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她无心追问了,闭着眼睛,共赴烟雨,泥尘沾染。
    **
    时间一晃过去两日。
    白眠迟迟没有给出是否前往西北研究院进修的答复,而院里还有很多其他人盯着,纷纷询问她不愿意去的话,是否可以向林诗语教授推荐自己。
    白眠笑了笑,没有回答。
    梁老看出她心事重重,推开鼻梁上的眼镜,置于头顶道:“小眠,这么好的机会,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白眠小心翼翼往外望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缓缓开口道:“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
    “他?”梁老想了想:“男朋友?”
    白眠没有否认,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
    “怎么?怕他不让你去?”梁老通过上次陈怀凤的事,暗自觉得她在姻缘这方面的运气不怎么样,下意识把对方往坏处想。
    白眠摇了摇头。
    她知道秦牧云一定会同意她去的,可她也见不得秦牧云难过的样子,光是想到那双漂亮的眼睛,因为她而暗淡下来,她就觉得自己罪无可恕,看来有时候找男人,也不找太好看的。
    别说生气了,她有时候光是看着他那张脸,就觉得什么错都是自己的,根本气不起来。
    “师父,你知道怎么哄男人吗?”白眠苦恼的托着脸问。
    梁老眉头紧皱:“我一个老头儿怎么知道?”
    “也是。”白眠也没想真问出什么,“那你说,我再什么情况下跟他说这个事比较好?”
    “如果他真的在乎你,就会为了你的前途着想,不会因为自己的感受绑架你。”梁老脑海中脑补出一个小气,□□,控制欲又强的男人:“实在不行就分了吧?你这又不是走三五天,一走就是两年,中间得生出多少变数啊。”
    白眠:“……”
    沉默片刻,她小声反驳道:“他不会的。”
    “开始肯定不会,但时间久了呢?过个大半年不见面,再深的感情也淡了。”梁老觉得与其走到那步,还不如趁着感情不深,及早断了,为彼此留个体面。
    梁老对于感情的看法比她还悲观。
    白眠也不想跟他聊了,“行了,师父,我自己看着办吧。”
    临近下班,白眠主动给秦牧云打了电话,然而他那边信号不好,没说两句就挂了,过了一分钟,才重新给她拨过来。
    秦牧云听着手机,从黄梨木的圈椅起身,顺手将手里竞拍的号码牌递给身后的江寻,顺着台阶往外走去,临近门口,眼前昏暗的天光逐渐趋于明亮,一直静音的声筒,也终于有了信号。
    白眠很快接了起来,声音又柔又娇:“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他看了一下腕表上的时间:“今天有点事儿,应该会迟点儿,怎么了?”
    “那你要不要回家吃饭?”白眠通常情况下,都是自己在家做饭:“你要回来的话,我就多买点儿菜。”
    “要。”他没有丝毫停顿道。
    “那你大概几点回来?”白眠问。
    “最晚八点。”秦牧云答。
    “你是指到你那边,还是到我那边的时间?”白眠好几天没回自己的房子了,还是挺想回去的。
    “都行。”
    “那就回我那边吧。”环境更熟悉一些,谈起来应该也更自在一些。
    “好。”秦牧云应了一声,白眠挂断了电话,他转身回到拍卖行,台上展示的竞拍品正是他等候了一天的东西,而旁边有人报价已经到了四百万,并且在不断攀升。
    江寻正是犹豫不决的时候,秦牧云气定神闲接过他手里的号码牌举起,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和卡其色的衬衣,微微敞开的领口,衬出几分如玉的温润,隐于的昏暗中耳钉折射出淡淡的光芒,让他没有任何情绪的侧脸,更显得高不可攀。
    他倚坐在黄梨木的椅背,双腿自然交叠,淡漠的视线漫不经心从四下扫过,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子慵懒。
    竞拍的人群中,有人认出是他,自动放弃了竞拍。
    到最后竞拍的人越来越少,只剩下一个外地来得富商还在同他竞价,价格不知不觉逼近七百万。
    富商眉头微皱,看向身后冷峻慵懒的年轻人,一度以为是拍卖行故意找来抬价的,心想总会有个头,然而价格超过七百五十八万,对方仍然没有喊停的意思。
    他频频回头,然而对方从头至尾没有看过他一眼,一派气定神闲。
    他咬着牙喊了举了最后一次牌,对方果不其然举牌跟上,他不再坚持,对方终究以七百六十万的价格成交。
    而后,秦牧云便从座位上离开了。
    富商一直在打量他,不相信他真的是来竞拍的。
    周围好事的人忍不住笑道:“你一看就是外地来的,这位爷儿一般紧追不放的,那就是势在必得,你喊再高都百搭的。”
    “七百六十万买什么,不比买这么个东西强?”富商的心里价位就在两三百万之间,喊到五百万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勉强,七百万的时候,已经是在跟对方较劲了。
    “嘿嘿,大哥,你可能不知道那位是谁,但是古玩界的南秦北齐你听过吧?这里的秦,指得不是上城赫赫有名的秦家,是这位爷儿。他只要喜欢这个东西,价格就只是一个数字,别说七百六十万,你就是喊到一千万,这么爷儿也是毫无犹豫的跟。”
    富商哑然。
    看来只能重新选个东西送给新交的小明星女朋友了,也不知道这位爷儿花这么多钱,是为了讨哪个女明星欢心。
    ……
    从拍卖行出来,阿仁直接驱车前往白眠的住所。
    江寻坐在副驾驶上,回头扶着椅背望着他道:“秦爷,那你这个东西,又打算给白眠妹妹说多少钱?”
