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远,她将自己缩进柔软的羊绒围巾里阖眸小憩。
    ****
    期末考试前教室里的气压极低,仿佛点个火就会爆.炸,笔尖划纸的声音永不停歇。
    天气冷了懒得动,大家在教室点外卖,不知道谁提了嘴一中那位张老师。
    开班补课被抓个现形,又拉扯出体罚学生的种种。
    后来的结果是什么钟浅夕没听到,她只是在特定的时间节点遵从内心做了件想做的事情,他人的结局如何,她不在乎。
    再见陆离铮是在期末的考场。
    忙着答题,只在语文和英语检查完的空隙里,盯着他的背影看了那么一小会儿。
    教室里的灯光如昼,把日光都盖过,钟浅夕就那么肆无忌惮地看他宽阔肩脊。
    他是来走个过场的,需要期末成绩,又没多需要。
    收卷时钟浅夕虚扫过去,语文作文整整一页直接空掉了。
    “我上周才讲过,你脑子被狗吃了……”
    钟浅夕攥着那篇碎纸,感到无比的可悲,学生是个身份而已,是人,不是狗。
    学不好数学就要受到人格侮辱?能教好不是教学水平高吧,是学不好就让人去死,学不好的学生走了,就只剩下好的了,天然筛选。
    骂声时不时的出现,钟浅夕压着火气迅速交出张令人满意的答卷。
    张老师扶着老花镜给她打对勾,又抽出张印好的递给她,“下周带给我,你可以走了,不用听这个班的讲卷,下周六你上下午两点的吧。”
    钟浅夕微笑接过卷纸,甜美地答“好的。”
    笑容保持到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刹,镜面映出少女冷漠含霜的眼神。
    豪华小区的景致错落,人工湖偌大,养了不少锦鲤,湖面结了冰,就都集结在出水口没凝的地方换气,气泡连串的浮出。
    少女搓着冻僵的耳朵盯着那片游鱼良久,拨通了个官方的手机号,用词精准无比的举报这位张老师违规开设补课班。
    时间、地点、收费。
    当下是查的最严的时刻,严令禁止在编老师开设补习。
    钟浅夕切段通话,长长的哈出口白雾,忽然有块淡灰色从眼前飘落,搭在脖颈,又微微收紧,带着温热的体温,把没有知觉的肌肤唤醒,冷杉的泠冽和这个季节搭配无比。
    她下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柔软的围巾,缓缓回眸,撞进陆离铮眼底。
    这人裹了件长羽绒服,神色温柔。
    六角雪花就那么洋洋洒洒地落了起来,有片停在纤长睫毛,陆离铮微微抬手,却又放下,淡淡说,“我家住你身后那栋楼,以后打举报电话可以来我家打。”
    围巾盖住大半张脸,钟浅夕狐狸眼圆睁,四目相对。
    眨眼时雪花融掉,眼睑又是一片凉意。
    陆离铮应该已经站了会儿了,他不问为什么举报,只是助纣为虐。
    不问是非的模样同她旗鼓相当。
    围巾下钟浅夕张了几次嘴,最后都又吞回去,含混地说,“谢谢。”
    然后往门外走,陆离铮的脚步声随之响起跟上。
    公交车站离得很远,钟浅夕慢吞吞地走,陆离铮也就悠悠跟过长路。
    都没戴帽子,雪落了满头。
    试考了两天,没有半个字交流。
    周五考完,下周二就能录入完全科成绩,下周五下午家长会,接着直接放寒假,安排的明明白白。
    ****
    陆离铮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酒醉后绕到前盐巷口吃早餐,神明可能有偶然的眷顾。
    起码让他坐在司机车里时,扫见了在等公交车的女孩子。
    钟浅夕换了套粉白的长羽绒服,立领,头戴毛绒耳罩,没有站在站牌前,而是在三两米外道口的阳光里跺着脚取暖。
    陆离铮记下时间,让司机停在路边,目送她上车才开走。
    今年的名次变动不太大,有两位可怜见儿的得走,寻旎惊魂未定的捧着自己的二十九名感谢神佛。
    而徐鸣灏贱兮兮地凑过来说,“你不如感谢我,我三十,给你垫着呢。”
    “几岁了?”林致远把卷子卷成筒敲徐鸣灏的头,“你要点儿脸,那是人家努力考的二十九。”
    徐鸣灏理直气壮,“我就不是努力考的三十了?”
