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容果然卖力的把她伺候了一回,头发被又抓又挠,时不时猛力揪两把,真是受累了。
    得亏不会被水淹死,不然真伺候不住。
    ……
    黎画抱着被子睡得香甜,耳边隐约传来吵杂声,眉头不由皱起,正要睁开眼睛看是谁闹事,一道温柔的触感抚平眉头。
    裴容:“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黎画咕哝,翻个身,继续睡觉。
    裴容穿起一件外套,下床走到外殿门口,“怎么回事?”
    凤阳宫的守卫正押着一个人,小菊冷着脸,面上却有几分难色,看到裴容出来,自责惭愧,立马请罪,“郎君,是奴婢办事不力,惊扰到您。”
    “裴容……”
    刚叫出两个字,就被打断,一身狼狈的双手反剪压制,痛苦的咽回声音。
    裴容漫不经心的瞥一眼,那人正是裴陶。
    自从丢给十几个教养嬷嬷关在宫里潜心改造,裴陶的消息还传过一阵子,基本不是好话,不是顽劣粗鄙劣性难驯,就是大放厥词口出狂言。凤阳宫的侍女一开始还颇为关注,后来渐渐不说,小菊连提都不敢提,生怕说了扎心。
    估摸着憋屈狠了,终于在沉默中爆发,竟叫他一口气闯到凤阳宫门口,被守卫扣住,没能闯进来。
    白玉京的主人在凤阳宫歇息,守卫哪敢有一丝懈怠,不论裴陶如何闹腾都没让他进入一步,想要叫嚣吵闹,直接堵住他的嘴。
    如果黎画不在,说不定能叫裴陶成功,好歹是传闻中凤阳宫郎君的弟弟,若是不管不顾豁出去,谁敢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就是仗着这一点,才逃出十几个嬷嬷的管控,冲到凤阳宫,不过也就到此为止。
    裴容面色平静,眼神薄凉,“这不是陶儿吗,多年未见,竟叫我没能一眼认出来。可见男大十八变,面目全非。”
    守卫用力钳制住裴陶,叫他毫无挣扎之力,闻言奋力抬头,眼里满是怨愤,张嘴狠狠咬了一口,趁着守卫吃痛下意识松开,咬牙切齿,“裴容你这败类!堕入魔道污了裴家门楣,现在竟然还给一个女鬼当男宠!自甘堕落,下贱无耻,把我骗入鬼域,妄想与你共侍女鬼!你们这对狗男女……”
    守卫用力,裴陶面色扭曲,痛苦的说不出话,辱骂之语戛然而止。
    裴容叹气,“嬷嬷们日夜辛劳,看来还是白费,没能把你的性子扭转过来。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得劳烦嬷嬷们辛苦辛苦。”
    听到教养嬷嬷,裴陶眼底闪过一丝惧色,又惊又怒,这些天他真的吃了不少苦头。
    裴陶奋力挣扎,猛然抬头,眼中都是怨毒愤怒,嘴巴被堵的严严实实,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声音,“呜呜呜呜呜呜呜!”
    裴容居高临下俯视,唇边勾起一抹弧度,眼神薄凉,吩咐守卫,“松开他。”
    “可是……”守卫为难的看了一眼殿内,还是乖乖遵从命令松开裴陶。
    重获自由的裴陶正欲大放厥词,他以为是裴容服软了,却被狠狠一脚踢中心口,直直倒飞出去,在地上滑行数米,撞到一个假山。
    这一脚毫不留情,又重又狠,差点要了裴陶半条命。
    他痛苦的捂住心口,面色煞白,仿佛下一秒就要去了。
    裴容优雅从容的走过来,长发披垂,单薄的外衣松松垮垮,露出一个新鲜的挠痕,平添几分暧昧风情。
    “我这当兄长的真是太不称职,竟然一直不知道身边藏了一条毒蛇,冷不防咬我一口,痛彻心扉。当了九百年的从神官,一点长进都没有,还越活越回去,满脸晦气,愤世嫉俗。是不是觉得,自己之所以混成现在这样,都是我这兄长的错,是我叫你在神官中如履薄冰,是我叫你九百年都还只是个从神官没能转正?”
