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也要看明白。
    目前就知道这是一家三兄妹。
    妹妹穿道袍,不知是真修道,还是喜好这么穿。
    而其他来龙去脉,大伙儿都懵着呢。
    秦沣见状,深吸一口气,道:“舍弟今日在棋社下棋,我从前头那胡同穿过来看他,走到一半,这位道长突然冲出来,说我强抢民女,我要与他争辩,就被围起来了。”
    秦鸾看向那道士。
    他身材矮小,看起来三十上下,一身干净整齐的道袍,头戴一字巾,蓄了些胡子。
    “贫道亦是经过那胡同,遇上这人行歹事,硬拖一姑娘,”道士道,“贫道出手相助,拦下这作恶之人。”
    秦沣想反驳,见秦鸾冲他摇头,还是忍住了。
    他相信阿鸾有些办法。
    秦鸾又问:“那位姑娘呢?”
    “被贫道解救后,她就离开了,”道士道,“小道友亦是女子,知女子为难,她作为苦主不肯露面,也很寻常。”
    秦鸾偏过头,不问道士,只问秦沣:“哥哥若要强抢,一手刀打晕,架着腋下走就是了。边上人一看,小鸟依人哩,谁还来管你那闲事,怎得还硬拖?”
    饶是秦沣无端端被人污蔑,听了秦鸾这话,也是哭笑不得。
    “就不是我做的事儿,哪里有这番道理!”秦沣道。
    人群里,好几位思路活络的,不由附和点头。
    这位官家公子,身高体壮,看着就练了一身功夫。
    若要强抢,怎么会那么粗糙?
    这时,秦鸾又问:“道长是如何相助的?以道长的身手,应是拦不住我兄长。”
    短短几句对话,人群已有动摇之色,那道士不由心急。
    闻言,他从袖中取出一张黄色符纸。
    “贫道自知身手不足,便用这定身符,定住了令兄。”
    符纸迎着风。
    人群呼啦啦地喧闹起来。
    道家术法,听过不少,遇上难得。
    今儿这热闹,可真好看!
    道士提着嘴角,得意地笑了笑:“贫道这符,定谁谁不动。令兄被贫道定住,才会来不及脱身,被赶来的众位围住,即便定身符效力到了,也只让他走到这里,没有逃走。若有谁不信,不妨来试一试!”
    话音一落,当然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挤到最中间,要来感受一下定身。
    那道士念念有词,符纸飞出去,粘在尝试之人的身上。
    瞬间,那位正在手舞足蹈的人不动了。
    唯一能动的,只有他的嘴。
    “定住了,真的被定住了!哎,我不会动了!”
    道士越发得意,收了符纸,又寻几人试。
    越试,人群看秦沣的眼神就越不对。
    秦沣自己也皱紧了眉头。
    是了。
    他先前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偏事出突然,又落了下风,这才顾不上从头琢磨。
    现在想来,他确实曾有一瞬被定住过,好似就在胡同口,时间很短,然后就被人围住,一群人又推又挤着到了极近的棋社外头。
    “阿鸾。”秦沣唤道。
    他站得再正,那道士靠着定身符唬住了那么多人,他要如何自证?
    秦鸾闻声抬头,清亮的眼睛平和又淡然。
    倏地,秦沣踏实了。
    阿鸾胸有成竹,他自然相信妹妹。
    “道友用符,确有些能耐,”秦鸾上前一步,不紧不慢道,“只是道友与众位不知,为助我修行,家兄近日用药,任何符箓对他都毫无效果。”
    道士冷笑:“你这诳语也……”
    话未说完,秦鸾的拂尘换至左手,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出一张符纸,挥至空中。
    “不是什么厉害的符,贴上就笑,我画来逗趣的。”
    秦鸾手指一指,笑符飞速划过,落在秦沣身前。
    “哥哥,想笑吗?”秦鸾问。
    他若笑了,也是叫秦鸾逗笑的。
    秦鸾又是一指,笑符飞离秦沣,落在先前试定身符的那人身上。
    顷刻间,爆笑声起。
    那位捂着肚子,笑得两脚乱跳。
    秦鸾再指。
    那位的笑容僵在脸上,接了几个大喘气。
    而被符纸贴上的人,开始了大笑。
    几个变换,看得人群一愣又一愣。
    秦鸾手指再一动,符纸重新回到秦沣身上。
    秦沣绷着脸,没有笑意。
    “哥哥给个面子,也笑两声?”秦鸾挑眉。
    秦沣眨了眨眼睛。
    他看出来了,阿鸾不爽快。
    明明是与一道士对质,他刚还让阿鸾先回家。
    瓷瓶,也是会记仇的。
    被妹妹盯着,秦沣没有办法,只能硬生生地挤出了两声笑。
    笑不由衷。
    棋社楼上,早先一步赶到的林繁背手看着底下动静。
    日光映残雪,略有些刺目。
    他没有挪开视线,只定定的看着人群中的秦鸾。
    秦鸾抱着拂尘,从容且自信:“道长若是不信,不妨再在家兄身上试试你的定身符。”
    第64章 请各位做个见证
    人声鼎沸。
    围观的百姓兴致极高。
    本以为就是个纨绔子弟为非作歹、被人逮了个正着,大伙儿围着把那歹人送到衙门里,这热闹就算结束了。
    没想到,一方掏出定身符,果真是一定一个准。
    另一方摆出大笑符,贴谁谁大笑。
    好家伙!
    道家斗法哩!
    说书先生们倒是常讲,但遇着了、能亲眼看看,这还是头一回。
    没有挤到跟前的,急得直跺脚。
    身形高些的,还能看些状况,个子矮的,只剩听个声了。
    有人反应快,扒着边上的树干往上爬。
    这也给一群人提了醒。
    看热闹,谁说一定要挤进去,不还能站得高吗?
    很快,不止是棋社二楼沿街的窗户、护栏后头,其余铺子亦进了不少人,把原就在上头看戏的人挤得跺脚。
    林繁边上也拥了好些人。
    若是平时,即便不认得林繁,观他气质、衣装,大伙儿也不喜欢往这样的矜贵人边上凑。
    此时看热闹心切,谁还顾得上身边是什么人?
    没看到,热闹的最中心,是人家侯府的三兄妹吗?
    侯爷公子、姑娘的热闹都看得,谁的边上还能站不得吗?
    如此喧闹之中,人群中央的道士心里泛嘀咕。
    先前,他确实拿定身符困住了秦沣。
    秦鸾说什么“符箓对他毫无用处”,就是谎话。
    那枚笑符,虽然其他人各个笑得恨不能打滚,秦沣没有反应,但这种手法,他也做得到。
    符箓,除了纸、墨,还有别的讲究。
    比如画的手法,比如口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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