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除了赔礼之言,似也无能为力。
    侯夫人看完,道:“孩子大了,各有主意,长辈反而是最后知道的。”
    毛嬷嬷忙不迭点头:“是的是的,我们老夫人、世子夫人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侯夫人又道:“国公夫人要强,孙女胡乱行事,她定是最不好受的那人。”
    毛嬷嬷道:“您说得对。”
    “我知她,她也知我,”侯夫人话锋一转,“我这人好面子,不受气,不把这是掰扯清楚,以后没脸了!我们不稀罕当什么二皇子妃,你们家收拾收拾,等着办喜事就行了。”
    第44章 躺着、歪着、养着
    毛嬷嬷苦哈哈地,应不是、不应也不是。
    侯夫人就是这么个性子,这会儿说话,已经是念在旧日情分上、留了几分余地了。
    信既已送到,她也就不再留着惹人嫌,行礼告辞。
    永宁侯夫人让采薇送毛嬷嬷出去。
    信纸被她按在几子上,字迹透到纸背后,侯夫人多瞥了两眼。
    安国公夫人写得一手好字。
    这封信,每个字工整、俊气,却也能看出,都打着颤。
    暗叹一口气,侯夫人叫住了毛嬷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晋家是,皇家也是,我们家,罢了……让她自己多保重身体吧……”
    毛嬷嬷听了这话,眼眶一涩,与侯夫人重重行了一礼,才退出去。
    无地自容、真真无地自容!
    毛嬷嬷脚步飞快,跟逃跑似的,一路出府。
    府门口,好巧不巧,遇上了要回府的万妙。
    “万大姑娘。”毛嬷嬷施礼。
    万妙弯了弯眼,应了声,猛地想起这是安国公夫人身边之人,她立刻垮下了脸。
    两家正“结仇”,她若笑盈盈的,招式就错了。
    毛嬷嬷把万妙的变脸看在眼中。
    谁不知道秦、万两家大姑娘是手帕交,关系亲近着呢。
    万大姑娘来永宁侯府,定然是听说了事,来安慰、宽解秦大姑娘的。
    这般神色,想来……
    毛嬷嬷试探着问:“万大姑娘,秦大姑娘在做什么呢?”
    “能做什么?”万妙哼道,“躺着、歪着、养着,有气没力着。”
    毛嬷嬷愧疚得要命,问不下去了。
    万妙不会拆秦鸾的台,但也不想为难毛嬷嬷,尤其是这位老嬷嬷万分窘迫,显然是知事理的。
    真是一人犯糊涂,一家人、从主子到仆从,全部受累!
    “我会多来陪她说说话,不会让她钻牛角尖,”万妙缓和些语气,“先走了。”
    毛嬷嬷送了万妙,又看了眼永宁侯府的匾额。
    她为秦大姑娘难过。
    那么好看的秦大姑娘,无端端受这等委屈,成了病美人了。
    不止因二殿下和自家姑娘的事儿憋屈,还要担侯夫人的埋怨与火气,哎!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毛嬷嬷长叹一声。
    侯夫人能体谅国公夫人,为何不体谅体谅亲孙女呢。
    东园里。
    秦鸾送走万妙,继续踩木桩。
    永宁侯过来,一眼就见她在上头金鸡独立。
    一身道袍,一手拂尘,只看姿势,颇有道家高人气派。
    想到孙女被二殿下那般嫌弃,永宁侯不痛快极了。
    “阿鸾,”秦胤忍下气愤,语气和煦,“二殿下行事向来不着边际,但昨日挨了皇上的训斥,按说顺妃娘娘也耳提面命的一番,今日不该如此张扬大胆。你给祖父透个底,与你不相干吗?”
    秦鸾笑了起来:“您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怕我又不给行军书就胡乱指挥?按说前回被咬的也不是您呐!”
    秦胤一听,哭笑不得。
    “实话是与我无关,”秦鸾道,“殿下是神来之笔,画龙点睛!”
