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听着,确实有些道理,”乌嬷嬷道,“现在想来,这味儿就不对了。徐公公这是让我们故意挑皇子妃的脾气呀,是了,若皇子妃与秦大姑娘闹起来,有了什么状况,徐公公就能……”
    后头的话,乌嬷嬷没说下去。
    皇太后气得重拍了下几子,把她嗓子眼里的话,都吓得咽了下去。
    原来,这就是皇最初设计的。
    再后来,听了姓邓的那妖道的鬼话,指使徐六去发难。
    结果呢?
    徐六至今还没有下落。
    邓妖道被赵启打了一通,活该打!
    “这事儿啊,”皇太后叹了声,“你们出发前,我若知道了,可能也没有后头的事儿了。”
    乌嬷嬷不由地,抿了下唇。
    昨日,淑妃娘娘问起时,她们原原本本都说了。
    是淑妃没有与皇太后提。
    她原想这么说的,转念还是都咽了下去。
    不知后来事,只听徐公公那几句话,她与郑嬷嬷没听出不对劲儿来,淑妃娘娘同样没听出来,也很正常。
    淑妃是皇太后跟前的红人,靠的是她性子温和、懂事,又不是靠传话、编排。
    听了一嘴,没有提及,这不稀奇的。
    淑妃娘娘不止对温和,对她们这些嬷嬷宫女亦十分和善。
    既然皇太后没有责怪她们,她又何必把淑妃娘娘再牵连进来呢?
    乌嬷嬷垂着眼,道:“是奴婢没有想周全。”
    皇太后自不怪罪。
    她在思考别的其他的。
    到现在,皇那儿的线索理顺了,但她依旧不晓得,到底是在哪一步被永宁侯府看出了端倪,以至于所有人都撤走了。
    思来想去,皇太后怀疑这个、排除那个。
    反复几次之后,一张漂亮的笑脸留在了她的脑海里。
    淑妃。
    皇太后问:“淑妃去后院寻的徐六?”
    “是,”乌嬷嬷道,“皇回御书房了,徐公公没有跟着,淑妃娘娘便来知会他。”
    皇太后又问:“淑妃听见徐六交代你们的话了吗?”
    乌嬷嬷一愣。
    淑妃没有听见,但淑妃问了。
    可她前脚才想好不提,现在当然不会多嘴。
    乌嬷嬷说了真话,半截的:“淑妃娘娘从月洞门一过来,奴婢们就看到了她、与她行礼。
    徐公公背对着,见奴婢们往那厢问安,也就不再说了,转身过去问安。
    娘娘走过来,说了皇离开的事儿。
    徐公公声音压得低,以奴婢们来看,那个距离,娘娘不可能听见。”
    听乌嬷嬷这么说,皇太后的心落了下去。
    淑妃的嫌疑能暂时排除了。
    这让皇太后舒坦许多。
    毕竟是她宠爱了这么多年的人,若是个心思阴险的奸细,她情何以堪!
    让乌嬷嬷退出去,继续去晋舒儿那里照顾,皇太后问夏嬷嬷道:“常宁宫走水的原因,查出来了吗?”
    与皇说的不查、查也只能查个替罪羊,但皇太后不会真就不查了。
    她在后宫里,伸出手能掌握的,也只有后宫。
    皇不同,皇能做的事情多得去了,轻重缓急,常宁宫则是最缓的那一项。
    夏嬷嬷答道:“皇后娘娘在查,进展不乐观。”
    大火烧了一通,扑救时又乱哄哄的,后半夜大雨磅礴,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即便有线索,也被冲刷得差不多了。
    确实不是容易事。
    皇太后按了按眉心:“让皇后来一趟。”
    没有等候多久,程皇后到了慈宁宫。
    恭谨行礼后,她抬起头来,皇太后在她的面看到了浓浓的疲惫。
    都是一夜未眠,程皇后的状态比她好不了多少。
    “身体也是要紧事。”皇太后客套了一句。
    程皇后从善如流应了,也不与皇太后多寒暄,开门见山说常宁宫:“目前并未发现人为的迹象。”
    皇太后拧眉:“皇后的意思是……”
    “极有可能是落雷引起的。”皇后道。
    落雷烧宫,不祥至极。
    更何况,那三府潜逃,造反之相摆得明明白白。
    这个时候,让文武官员、让京畿百姓知道,常宁宫走水是因为落雷……
    绝对不行!
    “查,继续往下查,”皇太后沉声道,“查不明白,让三司使人来!”
    替罪羊就替罪羊,好歹得拎出来一只!
    程皇后不与皇太后争论,让她查,她就继续查,嘴全应下,而后起身告退。
    皇太后挥了挥手。
    等程皇后走到落地罩旁,皇太后突然唤住了她:“林宣的遗孀,是你的堂姐还是堂妹来着?”
    “堂姐,”程皇后答得十分坦然,“原是同宗,但在传到我与她这一辈之前,早就已经出了五服了,两家也没有什么来往。
    我幼年到江陵拜访时,曾见过她,认过姐妹。
    当时就是在您跟前。”
    这么一说,皇太后也就想起来了。
    一位是丈夫给她儿子挑的妻子,一位是赵瑰的手帕交,两人见面就在她眼前。
    后来,程皇后回家去了,再要见面,也是在她完婚成为中宫后。
    印象里,林宣的妻子很少进宫,尤其是寡居后,更是几年也不来宫里。
    这对堂姐妹,应是极其生疏。
    第274章 借人
    阴沉沉的天,临到快下衙时,厚厚的云层才散开些,露出清亮的天色。
    黄太师站起身来,活动下筋骨。
    外头,急急迈进来一内侍。
    黄太师看向他。
    这人是御前做事的,不怎么起眼,姓郭。
    徐公公不见踪迹之后,御书房里的事由纪公公掌着,出来跑腿的人都跟着换了脸孔。
    这也算“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一种了吧。
    小内侍的起伏都这么快,反倒显得他黄太师脚下跟长了钉子一样。
    他辅佐了先帝,辅佐了皇上,以后
    老归老了,但他的心,还是很想再为大周效力几年。
    郭内侍与黄太师行礼,原原本本传了皇上的口谕。
    皇上想知道,交代了抄没一事,为何这都傍晚了,还不见动静。
    黄太师的心沉了沉。
    对皇上那些不合适的抉择,黄太师已经不会再一味去劝了。
    本以为,皇上一意孤行,这么多年的君臣情谊下,他还是会感到痛惜。
    可事实上,在听郭内侍说话时,黄太师的心境与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不是痛惜皇上,而是惋惜那三府。
    华贵如长公主府,清净如定国公府,热闹如永宁侯府,不管宅子大小布局,一家人在里面生活过,就会留下各种痕迹。
    家,是主人性情的体现。
    他们离开了,但总有一天,他们还要回来。
    回来后,面对的还是熟悉的宅子高墙,院落排布,可里头,却是陌生的。
    那些记忆里的物什,都变化了,不见了。
    推己及人,黄太师惋惜至极。
    如果可以,他打心眼里舍不得动。
    不过,这事儿他说了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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