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列的也没有傻子,一看就知道意思皇太孙还未登位,还是殿下,不坐龙椅,也不能傻乎乎地喊什么“万岁万万岁”,比照着是皇子监朝的那一套。
    有参照,就好办了。
    就怕没有,轻了重了都为难。
    林繁大步上殿,坐在了那把椅子上。
    这会儿,也就不能不提“变天”了。
    而这变的过程,很是顺利。
    木已成舟,文有三公支持,武有兵权在握,亦是赵家子弟,自然也就没有哪个还站出来唱反调。
    再者,废帝赵隶幽禁,颜氏守皇陵,嫔妃或回娘家、或归道观出家,各自选择,不可谓不宽厚。
    也正是这份宽厚,林繁发配辅国公府上下,也就无人阻拦。
    “年前时间紧,今年衙门封印的日子恐得往后推一推,”林繁道,“各处章程都得走完。”
    底下皆应声。
    可不得抓紧嘛。
    正月登基、改元,正好是新年新气象,若是错过了,多可惜。
    退朝后,林繁先一步回御书房。
    徐太傅背着手,与两位老友一起,慢慢往御书房走。
    讨论了一圈政务,临到进门前,又都沉默下来。
    三人都很通透。
    皇太孙为何只幽禁废帝,他们多多少少能体会。
    这事儿,劝吧,那就是把皇太孙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不劝吧,又替皇太孙难受。
    琢磨来琢磨去,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罢了。
    嘴上都别提了,记在心里就是。
    他们这么几个老头子,能回报给皇太孙的,就是好好做事、为大周出力,倘若皇太孙以后有任性的地方,他们就压阵,堵一堵御史们的嘴。
    至于皇太孙会在什么事情上任性?
    那用脚指头就能想出来了。
    秦家丫头是只凤凰,皇太孙与她又走得那么近,又有那么多缘分,情谊可想而知。
    先太子当年等着儿子降生时,就摆明了没有立侧妃的意思。
    这儿子太像爹了,一准也那样。
    到时候,御史们少不得反复念叨。
    那他们就多费些口舌,让御史们念叨别的去吧。
    第433章 谁还不会长大呢?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
    秦鸾随宫女往延庆宫走。
    昨儿出宫前,秦鸾便与房毓说好,今儿会来宫里陪一陪她。
    房毓正与长公主、林芷一道笑盈盈说着话,见了秦鸾,眼中笑意更浓了。
    她们正在谈论鬼谷子。
    房毓的记忆,终究不能急于一时。
    昨日傍晚,长公主也召了几位太医来诊断,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决定先稳一段时间。
    毕竟才刚回宫,也得给房毓些许适应。
    长公主同意了这个法子,亦知会定国公府里,让程窍过几日再进宫来。
    她们之间交流的话题,也变得更稳妥。
    说书,说些房毓早些年翻看过的书。
    她们都是一起长大的,房毓彼时对书中内容有过怎样的思考与感悟,她们都记得。
    或许从这里入手,亦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秦鸾静静听着,观察着房毓的状况。
    看得出来,房毓很放松,语速慢慢的,极其认真地表达着她的想法。
    长公主和林芷都不会催她,反而是耐着心思,引她多说。
    侍女上了茶水点心。
    秦鸾刚抿了一口茶,外头便有人通传,殿下来了。
    房毓忙不迭看向帘子,等林繁进来,她的眼神亮了起来:“念之怎得来了?她们说,你早上很忙。”
    林繁确实忙碌。
    下了朝,又与三公商讨了不少事情,而后翻看了厚厚一叠折子。
    他前后离京半年多,只对边关了然于心,其他地方政务,皆只听说了个大概。
    如今要掌朝政,自然不可能当个睁眼瞎,要把滞后的讯息全部补上。
    万幸的是,这些时日有老大人们掌舵,赵隶也没有太耽误正事,大周上下总体平顺,并没有多少让人焦头烂额的事务积压着。
    老大人们又把大小事情都整理、罗列了轻重缓急,好让林繁一目了然。
    虽然谈不上多么“循序渐进”,但临时抱佛脚,足够林繁抱得稳稳当当了。
    等忙过了初初接手的这段时间,再靠着新年衙门封印的半个多月,从头梳理,不说能健步如飞,起码能够两只脚走路了。
    工夫都付诸政务,留给其他的就少了,这其中,当然也就包含了陪伴母亲的时光。
    偏偏,近些时日是房毓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因此,林繁干脆把能在延庆宫里办的事儿,都挪过来办。
    林繁道:“宫人一会儿就过来量衣了。”
    他得做几套新衣。
    身份不同了,私下穿什么倒是无妨,上朝还是得合个规章。
    可朝中哪有现成的皇太子、皇太孙的冠服?
    先太子的旧衣物,也早就都不在了。
    即便退一步,穿皇子冠服,林繁的身形与赵源、赵启的都不一样。
    最后,还是程皇后送来一套赵源没有穿过的冬日冠服。
    赵源太瘦了,可他畏寒,冬天穿衣,里头都套上好几层,因此外头的冠服做得比较宽松,林繁勉强可以穿,却也不够合身。
    为此,宫中少不得尽快赶至两套出来。
    再者,现在可以将就,龙袍绝对不能将就,且做工、刺绣都复杂,赶紧量身形、开工才是。
    宫人很快就来了。
    林繁站在那儿,一会儿抬手,一会儿放下。
    一面量,一面笑着与房毓道:“您也得裁几身新衣裳,姑母那儿有不少好料子,您多看看。”
    “不及我身上衣裳方便,”房毓说着,看向秦鸾,“是吧?”
    秦鸾看了看两人身上的道袍,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做新衣,穿新衣。
    冠服很快赶至出来,林繁便来延庆宫试衣裳。
    明黄色的新衣穿上身,精神奕奕,他对镜照了照,问道:“您看着如何?”
    房毓没有说话。
    “您……”林繁转过身去,原要再问一遍,见房毓一瞬不瞬看着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没有再问,也没有动,就直挺挺站着,让母亲看个仔细。
    长公主和林芷亦没有出声。
    她们多少能明白一些房毓的沉默。
    长公主悄悄冲林繁比了个手势,示意他转过去,把背影留给房毓。
    林繁照着做了。
    透过镜面,他看到了母亲,她的眼中渐渐含了泪光。
    是的。
    他的五官,更像母亲而非父亲,但在一些角度,认真去看,会有父亲的影子。
    母亲“病”中,无法像旁人那般通过审视,去寻找那些影子,反倒是,忽略掉他的五官,只看身形,让母亲会更熟悉些。
    林繁站了很久。
    久到房毓泪流满面,最终抱住脑袋,被长公主塞了一颗药丸下去,他才再次转过身来。
    长公主的眼睛也是通红通红的,把房毓交给林芷,她起身走到林繁面前:“让她睡一会儿,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等她醒了,我使人给你传个信。”
    林繁颔首。
    每日只有十二个时辰,他抓紧些,尽快、尽优地做好政务,也就能挤出更多的时间来照顾母亲。
    房毓一直睡到了晚饭后。
    林繁闻讯过来看她,还不曾进殿,就被林芷拦住了。
    “想起了很多,又好像不太清醒,”林芷想了想,道,“就像是日子过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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