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太子的儿子该是什么模样、性情?
    就该是定国公这样的!
    “为助殿下回宫,遵从先帝遗诏,属下愿孝效犬马之劳!”
    列阵的人群中,突然间,有人像永宁侯一般,高声表达了自己的选择。
    有人先,便有人随。
    很快,声音此起彼伏,几个起落间,终是重叠在一起,附和着,震天动地。
    林繁站起身来,从永宁侯手中接过遗诏,又将他扶了起来。
    而后,他走向平阳长公主,伸手相扶。
    长公主看着林繁,凤眼晶莹,唇角带笑。
    林繁也笑了笑,转身道:“众将士请起。”
    等众人起身后,林繁道:“不瞒众位,我也是直到半年前才明白自己的身世。
    父亲、先太子于泰山殒命,母亲处境危机,因着姑母、与我养父母一家的庇护,才有了我的降生,而后,换了个身份活下来。
    养父教导我许多,可惜天不假年,他终是没有等到我长大,也无法亲口告诉我所有。
    而我的生母又失踪多年,我甚至想过,要如何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万幸的是,我终于寻到了她。
    可不幸的是,她因病在身,对旧日事情都模糊了。
    但她依旧还是她,是我的母亲,她曾为瑰卫一员,军中众叔伯应当还都认得她的模样。
    我必须回到京城去,为了大周,亦是为了我母亲。”
    说到这里,林繁深深地,对众将士拱手鞠了一躬。
    大殿另一侧,秦鸾扶着房毓,静静看着。
    秦鸾的视线一直在林繁身上,而房毓至始至终都望着赵临的塑像。
    “我认得他,”许久,房毓轻声道,“我应当是认得他的,我想走近些看看。”
    秦鸾没有阻拦她,陪着她过去。
    林繁转过身来,看清楚母亲凝视的方向,他不由心跳快了几拍。
    他没有出声,只静静地看着。
    房毓进了大殿,抬起头认真看着高台上的造像,不多时,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滚滚而出。
    身子晃了晃,房毓尖叫一声,双手保住了脑袋。
    秦鸾眼疾手快,掏出一颗药丸喂到房毓口中。
    很快,房毓的身子软了下去。
    林繁蹲下身去,把房毓背了起来。
    他没有让别人帮忙,背着母亲走出大殿。
    外头的将士们看着他,也如他所说的,认出了房毓。
    她的病,竟然是这样的吗……
    当年的瑰卫大总管,太子妃,最后落得一个时不时要发疯病的结局?
    “殿下,”有人忍不住,喊道,“我们什么时候回京?”
    林繁停下脚步,寻声看去。
    他分不清是谁问的,他就朝着那个方向,答道:“明日就启程。”
    第388章 谁守都一样
    大帐内,房毓睡得很沉。
    不说秦鸾,林繁前回也见过母亲病发用药后的状况,但对其他人来说,这还是头一回。
    平阳长公主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会儿,转身退了出去。
    林芷陪着她,安慰道:“能好好睡一觉,好歹不痛苦。”
    “我懂,我都懂。”长公主攥紧了拳头。
    人生在世,无数起伏,想要一路前行,断不可能事事随心所欲。
    好与坏,都是事务的两个方面。
    只捡好的,不接受坏的,这样的“好事”,天下哪里都没有。
    即便她赵瑰贵为长公主,也做不到。
    要不然,当年皇兄命丧泰山,她早就提着剑冲进皇城去砍了颜氏与赵隶了。
    可她不能那么做。
    她只要把一嘴里的血都咽下去,全部忍下来。
    倘若她肆意妄为,逞一时意气,那就要面对大周陷入乱象中的困境,当时的大周,皇太子殒命,西凉、南蜀虎视眈眈,再死一个赵隶,后继无人,折腾不起。
    所以她忍了,她不畅快,但她等到了二十年后的今天。
    对房毓来说,也是一样的。
    疯病拖累了她,同时,也保护了她。
    她忘了那些痛苦,她的时间停止了。
    而当他们想要房毓的时间重新走动起来,今日这种状况,还得有很多次。
    也许,也会面临到必须狠下心不给她喂药,硬熬的局面……
    “嫂嫂吃的这些苦头,”长公主吸了吸鼻尖,“我要让赵隶母子还回来!”
    林芷道:“很快,焦头烂额的就是他们了。”
    大帐内,林繁握着母亲的手,平复了下情绪。
    他很想一直陪在母亲身边,可他眼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阿鸾,”林繁看向秦鸾,笑了笑,让自己显得轻松些,“母亲就劳烦你陪着。”
    秦鸾笑着点了点头。
    林繁起身,出了帐子,与长公主和林芷交谈两句,又往永宁侯大帐去。
    秦胤背着手站在舆图前,见林繁来了,唤了声“殿下”。
    林繁微怔,复又笑道:“您这么叫我,我还挺不习惯。”
    “老夫也不习惯,”秦胤实话实说,“不打紧,反正也叫不了多久殿下。”
    等把林繁送上金銮殿,称呼又要改一改,永宁侯也不管什么顺口不顺口。
    正说着,秦治从外头进来,道:“檄文发出去了。”
    永宁侯颔首。
    这是一篇新的檄文,由林繁亲笔所写。
    他讲述了自己的身世,在浑然不知情中,他对林宣敬重、佩服,以身为林家的子弟为荣,可近几年,他渐渐感受到了皇上给予的压力。
    他迫切想要建功立业,想要维护亡父荣光,却也在这过程中,了解到了自己的身世。
    他是先太子赵临的遗孤。
    若皇上并未猜忌他,他本想以“林繁”的身份为大周拼搏一生,只是,束缚越来越紧,皇上身边先有邓国师,后又有祁阳颜氏这样挖大周墙角的,皇上更是把一顶“反贼”的帽子扣在他们头上。
    不得已,永宁侯启出先帝遗诏,昭告天下。
    更何况,林繁找到了生母。
    生母已染病。
    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坚决不愿走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那日。
    为此,他必须积极进取走下去。
    为了先帝,为了亡父,为了病母,为了大周。
    林繁的笔力,虽然比不了黄太师、谢羽那样的佼佼,但也十分出色了。
    他真正缺的是“文名”。
    若没有之前的事,林繁写这么一篇文章,很难立刻达到口口相传的结果。
    而谢羽的那篇檄文,无疑是给林繁开了道,黄太师的文章,做了续篇。
    就像话本子,大伙儿都看了第一册 、第二册,这第三册,虽换了个主笔,可毕竟剧情上相关联着,好不好看,可不得立刻看看再评断?
    等文章传遍大周之时,想来他们也抵达了京城脚下。
    至于赴京的路线,林繁的视线落在舆图上。
    先前,他与永宁侯已经有了几次讨论。
    商城向北,算不上一马平川,但也没有什么天堑关口。
    沿途的州府,与商城的状况一样,因着位于大周腹地,平日远离战事纷争,并无多少府兵。
    等他们收到皇上“出兵阻拦”的旨意,再清点完兵力,林繁与永宁侯率领的大军恐怕都已经过境了。
    肯追出自己的地盘,坚持与大军硬碰硬的,可能一人都没有。
    真正会对他们进攻京师造成阻碍的,反而是京城的守备力量。
    “暂时还不确定谁守城,”永宁侯道,“安北侯与冯仲积极,赵隶也未必信他们。”
    林繁也是这个想法。
    赵隶多疑,对安北侯与冯将军心存戒备,亦不叫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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