    他现在是真的服了这位爷儿了,那串天珠当年是寺庙的圣物,被称为无价之宝,活佛将这串赠予秦牧云的时候,秦牧云捐赠了一亿两千万。
    拍卖行的玉石鉴定师老陈,初次来到这串天珠的时候,一度直呼秦牧云赚大了,可见这串天珠的价值。
    然而到白眠妹妹那里,就变成九百了。
    这七百万的东西,估计就剩七十了。
    秦牧云脱下身上的外套,冷冷盯着他道:“那天晚上的事,我可还没跟你算账,”
    那天晚上?
    他跟白眠妹妹讲以前的事的晚上?
    “怎么了嘛?”江寻委屈巴巴:“白眠妹妹有什么不知道的嘛?”
    “你吓到她怎么办?秦牧云见他敢委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在他脸上捏了一下:“她长大的世界,和我们曾经生活的世界,不是同一个世界。”
    他不想让白眠看见他逞凶斗狠的一面。
    他希望她一直觉得他是理智的,克制的,值得信赖和依靠的。
    江寻捂着被捏得生疼的脸:“秦爷,你别看白眠妹妹软软绵绵的,其实有主见的很,才不会被那么点儿事吓到呢。”
    秦牧云眼睛一瞪:“你还有理儿了是吧?”
    “没有,”江寻自是不敢和他抬杠,乖乖认怂道:“那以后没你的准许,我绝对不跟白眠妹妹说以前的事了。”
    “今天的事也不准说。”他凝视手里镶着钻石的祖母绿宝石戒指,不动声色合上了盖盒。他没想现在就给白眠,增添她心里的负担,但她的欲言又止,又让他总觉得不安。
    “知道了。”江寻悻悻转过身,略微沉思以后,又侧过头道:“秦爷,我真的没想到,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去过这种没有波澜,一眼望到头的人生。”
    秦牧云面无表情的凝视着窗外,似乎没听见这句话。
    久久不见他的回复,江寻正欲回过头,只听秦牧云淡淡道:“我也没想过。”
    而且甘之如饴。
    光是想到人生尽头,能站着这么一个人,他都由衷感到一种庆幸和幸福。
    “可能是上年纪了吧。”江寻感叹道。
    秦牧云微微沉吟,拿起手边的靠枕,反手砸在他的脸上,江寻顿时发出一声惨叫,阿仁直视着路况,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江哥,不会说话,可以学我不用说。”
    江寻立刻捏着他的嘴道:“你现在也不用说,谢谢。”
    **
    秦牧云比白眠想象中还要早到半个小时,她身上的围裙都还没有取,松松垮垮系在她的腰间,黑色的长发随意挽在脑后,露出白皙通透的小脸。
    “你怎么来得这么快?”白眠端着两个白色的餐盘出来,看了一眼墙上不到七点半的时间道。
    “见你肯定要快一点儿。”他换了鞋子,挽起衬衣的袖口,走进卫生间洗手,而后一边擦着手,一边走向她道:“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你把饭盛一下吧。”白眠指了指悬挂在水槽上方的饭勺:“勺子在那边儿。”
    “看见了。”他自然的打开电饭煲的盖面,盛出两碗米饭,白眠依稀生出了一种他们已经这样生活很久的错觉,温馨又寻常。
    她取了筷子,在餐桌上坐下。
    他将碗放下,俯身靠近她的身后,送开围裙的系带,帮她把围裙取下,挂回了厨房。
    白眠惯性的道了声谢。
    他神色如常的从厨房里走出来,用指端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不用谢。”
    白眠理亏的没有回嘴。
    他端起碗在她左手边侧面的位置坐下,夹起就近的食物放进嘴里,眉眼平和,不见情绪。
    白眠咬着筷子望着他:“好吃吗?”
    他反问道:“怎么会不好吃?”
    “那你怎么都没反应?”她以为他会像电视剧里,从后给她一个拥抱,每吃一口都是甜言蜜语。
    “因为,”他垂着眼睑靠近她,放低声音道:“没你好吃。”
    白眠在他小腿上轻轻踢了一下。
    他哑然失笑,握着筷子在她头上揉了揉:“我不想你得到鼓励以后,每天都这么辛苦。”
    “可是我没觉得辛苦啊。”她之前的日子都是这样过来的,下班做饭,然后洗澡,修复古籍,或者看看电影和书,“我以前还想要做美食博主呢。”
    他听出她话里的得意,微微歪头,拖着尾声配合道:“这么棒啊?”
    “真的,你尝尝这个。”她夹起一块排骨放在他的碗里,“我做饭很好吃的。”
    “恩。”他咬了一口,认同的点点头。
    白眠又继续向他逐一介绍起来,他耐心的倾听,时而附和,一种平凡而温馨的幸福,从餐桌上弥漫开来。
    吃过饭后,秦牧云自觉的收起碗,向厨房走去。
    白眠看着他身上的衬衣和手上的腕表,总觉得格格不入,不由上前道:“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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