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理由怀疑,昨天下午,这个男人一和她聊完,就偷摸着猫到小福星幼儿园门口围观她女儿放学了。
    所以她必须陪在女儿身边,不能让叶舒城在她不在的场合和小杏打上照面。
    “叶总,好巧呀。”盛卉走到他车窗旁,“路过吗?”
    叶舒城对上她玩笑似的眼神:“不是路过。”
    盛卉扯了扯唇角,妩媚的柳叶眼递去一个“你真没劲”的眼神。
    片刻后,她收了笑,眸光严肃了几分:“你想见小杏?”
    叶舒城没有回答。工作日工作时间,他于百忙之中抽空出现在这里,就足够说明一切。
    “我好像说过,孩子还没有准备好。”
    叶舒城:“我不会打扰她,但我时刻都想见她,只等你们愿意。”
    盛卉静默了一会儿。
    对于今天这场偶遇,她心底隐约感觉领地受到了侵犯。不过,她的心态已经调整得很平和了,关于未来如何和叶舒城相处,也有了初步的考量。
    除了一点......她还没有和小杏沟通过这件事。她直到现在还是全无头绪。
    或许还有别的方法。
    比如,先让他们见一见试试,看看小杏的反应。
    如果小杏喜欢他,那么一切都好说,如果小杏表现得很害怕,那么,所有事情都要再议。
    宝贝的开心永远最重要。
    盛卉心下做了决定,对叶舒城说:
    “麻烦叶总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现在去接小杏。”
    喧喧嚷嚷的街道上,几十米开外,一辆银灰奔驰旁边静立着一个高挑的男人。
    他手里拎着一盒巧克力蛋糕,目光定定望着不远处的盛卉。
    只见她微微弯下腰,对车后座的人说了句什么。
    一绺柔顺的长发从她肩上落下来,坠在白皙姣好的脸侧。
    她只需要站在那里,周遭万物便立刻失去颜色。
    傅时则不禁弯了弯眼角。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为了和哥哥争夺家产才去接近盛卉。
    或许这算是其中一个原因。
    不过,早在他久远的孩童时代,第一次跟着爸爸去盛家做客,见到那个开朗爱笑,众星捧月般的小公主,他就已经很想接近她了。
    那时候,他们曾经一起玩过家家,他还帮她做过小学二年级的数学作业。
    好不容易高中同校了,她的性格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同学在背地里偷偷议论,说她因为父母突然离世得了抑郁症,变得非常难以亲近。
    傅时则比别人知道得多一些,其实盛卉不是排斥所有人,她只排斥异性。那时候,如果有男生不小心碰到她,她会露出非常厌恶且难受的表情。随着年龄增长,她的症状似乎减轻了一些,不会把厌恶表现得太明显,但还是时时刻刻抵触着异性的触碰。
    傅时则心想,自己应该算是盛卉为数不多的异性友人之一吧?
    或许连友人都算不上,只是个合作伙伴罢了。
    视线范围内,他看见盛卉直起了腰,应该和车里的人聊完了。
    下一秒,后座车门忽然打开,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从车上踏下来。
    傅时则看见他的侧脸,轮廓极为精致,竟有些眼熟。
    盛卉站在男人面前,蓦地后退了两步。
    她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身体不自然地向后一歪。
    男人伸手拉住她,而她也惊慌地攥紧了男人的手臂。
    傅时则心想,她应该马上就松开了,她对成年异性一向避如蛇蝎。
    谁曾想,盛卉稳住身子之后,另一只手竟也攀上了男人的手臂,就这么双手拽着他,后怕地喘了两口气。
    傅时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人是谁?他们是什么关系?
    ......叶舒城?
