鱼食出去,也不知是跟池塘里的鱼儿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吃饱喝足,好办事。”
    尘埃落定,好还家。
    秦真喂完鱼,就回了临风阁。
    傍晚时,宫里那位又下了一道圣旨。
    圣旨上说得冠冕堂皇,说楚王和秦郡主身份贵重,特次破格让两人在章华宫完婚。
    放着好好的楚王府和秦王府不用,非要让他两去宫里举行大婚仪式就算了,还非要说成是天下独一份的荣宠,皇恩浩荡。
    不过元珏做事也是真的周全,从喜服到凤冠,事无巨细,全都派人过来给秦真量身打造,章华的摆设布置也全有专门的官员负责。
    让秦真只要等着做新娘子即可。
    搞得像是皇上嫁女儿似的。
    秦良夜对此,已经完全无语了,“是本王嫁女儿还是皇上嫁女儿,什么事都他安排好了,那让本王这个做父亲的干什么?”
    秦无恙索性也不劝秦王了,“一天连下了两道圣旨,不知还会不会有第三道。”
    当天倒是没有圣旨再送到秦王府来。
    这第三道圣旨是第二天一早送来的。
    当时,秦真还睡得正香。
    接下来的几天,宫里的内侍天天往秦王府跑。
    珍宝名器流水一般往临风阁里送。
    谢荣华、齐桦那几个也轮番乔装打扮混入秦王府见秦真。
    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元珏让秦真和楚沉在章华宫大婚,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看着像是来凑热闹的,其实早已入了局。
    三年前,他们都是身受束缚的质子,一步走错便会满盘皆输。
    如今他们一个个都手握权势,朝堂局势变换都在他们一念之间。
    日子就在众人往来之间,一天一天过去。
    不善女红的秦真也被绣娘拉着,歪歪扭扭地在盖头上绣了一朵小花。
    大庆婚俗。
    新郎官和新嫁娘在成亲之前,不能见面。
    秦真天天看着一众好友换着模样来见她,只有楚沉,自从那边在安华寺分开之后,就没再见。
    见不着面。
    秦真有时候会在隔开秦王府和楚王府的那堵墙的边上站一会儿。
    有几回,暖玉和蓝烟请她回屋的时候,她听见墙的另一边,楚王府的侍从喊“君上”。
    然后秦真就知道,楚沉也跟她一样,时常站在墙边。
    不见其面,心已相见。
    有时候,秦真爬到墙上看看,楚沉每天都在做什么。
    可这些天围在她身边的人实在太多,还从早到晚都安排好了要做的事。
    她每天被这些人围着,忙的昏头转向,好不容易等这些人都散了,又被困意席卷睡了过去。
    人忙起来,时间总是转瞬即逝。
    很快,就到了七月初七这一天。
    每年的乞巧节,京城的街道都会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今年因为楚王和秦郡主在这一天成婚,当朝的大人物们齐聚一堂,更添繁华。
    秦真三更天就被侍女叫醒,起来开面梳妆,等所有一切都弄好,换上喜服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别的侍女都在忙碌着大婚事宜,只有燕儿在她边上,时不时给她喂块糕点,递碗甜汤。
    秦真还困得有些睁不开眼,止不住地打瞌睡。
    “我的郡主啊!”喜娘在边上看着都急了,“您把眼睛睁开些,不然妆娘不好上妆!”
    秦王府这么多年都没有主母。
    秦良夜的那些姬妾都远在南州,赶不及来京城,也不够格来。
    这府里府外的事,就都是秦真自己说了算,秦良夜和秦无恙只管照办。
    外头的事自有皇上和楚王派人操持,可秦真在上妆的时候犯困这事,那两位再厉害,也奈何她不得。
    屋里这些人被这事弄得又急又忙。
    秦王则在前堂,一遍又一遍地擦拭亡妻的灵位,跟她念叨:“我们家真真啊,今儿是真的要出嫁了。”
    “这次跟上回被戴贼逼婚不一样,真真似乎是真的贪图楚沉的美色,也不知道他两能不能过下去……”
    找了他好几圈才找到他的秦无恙正巧听到这句,“父王!”
    “肯定能过去!”秦良夜立马改口,“咱们这样的王侯家,最怕只讲感情,不图其他的了,真真图楚沉的美色,总好过跟他谈情,毕竟美色还能看得见摸得着,感情就虚无缥缈,真假难辨了。”
    秦无恙颇有耐心地等父王说完,才提醒他,“父王,楚王马上就上门来接阿姐了。”
    “让他等着。”秦良夜不悦道:“你阿姐往后就得天天跟他在一块了,让她在咱们秦王府多待会儿怎么了?”
    秦无恙:“……”
    不管秦王怎么磨蹭。
    吉时一到。
    楚王府的花轿便上了门。
    这会儿日头偏西,依旧晴光朗朗。
    喜娘让蓝烟来秦王过去。
    蓝烟说:“喜娘说,王爷亲手为郡主画眉心妆,是父亲祝愿出嫁的女儿一生笑面如花,寓意极佳,谁都不能代劳呢。”
    “真真就本王这么一个亲爹,自然是谁也不能代劳的。”秦良夜忽然找到了自己独一无二的那个点,不再反复擦拭亡妻的牌位,把帕子往秦无恙手里一塞,就往临风阁赶去。
    秦无恙又把帕子递给了小厮,快步跟上前去。
    到了临风阁。
    秦良夜亲手给秦真画了一朵桃花做花钿,拉着她说了许多话,直到门外喜娘和楚王府的人三催四请,才亲手给秦真盖上红盖头,扶她出门。
    一路上,秦王都在嘱咐他的宝贝女儿,“哪天你厌倦了楚沉的皮相,就回南州来找父王,父王养你一辈子。”
    就算秦良夜不愿意承认秦真喜欢楚沉远远超过他这个父亲,也知道这次大婚跟上次秦真被迫去林州是不一样了。
    女儿这次是真的要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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