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确实是陈阿姨的话, 那么,她找的那个东西,大概就是陈阿姨真正来到这里的原因。”
    来昆山精神病院的目的已经完成,游西雀也不再留下来, 拜托院长继续留意王宿管的情况后,便再度回到了青藤高中。
    白天没有什么事情做,她捋了一下这段时间的思路,而后困意渐渐来袭, 很快就睡了过去。这一觉一直睡到晚上九点, 学生们就快要下自习了。
    而其他宿管也陆陆续续活动起来,包括游西雀在内,一共有四名宿管, 林宿管还是那副凶神恶煞不近人情的样子, 她也不在意, 乐呵呵逐个跟大家打了招呼,便两两分组和大伙一起工作去了。
    其实就是巡逻, 再看看学生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和游西雀一块儿活动的是三楼的宿管, 姓刘, 年纪四十出头, 很活泼爱说话, 一路上东拉西扯,时间过得也快。
    晚上十一点,学生睡觉,剩下一名宿管值班。
    今晚刚好是游西雀。
    晚风吹起,整座青藤高中都安静下来,远处的山将这座处于山坳中的学校层层笼罩,月光几乎难以渗入,山间阴冷,时不时能听见山上传出的某种动物的怪叫声。
    游西雀走在寝室楼的走廊里,手中警惕地捏着卡牌。
    “按照王宿管的日记所说,这栋女生寝室不会太干净……”
    然而几个小时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
    整栋楼静悄悄的,几乎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仔细听,还能听见女孩们的打鼾声,还有偶尔那么一两个人的梦话 。
    这里没有发生任何怪事。
    一切如常。
    十分平静。
    “看来是我多想了。”游西雀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四点钟,再过两个小时就会天亮,“我要不要再回去看看□□的日记?也许那里有更多关于陈阿姨的线索。”
    她总觉得,□□或许知道更多陈阿姨的事情。
    这个念头刚落,忽然,顶楼传来噼啪的玻璃破碎声。
    竟然有好几块镜子碎片从上面掉下来!
    游西雀陡然一惊,然而她还来不及冲上顶楼,就在这个时候,镜子碎片掉落的瞬间,玻璃上忽然映出一片影子!
    与此同时,大片乌黑的影子从楼上笼罩下来!
    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游西雀脸色微变,大脑尚且没有时间反应,身体已经下意识扑了过去,长长地伸出双臂,猛地伸手往外一捞!
    下一瞬,手臂传来剧痛,几乎冲来一种掰断骨骼的力道,与此同时,那片从顶楼掉下来的影子也终于清晰地出现在她面前。
    那竟然是个双目紧闭的女孩!
    她甚至还穿着睡衣,浑身软绵绵的,就像沉睡在梦中,却在这个时候,张开手臂越过栏杆,猛地从楼上纵身跃下。
    游西雀左手撑着栏杆,右手死死拽住那个女孩的手臂。
    在这种情况下,但凡是个正常人的手都会顺着这种力道拉扯断裂,女孩的手臂骨骼清晰地发出声音,可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没有醒。
    简直跟撞邪一样!
    “喂,快醒醒!”
    夜风吹散了游西雀的声音,女孩死气沉沉地垂着头,身体如同一块破布,在半空中飘荡,见状,游西雀暗骂一声,她的手臂在刚才受了一些伤,已经要支撑不了多久了。
    就在这时,女孩身上突然传来一道尖细怪异的笑声。
    她的脖子上突然出现了一双紫黑色小小的手。
    游西雀定睛一看,终于还是忍不住骂出了声。
    “卧槽,什么鬼东西!”
    不知何时,这个沉睡的女孩后背竟然挂着一个浑身青紫的婴儿!
    它死死攀住女孩的身体,却在听见游西雀的声音后,蓦地抬头,眼神贪婪的盯着她。
    游西雀登时警铃大作,但要想避开,就必须松开女孩的手,这样一来,这孩子一定会摔死在下面!
    就在这时,这鬼婴缓缓冲她露出笑容,口中发出尖锐的叫声:“妈妈!”
    话音未落,蓦地扑过来。
    游西雀头皮一麻,“旺财!”
    这时,一只苍白的手从身后伸出,一把扣住鬼婴的头颅,而后轻轻一捏,鬼婴甚至来不及惨叫,便化作一团黑烟消失在半空中。
    见状,游西雀松了一口气,正想叫影子鬼把这孩子拖上来,突然,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手电筒刺目的光,一双有力的手伴着焦急的声音伸了过来,和游西雀一起将女孩从半空中捞了上来。
    “怎么回事?这孩子?!”
    “跳楼?为什么跳楼?”
    林宿管!
    只见林宿管把女孩抱上来后,迅速把她平放在地上,熟练检查她的呼吸和心脏,在确定她还活着,只是沉睡之后,才缓缓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喘平,她突然捏紧拳头,咬牙切齿恨恨地说:“又是那些鬼东西!”
