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聿低头,手揣口袋里去拿烟,关上烟盒的时候手指磕了磕。
    “没。”他只一个字。
    可处理完事情朋友们说他要不回去时,沈知聿又问:“今天你们没场子?”
    朋友讶异:“什么场子。你一良家妇男怎么还主动提这些。”
    沈知聿淡然吐出一口雾:“没别的,想静静,最近生意难做,烦心。”
    他们笑:“你还难做呢?原来饭桌上跟人极限推拉的时候也没见你多愁过,不也挺肆意,现在就这。”
    肆意。这两个字传进他耳里。
    是啊,他曾经多肆意。
    他知道可能对丛京来说以前青春陪伴的那群人很深刻,都是她耀眼的记忆。可是他只想说,哥哥又何曾没有过青春,他也年轻过的,只是现在年龄过去了,浪不动了。
    她要是喜欢,他一样能像景铄那样为她离经叛道一次。
    他比别人差吗,也不见得吧。
    深夜的酒吧,喧嚣迷离。
    沈知聿好久没来过这儿了,圈内声名鹤起的公子哥,这两年又平添一种温润韵味。单是坐在那儿都像一道风景。
    从坐下开始就不少人过来递酒,就是搭话,他们这儿有个规矩,递酒,接了就是允同你的意思,两人就可以接下来聊聊。可他没要,有人过来说话,只点了点自己纤长无名指上的戒指,别人也就知道这位有主了。
    眉眼慵色,倒是随意。
    朋友都觉得他有点怪,泡吧,喝酒,那都是他们这群混不吝的人做的。
    沈知聿可不是那种。
    沈知聿哪怕是原来最浪的时候也都是清风霁月般的风流,他这种天生骨相好的人跟他们不一样,人家高岭之花,坐那儿就有人喜欢。
    可谈了朋友,哪还见他这样喝过酒。
    看他端了一杯酒在那出神地看,金淳问:“你喝酒,不怕家里那位说吗?”
    “她应该不会管我这些。”
    沈知聿说这话的样子难得有几分落寞。
    片刻,他又问:“问你一个问题。”
    “?”
    “喝醉是什么感觉?”
    金淳诧异地看他:“怎么了,你是好奇还是没尝试过。”
    “问问。”
    “嗯,大概就是头顶好像在脚底似的,很晕,你想知道就自己试试呗,怕你不敢。”
    沈知聿还真想试,不是说着玩,确实是好奇。
    他年轻时候酒量还成,酒局上能跟人磕到最后的,当然了,这么多年,好久没那么醉生梦死过了。
    “几杯能醉?”
    金淳看了眼桌上威士忌,嘶了声:“先整个三杯试试?”
    沈知聿是行动派,说喝,真的喝了。
    比脸大的杯,端起就那样面无神色地喝。
    金淳发现他来真的,又拦:“哎,你这,要是跟那位有什么矛盾,正常,小两口谁没个心事的,好好说就好了,别这样啊,到时候小嫂子怪下来,说我们兄弟几个怎么办。”
    可沈知聿想干什么哪是他们管得着的。
    他清高,洒脱了那么久,不是谁都能拴得住。
    那酒还真挺烈的。
    刚开始没感觉,后来后劲才上来。
    像岩浆坠入冰川,两极天,抬眼都是恍惚。
    沈知聿确实很多年没醉酒过了,以前顾忌着丛京,她不喜欢他喝酒,他就克制着,装着温柔谦和的样,鲜少沾过。后来在朋友圈子里也很少让自己出那种洋相。
    可今天没有节制,他有心让自己沉下去,不想清醒。
    等大家回过神来时,沈知聿撑着胳膊侧靠在沙发上,眉梢慵懒,问什么也不理。
    金淳几个全有点慌了,喊了几句知聿,没人答,甚至眼神都不给人。
    大家商讨那谁送回去,今天几个全沾了酒,又有女伴,哪抽得出空。
    金淳问了沈知聿几句,他才应:“不用管我。”
    垂着眼,话语都沾染了醉意。
    这真是完了,大家开玩笑归开玩笑,你一有女朋友把自己喝成这样算什么,真是实践出真知,来这感受浮梦一场来了?