    裴容在裴陶面前站住,弯腰,用力掐住他的下巴抬起,薄凉的眼神映入裴陶眼底,宛如冰寒刺骨的锋刃,刺的他浑身颤抖。
    “因为你是个废物啊。”
    “文不成武不就,别人捧两句就真以为自己天资出众才华横溢,自命不凡,恨我这病秧子占了继承人的位置,明里暗里的挤兑不满,不敬兄长。若非我护着,凭你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踩着我入了宣武将军的眼,成为天庭从神官,九百年未能前进一步,一手好牌打的稀烂,树敌无数,还有脸哭诉埋怨。”
    “天庭多的是天之骄子,资历丰富,阅人无数,你那两瓣蒜他们还会看不穿?都说日久见人心,宣武将军估计也后悔当初为何一时冲动捡了你这么一粒老鼠屎上天庭。”
    “我是你的兄长,你再废物再不成器,都愿意照顾你,为你撑起一片天空,只求你一生安康,别人凭什么惯着你?凭你烂凭你废物,还是凭你怨天尤人眼高手低?”
    “尝到苦头后知道回来找兄长,却是想要再捅一刀,好送你上青云,扶摇直上。”
    裴容眼神更加冷,气势可怕,捂着心口的裴陶浑身颤抖,一股寒意深入灵魂。满眼恐惧的看着与自己对视的裴容,好似血液都要冻住。裴陶从来不知道裴容原来还能这么可怕,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天下第一魔头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凶狠起来的裴容真的非常可怕,只是一个眼神就好似能活剐了他。
    只是以往都是对着别人,现在却是对着他。
    裴陶终于知道害怕,心口剧烈疼痛,让他又痛又惧,忍不住想求饶。
    裴容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狠狠掐着裴陶下巴让他说不了话,十分不解,“我该有的东西你一样不缺,怎么就长成了这么一副不成器的样子?以前我比你大个几岁,现在论资历,你完全可以把我甩在后面。依照天庭的资源,只要你愿意,可以请教最好的文官,也能拜托最好的武官,起码看在同为天庭效力的份上,总有愿意教你的。别的不说,一手提拔你的宣武将军肯定乐意看到手下的从神官努力好学。”
    说着,裴容嘲弄讽刺道:“莫不是陶儿以为,成为从神官便可以高枕无忧?”
    话音落下,裴容屈起膝盖狠狠给了裴陶一下,这一击直接叫他昏厥过去。
    “拖下去。”裴容转身吩咐,嫌恶的看了看掐过裴陶下巴的手。
    进入外殿的时候,小菊及时奉上拧干的热帕。
    裴容接过冒着热气的帕子,轻轻擦拭手指,随手丢给小菊,漫不经心的摸了摸那条露出来的红痕,拢了拢衣襟。
    返回内殿重新坐在床上,解下外衣一丢,裴容躺床上抱住黎画,脸贴着她用力蹭了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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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第一更
    凤阳宫守卫押着昏厥过去的裴陶下去, 裴容态度摆这么明显,差点没一脚踹死裴陶,这个拖下去自然不会是安置在凤阳宫, 哪来的回哪里去。
    两名守卫就像拖着一条死狗, 若非顾及裴容的颜面, 还能更粗暴,一人一边拽着裴陶的胳膊, 半个身子在地上拖行。
    才刚走出凤阳宫不远, 路过朝阳宫, 瞧见曲素隐站在前面路上,两手揣在宽大的袖子里,笑容温文尔雅, 如沐春风,长长的头发以一个玉环束起来,从一侧绕到胸前垂挂下来, 周身气度和煦, 极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守卫停下来, 向他行礼, “见过郎君。”
    曲素隐微微垂眸, 瞥一眼被守卫拽着胳膊的裴陶, 唇角含笑, 似乎好奇的发问,“裴小郎君这是?”