    傅时则想起来了。那可是个坐在申城商界金字塔顶端的男人。
    他心底不禁涌出一股难以名状的烦闷。
    盛卉和叶舒城说完那句话,就听见后排几辆车的司机探出头来喊他们快走,别堵在这儿。
    叶舒城:“我先下车吧。”
    说罢,他打开后车门,一步踏到了盛卉面前。
    他生得高大,气场又强,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些,盛卉忙不迭后退两步。
    她今天穿一双中跟皮鞋,鞋跟比较窄,一不小心就陷进了路面排水口的缝隙中。
    然后就像傅时则看见的那样,叶舒城伸手拉她,而她先后用两只手扣住了男人健壮的手臂,直到彻底找回重心,喘匀了气,才松开。
    盛卉和叶舒城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除了前者觉得后者手臂肌肉似乎更硬了一些,后者觉得前者那小细胳膊还是和从前一样,柔弱得仿佛一捏就碎。
    两人不尴不尬地作别后,盛卉走进幼儿园,轻车熟路地接到小杏。
    小杏以为妈妈今天不会来接她,看到盛卉出现,她高兴坏了,拉着妈妈的手不停地蹦蹦跳跳。
    盛卉原想叫小杏安静点,因为等会要出去“见客”。
    转念一想,就这样吧,品得就是个原生态。
    母女俩手拉手来到幼儿园大门口,盛卉四下瞭了眼,很快就找到独自站立在街对面一颗梧桐树下的叶姓男子。
    今天申城降温降得挺狠,叶舒城没穿西服,外套一件版型挺括的深灰大衣,内搭白色毛衣和黑色西装裤,长身玉立,活脱脱来幼儿园门口拍男模画报的架势。
    盛卉身旁,甚至有家长拿出手机装作若无其事地朝他那个方向拍照了。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态,牵着小杏径直朝叶舒城走去。
    男人深邃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表情看起来仍旧镇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率似乎有点失常了。
    一如盛卉所想,她和小杏甫一踏上路缘石,停在叶舒城面前,小杏立刻缩起脖子躲到盛卉身后,两条小胳膊死死抱着妈妈的腿不放,一张圆润可爱的脸蛋,只敢露出一只眼睛偸觑斜前方的男人。
    盛卉轻抚了抚小杏的脊背,抬眼对叶舒城说:
    “她没怎么见过陌生男人,胆子有点小。”
    叶舒城点了点头。
    他垂眼望着躲在妈妈身后的小豆丁。她是那么小,像个花骨朵,漂亮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他,在这样的目光下,叶舒城第一次理解了“女儿奴”这个词的含义。
    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不顾一切地摘给她。
    他往前一步,在盛卉惊讶的目光中缓缓蹲在了小杏面前。
    然后,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只毛绒小熊挂扣,用手掌盛着递给小杏。
    他的轿车后车厢里堆满了这两日从各处搜罗来的贵重礼物和玩具,可是,刚才他犹豫再三,最终哪个都没拿,而是趁着盛卉离开的这段时间,去附近的精品店里买了这只可爱的小玩意。
    小杏好奇地接过小熊,把玩了一会儿,忽然抬眼看向叶舒城,脆生生地说:
    “叔叔,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叶舒城站了起来,轻柔地摸了摸小杏的脑袋:“我也觉得小杏很眼熟。”
    小杏用力眨眼:“叔叔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叶舒城:“你妈妈告诉我的。”
    盛卉更惊讶了。小杏刚才一点也不反感叶舒城的触碰,两人一问一答有来有回,仿佛一下子就成为了朋友。
    这难道就是血缘纽带的威力吗?
    小杏渐渐从盛卉身后探出身子,抬起小手牵住妈妈,仰头问:
    “妈妈,这个叔叔是你的朋友吗?”
    盛卉没能立时回答这个问题。
    她抬眸看了叶舒城一眼,又低头望向小杏,踟蹰道:“宝贝,他是......”
    盛卉感到骑虎难下。她不想回答,尤其不想在这里回答。
    她能感受到周遭许多人投射过来的目光。其中不乏认识她的家长们。
    言语的中伤有时比利刃更可怕,所以小杏刚入学的时候,为了避免那些难听的闲言碎语,盛卉和许多人都说过,小杏是她在国外精子库做人工受孕获得的孩子,她的爸爸压根不存在。
    可是现在,如果凭空冒出一个爸爸......
    “先叫叔叔吧。”
    叶舒城忽然出声打破了尴尬,温和又平静地回答了小杏的问题,“叶叔叔是小杏妈妈的好朋友。”
    盛卉不由得愣在原地,为对方的善解人意感到难以置信。
    她挑的这位染色体供应商,已经不仅仅是优秀,简直是神仙级别的供应商啊!
    叶舒城压低声音,只对盛卉一人说:
    “慢慢来吧,我也不想孩子以为以前是我不要她。况且,你的名声可能会受影响。”
    一个单身带娃的未婚女人,原先的精子库变成了孩他爸,还是个挺出名的有钱人。
    这些因素结合在一起,可想而知流言能传得多难听。
    叶舒城掀了掀眼帘,清淡目光扫向街对面几位交头接耳的年轻妇人。
    盛卉自然也看到她们了。
    她很少为自己着想,大部分时间只在乎小杏的面子。
    这一刻,她难得地产生了一丝名为感动的情绪。
    街对面,好几位小班家长聚集在一块,看似闲话家常,实则目光飘飘荡荡,总能落到盛卉和她面前的男人身上。
    有位精英人士认出叶舒城之后,他们嚼舌根的氛围更加热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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