    大家笃定肯定是跟家里那位吵架了心里藏事儿。
    最后没办法,金淳提议试探着找他家那位妹妹来解决,叫人亲自来把沈知聿领走。
    丛京是半夜快睡着接到电话的。
    陌生电话,本以为是诈骗电话差点给挂了,想了一秒还是接起。
    “喂?”
    夹杂着倦意但依旧绵绵软软的声音,差点把金淳后颈给激起几层浪。
    没见着人,但只听这声音他就懂了,她是怎么把沈知聿吃那么死。
    “是、是小嫂子吗?那个,我是沈知聿的朋友。”
    男人一段话说得很试探礼貌,丛京思绪瞬间就清醒了,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听着对方说沈知聿是怎么跟他们一块玩,怎么把自己喝醉了,他们没人能送,只能找她来做主。
    “哦哦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去。”
    回应完挂了电话,她手机上也弹出一个好友请求。
    看到对方发过来的定位,丛京只能去找衣服起床。
    不是说朋友有事出去的么,结果,人去了酒吧还把自己给喝醉了。
    丛京也不知道说沈知聿什么好,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
    丛京披上衣服就出门了,临了记起自己没车,想到沈知聿这次回来带了几把车钥匙,她认识其中的标志,挑了个稍微低调一点的出来。
    结果下去一看,没想到是辆超跑,算是前两年比较旧的款了。
    丛京还没开过这种车,不习惯,上去脚摆得都不舒服,操控台一些布置也不熟悉。
    但开车总归找到两个重要的就行。
    油门和刹车。
    她开着那辆玛莎拉蒂过去了。
    到地方时下车,别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大一样,总归是觉得来了位什么角儿的,其实并不,她这算是借了沈知聿的面。
    进去时,大家都围在沈知聿旁边玩,他酒品还算是好,喝醉的反应不是像别人那样大闹或是歇斯底里发酒疯,整个就是很安静。
    安静得甚至是有点过。
    本来人就瘦,他那身板就跟衣服架子似的,此刻撑着下颚,眼眸微阖,弥乱光线下,看着像什么诱人清冷的瘾君子。
    要是触碰了,能被拉下渊底似的。
    大家见着丛京,不敢怠慢地唷了声,即使不熟也都喊:“小嫂子来了。”
    都有眼力见,她过来了,就都不动声色地退到后边去,望着。
    面孔温柔的女人,却仍有稚意。大家对她那张脸很有印象,好像不管是二十岁还是二十八,总那么年轻漂亮。
    他们几个到了吧台前,手指往下低了低,嘈杂的背景dj声顺势小了些。
    别人不敢靠近,她敢。
    她过去拉了拉他衣服,轻喊:“沈知聿,你醒醒。”
    听到她声音,沈知聿才回神地缓慢睁眼。
    看她,像是没认出来人,又像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她叹了声气,掺一点责怪无奈的意思。
    “怎么喝那么醉,没一点节制。”
    航生他们几个专程找了个位置想看看沈知聿跟他家这金屋藏娇的妹妹到底怎么相处的,场子是他们熟人开的,他们干嘛都挺随意。
    胳膊往吧台上一撑,就听那边沈知聿喊了声阿京。
    温柔的声,撑着起身,手臂环住她的腰,人就眷恋地贴着她的腰:“宝贝,哥哥好想你啊。”
    “卧,槽……”
    后边这群男人全部小声爆出低呼。
    航生回头问:“你们什么时候见过咱高冷挂的知聿哥哥有这么黏腻的时候吗?”
    邱卓摇头:“没见过,真他妈跟做梦似的。”
    “可不是吗。我的天,这话别人说很正常,可要沈知聿来说,那真跟见了鬼似的。”
    这得亏是现在沈知聿半醉了不清醒,那要是他清醒了知道自己这幅样子被他那群兄弟看见,能拿刀子找上来硬逼着他们忘掉的。
    丛京被他抱着走不得,看到他们过来,有点不太好意思,拉开了他的手,和他们打招呼:“麻烦你们照顾了,我马上接他回去。”
    几个人客气着说:“没事没事,我们还要跟嫂子说辛苦呢,麻烦你来这一趟,要不介意,你在这坐会儿也成。”
    丛京摇头:“太晚了就算了。”
    两边打过招呼也就算过。
    丛京把沈知聿带出去。
    喝醉了,倒是也没那么醉,还能走路,还能说话,一路还有那么点意识知道自己是谁。
    他胳膊搭在她身上,没完全把体重往她身上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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