    秦胤摸了摸胡子,心中隐隐有一猜测,便问:“那你说说,殿下与晋家丫头的事儿,你到底从哪里知道的?”
    昨儿事发突然,问了秦鸾排兵经过,却忽略了“谁是斥候”。
    此时想起,势必得问一问。
    秦鸾抿了抿唇。
    因着要向祖父询问林繁身世,原打算等事成之后,再向祖父说明,但祖父主动问起,她也就没有刻意隐瞒。
    “我请定国公打听的二殿下的丑事。”秦鸾道。
    “谁?”秦胤瞪大了眼睛,胡子都翘了起来,“林小子?”
    见秦鸾点头,秦胤不由倒吸了口气。
    不知该叹自己猜得准,还是叹猜得太准。
    想来也是,除了赤衣卫指挥使,谁手里会有那么多的见不得光的消息。
    “阿鸾,”永宁侯斟酌着用词,问,“你和林繁何时有这样的交情?”
    也就上回,阿鸾兄妹两个绑那丫鬟,叫林繁撞见,仅此而已吧?
    就那么点交情,能让林繁把二殿下给卖了?
    还是说,知殿下与阿鸾有婚约,又与晋家丫头生情,林繁耿直人、义愤填膺,阿鸾问了就揭穿了?
    永宁侯越想,越觉得怪。
    秦鸾解释道:“与其说是交情,不如说是利益交换。”
    “别叫人知道你与他有往来,”秦胤拧起眉头,“得罪人。”
    想到林繁那一堆“仇家”,秦鸾忍俊不禁:“得罪人,有得罪皇上可怕?我退亲了,不就得罪了皇上?”
    “皇上那儿,”永宁侯嘀咕了句,“退亲做得好看些……”
    话说了一半,老侯爷自己也品过味来了。
    能好看吗?
    已经是难看他妈给难看开门,难看到家了!
    心里骂个数句脏,秦胤冲秦鸾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转移话题:“你刚说利益交换?”
    “我想退亲,他么……”话赶话到现在,捡日不如撞日,秦鸾示意祖父进一步,轻声道,“他想知道他到底是谁的儿子。”
    话入耳。
    永宁侯没有忍住,一句“操蛋”冲口而出。
    木墩上的孙女依旧笑眯眯地,笑得秦胤老脸通红。
    什么蛋不蛋的,脏了姑娘家家的耳朵!
    秦胤重重咳嗽两声,只当没有失言,一本正经道:“什么儿子孙子,祖父这就进宫去,让皇上把他的金孙抱稳了!”
    说完这话,永宁侯三步并作两步,背着手出了东园。
    秦鸾没有追问。
    祖父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她的突袭,让祖父措手不及,以至暴露无疑。
    祖父如此反应,恰恰证明,他对林繁的身世掌握一二。
    秦鸾打定了主意,待眼前事了,她一定要再从祖父口中挖出些消息来。
    而匆匆出府的永宁侯,直到御书房外,都眉头紧锁如沟壑。
    黄逸一看老侯爷这面色,就知他被心情很差。
    想想也是。
    就二殿下上午干的那些事,永宁侯能乐呵才怪。
    徐公公迎出来,一面请秦胤进去,一面压着声道:“皇上把二殿下叫回来,狠狠训了一通,训着训着,自个儿头昏脑胀、气得不轻,杂家正想着,要不要请太医来请个平安脉。”
    秦胤瓮声瓮气,道:“请吧,立刻就去请,趁着我还没进去,不然外头还以为,是老夫把皇上气着了。”
    第45章 老侯爷他厥过去了
    徐公公一口气更在嗓子眼。
    说这么几句,本是提醒永宁侯,千万别与皇上硬拧着来。
    不然皇上脾气上来,谁也讨不得好。
    哪知永宁侯半点不领情,别说顺着台阶走两步,还想抡起个大锤把台阶砸个稀巴烂!
    砸吧、砸吧,都使劲砸吧!
    徐公公扭头与小内侍道:“听见了吗?还不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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