    守卫没有隐瞒, 今晚裴陶闯宫的动静太大, 朝阳宫就在凤阳宫边上, 现在不说过不了多久也会知道。
    “小郎君打伤教养嬷嬷们, 一路闯过来, 吵着要见我们郎君,被教训一顿。”
    曲素隐了然,怜悯道:“凤阳宫的裴郎君一定十分气恼吧,弟弟竟然这般不争气。”
    守卫没敢接话,恭敬的原地站立。
    曲素隐恍若未觉,“娘娘特意找来经验丰富的教养嬷嬷教导裴小郎君,寄予厚望,到底是辜负了娘娘的这份苦心。小郎君不懂事,娘娘可别因此恼上裴郎君。”
    曲素隐一脸怜悯,“嬷嬷们只是尽忠职守,却遭遇无妄之灾,叫医官好生瞧瞧,以后还要继续教导裴小郎君。”
    守卫口称是,态度恭敬疏离。
    曲素隐眼尖瞧见好似有什么滴落下来,定睛一看,竟是红色液体,落到地上溅成一个圆。他伸手掐住裴陶下巴往上一抬,一张煞白的脸映入眼底,双眼紧闭,唇角渗出丝丝血迹。若非神官的生命力顽强,这副模样怎么瞧着都是命不久矣,身受重创,气若游丝。
    曲素隐居高临下俯视,掐着裴陶下巴的手指摩挲两下,这个位置刚才被狠狠掐过,留下可怖的指痕,许是又被人掐住,熟悉的姿势和疼痛感唤醒裴陶的意识,缓缓睁开眼,虚弱的咳嗽两声,胸腔痛得厉害,抖一下痛得更厉害。
    看清楚站在面前的人是谁,裴陶震惊的睁大眼,下意识想出声,却发不出音,下巴被狠狠掐着,根本没法说话。
    “裴容自幼聪慧过人,深的裴家主的心,长大后高洁俊雅,一副圣人相貌谁人不叹,文韬武略,六艺精通,无愧于裴家精心培育出的长子,下任裴家之主。身子略微孱弱,瑕不掩瑜,好生养着与常人瞧着也无异。可惜,裴家的小郎君不这么想,一心觉得自己明明更出色,受人称赞,谁见了不夸两句,父亲却只想把家主之位传给病体柔弱的兄长,这么一副身子,每天病歪歪的要喝药,哪能撑起门楣。”
    曲素隐唇角翘起,似乎说了一个好笑的笑话,被自己逗乐了,不紧不慢道:“他想着,自己若成了家主,难道还会委屈了兄长,但凡自己有一口饭吃,就不会缺了兄长的吃穿用度,兄长也能卸下重任,安心养身子,再也不用劳心劳力。”
    曲素隐抬起另一只手,虚握成拳挡在嘴前,侧过头去,噗嗤笑出声。
    被守卫抓着胳膊的裴陶身体微微颤抖,眼底冒出愤怒之色,好似正在蒙受羞辱。
    笑过后,曲素隐放下手,背在身后,继续掐着裴陶的下巴,笑容温柔,手上的力道一点都不松,狠狠钳制。
    “裴容堕落成魔,被万夫所指,他在裴家主面前说,兄长已经是家族耻辱,只会带来麻烦,唯有逐出家门与其撇清关系,才能从一团乱麻中力挽狂澜,让裴家不被拖累,渡过难关。裴家主不肯,没料到自己一手抚养大的孩子竟然会在这种档口说出如此大孽不道的话,大放厥词,毫无兄弟之情,那眼底的兴奋大概只有裴小郎君自己不知道。”
    曲素隐停下来,好好欣赏了一番裴陶的脸色,愤怒中透出恐惧,奋力想要挣扎,却只得来痛苦。
    裴陶使劲张嘴想要说话,一个字都发不出来,曲素隐根本不给他口出狂言的机会。
    曲素隐笑容不变,还是那么温柔,声音也温柔,“接下来不需要我仔细说吧?没错,裴小郎君正气凛然,意欲大义灭亲,活生生气死了裴家主。可怜裴家主,长子侠肝义胆,一腔热血,却沦落个入魔的下场,病体孱弱还要操心,最后气得一口血吐出来,死不瞑目。”
    “眼见裴家主竟被自己活活气死,裴小郎君吓坏了,转头谴责控诉兄长,声称父亲是因为兄长才气死的。撒泼哭喊,让兄长还他父亲,都怪兄长自甘堕落,还树敌无数,为家里带来祸事,才会发生这种事情,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清清白白。”