    游西雀也累得够呛。
    这事来得突然,她的右手仍在生理性颤抖,估计明天有一天都抬不起来。
    闻言,她抬眼看向林宿管,“什么鬼东西?今晚是怎么回事?林宿管,你都知道些什么?”
    三更半夜跳楼,还有小鬼乱晃,学生玩招鬼游戏,这学校怎么看都不正常。
    那女孩这回没事,但下回有事的没准是另一个孩子。
    思及此,游西雀只觉得脑神经突突一阵乱跳,痛得很。
    林宿管沉默了一会儿,把女孩背起来,然后一手拉起游西雀,语气比起之前缓和了许多:“你先起来吧,地上凉,有些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楚的。”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这女孩没事,我先把送回去,等下你到四楼来找我。”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林宿管个子不高,身形微胖,是个四十来岁的严肃女人。
    游西雀看着她的背影,回想起刚才林宿管冲过来救人,不小心碰到她手背的那一瞬,感觉冷得有些吓人。
    “林宿管的体温也太低了,可能也是被吓到了。”
    “这个时候还来巡逻,她真是个好宿管。”
    游西雀没忍住感慨了一下,紧接着便痛得脸都快皱起来。
    掀开衣袖一看,手臂内侧与栏杆冲撞,果然一片青黑难看的淤青。
    她痛得嘶嘶了几声,但想到林宿管刚才的意思,显然是打算把青藤高中的某些秘密告诉她,当下不再犹豫,忍着痛来到四楼。
    林宿管的寝室就在尽头,亮着一盏昏黄幽暗的灯,中年女人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游西雀,远远一看,像一幅色调阴冷的油画。
    才进门,林宿管便说:“过来坐下吧,你的手也受伤了。”随即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药油。
    “那就谢谢了。”游西雀也不客气,随便找了个凳子坐着,而后打量着林宿管的寝室。
    这里和五楼她的房间其实是同一个位置,都在走廊尽头。
    但和王宿管不同,林宿管的房间显得更为单调,只有简单的桌椅衣柜和窗,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干净得几乎没有人气。
    要不是床铺上有被褥动过的痕迹,她甚至要觉得这里没有人住了。
    “咦?你的被子是新买的?”
    不只是被子,游西雀很快就发现这里面很多东西都是新的,不等她多问,林宿管冷冷地说:“我有洁癖。”
    “喔。”游西雀仿佛没感觉到她的抗拒,笑眯眯地说:“您别介意,我以前认识一位很好的邻居,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我觉得她也有点小洁癖……”
    说到后面,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林宿管定定地看了她一阵,忽然问道:“你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目的?”
    “你还年轻,而且对工作的态度不一样,看起来不可能在这里久留。”林宿管面无表情地说。
    游西雀笑笑,并不接话,幸好林宿管也没有非要追问的意思,熟练地替她擦着药酒,屋里突然无人出声,顿时寂静。
    游西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她的手很冷。”
    “看起来心情很差。”
    “脸色苍白,可能营养不足。”
    “哇,她的衣服上一点脏的都没有,感觉确实是个洁癖。”
    她想到陈阿姨,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以前陈阿姨在的时候,打扫门口总会顺便也帮我家门口给清理了,好几次让她别帮忙了,下次还是会这样,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陈阿姨一直是一个很亲切的长辈。
    “弄好了。”林宿管冷声说,而后退后一步,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游西雀,“当时那种情况,你不要命了吗?”
    林宿管的声音里带着指责和担忧,突然这么一问,游西雀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片刻,她笑了一下。
    “命还是要的,但凡我脑子比身体快一步,我都不会伸出手。”
    “本能而已。”
    她一向莽撞,直觉比思考更快。
    这话说完,抬头却看见中年女人用一种非常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她看起来欲言又止,嘴唇张合,最终又冷冷地抿起唇线,看上去想说是什么,终究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也许你的身体比你的脑子更善良。”林宿管忽然说。
    说这话的同时,她有一瞬走神,不只想到了什么,无神盯着游西雀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在这屋里显得黑幽幽的。
    这让游西雀陡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使得她身体骤然绷紧,竟然下意识进入了警惕状态。
    但下一刻,林宿管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学校远没有你想得简单,今晚这件事,说起来,其实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说着,她从柜子里掏出一些东西。
    游西雀定睛一看,眉头便立即皱起来。
    背后扎针的布娃娃、断裂的毛笔、一张写满了黑字的布、几乎烧尽的白蜡烛……
    最后,破碎的玻璃,背面写了一行红字——
    凌晨三点四四分,夏怡献上冥币三千万,血汤一碗,在此祈愿。
    而这片玻璃,仔细一看,恰好是刚才从楼上掉下来的镜片,摔下去只剩残片,又被林宿管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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