    寻旎凉凉回,“我拜佛呢,你少说废话。”
    钟浅夕托腮看活宝们打闹,最后在走廊被阎王制裁拎回教室,脑海里浮现出清早瞥见的那辆迈巴赫。
    沐城或许会有很多,可绝不该出现在老城区的借口。
    陆离铮这种人,从外到内都低调不了,掩饰无用。
    转着的笔掉落,懒得再捡起来继续,干脆把刚被训过的寻旎小宝贝儿喊来身边一起玩翻花绳打发时间。
    ****
    她在还没想通陆离铮为什么昨天会出现的清早,在站牌处看到了茕茕孑立的他。
    寒冬的清晨处处透着凉,他兜头套着羽绒服的帽子的帽子,懒倦地握着杯热饮取暖。
    掀眼皮看到钟浅夕,就直接站到了她身后排队等车。
    “早。”嗓音嘶哑含着浓重的困意。
    钟浅夕被迫进入两难之间,只能回了句,“早。”
    考完试后的这周没有早自习,八点上课,六点五十上车,正撞上早高峰。
    公交车里人挤人,书包和公文包互相挤压。
    钟浅夕艰难地找到个空吊环,泠冽而熟悉的气息旋即覆了过来,陆离铮仗着身高直接去握顶杆。
    她昂着头蹙眉,最后摸出只毛茸茸的小熊手套递给他,软声讲,“栏杆冰。”
    陆离铮勾唇,会意的拿起她的小熊,垫着掌心重新去握。
    困意未消,半搂着的怀抱又显得尤为温暖,钟浅夕安静的望着他胸口处的金线刺绣,努力把脑海里那点儿旖念扫光。
    车又停了两站,人越上越多,她被迫从平地上到起伏的台阶。
    陆离铮以身体替她隔绝掉拥挤人潮,只要微微低头前倾,就能坠进想念的怀抱。
    可他们还没有和好呢。
    钟浅夕的躯体和意念反复做斗争,天平两端分别是:接受示好讨要回到半吊子的从前、与昂首挺胸阔步前行。
    颠簸的公交车在一个急刹后替她做出了抉择。
    车厢里的致歉和没关系有来有回。
    女孩子被惯性带着摔入宽阔胸膛里,心跳莫过所有。
    钟浅夕跟着喃喃,“对不起。”
    她明白自己不可贪恋,想直起身体来,又立刻被按回原位,后脑被很轻的揉了揉。
    陆离铮清冽微沉的嗓音贴耳传来,“有关系。”
    “……”钟浅夕偏头想去瞪他,唇角擦蹭过柔软的肌肤,意识到无意做了什么后,整个人都僵住,涨红了脸。
    陆离铮虚咳,又抚着她的背按了按,宠溺哄,“你乖点儿。”
    “唔。”钟浅夕轻吐出个音节,从心而认命的把下巴颏抵到陆离铮肩头。
    车厢还是时不时的晃动,可她永远依在陆离铮的怀抱里,整个人像是只树袋熊似得挂着,暖得快要睡着了。
    如果这辆公交车可以永不到站就好了,她选择阖眸做个长长的美梦。
    车门开起,冷风涌进来,钟浅夕睁开眼,睫毛颤动,最后聚焦在某一点。
    斜前方有双粗粝的手在摩.挲着往女孩子的伞裙裙底钻,视线微微往上,被摸的女孩子娇小,背着只可爱的毛茸玩偶包包,人在发抖。
    钟浅夕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摸到外套兜里的手机,单环住陆离铮的腰,把自己的重量全压到他身上。
    “困了?”陆离铮含笑问,“那睡会儿,到了喊你。”
    钟浅夕蹭他的肩膀,左手去捏他的手指,撒娇撒痴地念,“想要你抱。”
    陆离铮怔然,反手握住她的手。
    旁人看来这是对长相出挑,极般配而黏腻的小情侣。
    女孩子窝在男孩子怀里,枕着他刷手机,咬耳厮磨,亲昵无比。
    只有钟浅夕听见陆离铮在耳侧说的是什么。
    他极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讲的是,“我在。”
    钟浅夕的回应是把交握得手攥得更紧,举着手机的右手正在录制视频。
    公交车门再度关上,已经过了几个大站,人下了大半成。
    “你斜后方,棕色外套,黑裤子的中年男性。”钟浅夕边讲边把手机顺回衣兜,退了半步,指向那人,高声呵,“你在做什么?”
    昏昏欲睡的早八人被这声锐意断喝惊醒,错愕地看着猥琐男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和蹲下抱头哭泣的女孩子。
    陆离铮拉着钟浅夕当胸把猥琐男当胸踹到一边,而钟浅夕半蹲,拍着受害女孩子的背部一声又一声的安抚,“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他们一站一蹲,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拉着彼此的手。
    一刻都没想过要松开。
    作者有话说:
    =w=,快写到分开了,但是他俩得先恋个爱,少年情侣,反目成仇【不是
    虽然本文不是个追妻火葬场主基调的文,但是我是女鹅控,他多少要吃九九八十一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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