    “裴容信以为真,对裴小郎君愧疚极了,日日自责,不能原谅自己。经过这么一吓,裴小郎君蠢蠢欲动的心暂时打住,勉强扮演听话乖巧的好弟弟,但假的就是假的,终于叫他找到一个机会,狠狠插了一刀。不但一劳永逸,还叫自己有了一番机遇,一步登天。”
    “然而废物就是废物,哪怕大好的机遇送到面前也把握不住,自命不凡,心高气傲,生生惹得旁人厌烦反感,风评一跌再跌,最终被排挤孤立,却始终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然后把一切原因归结到兄长头上,因为唯有一直对他好的兄长,他才敢肆无忌惮发泄,不怕得罪。换了旁人……”曲素隐笑容古怪,温文尔雅的表情难得露出一抹讥诮,“这些年裴小郎君最大的收获,就是终于明白自己到底是怎样一个废物,身边处处是天之骄子,随便拎出一个都比他强。”
    “若是愿意努力,笨鸟先飞,大器晚成,并非不可能,可惜裴小郎君明白后,首先学会的是夹紧尾巴做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你说好笑不好笑,有兄长撑腰的生活不要,哪怕没本事,也能当个潇洒的纨绔,别拖兄长后腿就成。看来,他也明白自己就是个异类,跟周围格格不入,不是同一类人。”
    裴陶两眼爬满血丝,浑身颤抖,眼神已经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愤怒,发出破碎无意义的声音,“啊、啊……唔咯……”
    曲素隐淡然掐着裴陶下巴,懒得听他大放厥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也就只有裴容太相信你这个弟弟,才没有怀疑你的话。”
    “不论资质品性能力,你都远远比不上裴容。”
    裴陶呕出一口血,两眼一翻,昏过去。
    曲素隐皱眉,松开掐住裴陶下巴的手,随意甩甩手上沾染的血。
    似乎站在路上专门堵住裴陶说这么一番话,完了让出路,守卫默默拖着裴陶继续往前走。
    眼见三人的背影消失,身边传出一个声音。
    “大晚上的堵在路上,专门为裴容打抱不平?”明玉面色古怪的看着他。
    曲素隐微笑,“玉儿不也没睡,专门站在这里看好戏。”
    明玉恶心的抖了抖。
    曲素隐好整以暇,“有的人,说不上为什么第一眼就讨厌。”
    这个明玉相信,比如说他自己,就是看曲素隐不顺眼,第一眼讨厌,第二眼更讨厌,所以曲素隐说的话,他不太信。兴许只是随口扯的借口,敷衍了事的。
    曲素隐慢悠悠回朝阳宫,明玉盯着他看了半晌,皱着眉回浮香宫。
    浮香宫里,明月正在抚琴,听见明玉回来的声音,淡淡道:“热闹看完了?”
    明玉一屁股坐下来,发牢骚,“那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毛病,专门堵着裴陶说了一通话。”
    然后言简意赅复述一遍曲素隐的话,问:“师兄,你觉得他是想干什么?我怎么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明月停下手上的动作,淡淡的说:“他着急了。”
    明玉满头疑惑,“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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