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八卦”二字,陆承则失去了兴趣。
    他扔了被碾碎的烟,说:“我先走了,你去打麻将吧。”
    “昭穆回来了。”周和泰赶忙说。
    陆承则转头看向他,没有周和泰想像中的面容失色,不过看上去很温和但时不时会让人不寒而栗的眼里有那么些许诧异。
    很容易满足的周和泰觉得能让这个波澜不惊的男人表现出诧异的神色也不错,他得意洋洋地笑,“这个消息够大吧?是不是想知道更多?想不想要我帮你去打探打探?”
    谁知他却听到陆承则说:“连你都知道了?哪儿听来的?”
    周和泰那得意的笑僵在脸上,言语卡壳,“你、已经知道了?”
    陆承则“嗯”了一声,声音很淡,也不打算多说。
    他重复问道:“哪儿听来的?”他只诧异于周和泰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第2章
    没能邀功的周和泰像一只泄气皮球,本就不大的眼耷拉下来,细得只剩下缝,“刚才我女朋友说的,好像已经传开了,说是蒋惜凡问了昭穆。啧,我记得以前蒋惜凡和昭穆关系不好吧?居然刚回国就联系上了?”
    陆承则没有为他答疑解惑,或者说他同样有些诧异。但他还记得当年蒋惜凡的行径,说:“帮我给蒋惜凡和她那些爱嚼舌根的朋友传个话,我不想听到关于昭昭乱七八糟的谣言。”
    周和泰连连点头,“没问题兄弟。”
    陆承则交代完后便起身离开。他一向不喜欢这类局,人多嘈杂,来人很多只能称得上熟人,大多都不是他想深交的人,还总有很多陪酒的女人。这次过来,就是给周和泰一个面子。
    陆承则在平城这个圈子里地位比较高,即使在这样一个局里独处坐在角落,也会是周围人的暗暗关注对象。他的离开很多人都看在眼里,没有能力挽留他,就问周和泰,“陆少这就走了?”
    “嗯,他就这样,眼里只有工作。”他回到麻将桌,女伴立即给他让了位置。
    有人笑着恭维,“陆少跟我们不一样,我们就是纨绔二代,陆少是掌权的,我们追不上他的境界啊。”
    在周和泰眼里,在他跟前恭维陆承则就和恭维他自己没有两样,他笑得一双小眼挤得更小,“别别,咱也都是有事业心的人。”
    他又指了指对面的麻友,“何况杜总还在这儿呢,杜总的境界还能低了?”
    杜成容勾唇笑起来,“别抬举我,我比不上陆少。”
    杜成容年纪在这群人里偏大,有三十五六,也是个二代,但比那些只知玩乐的纨绔好些,在家族产业里做事,有几分本事,家里长辈已经有传给他的打算。
    只不过杜家的企业和陆氏比起来差了一截。
    相互恭维过后,麻将继续。
    方才周和泰和陆承则说话的工夫,周和泰的女伴已经同一众麻友说了林昭穆回国的事儿,便有人主动向周和泰提起,“听说昭穆回国了?下个月我小儿子周岁宴,不然邀请她一起?”
    说话的是杜成容的女友,是个隐退的明星,儿子都已经生了三个,却没有领证,只能称得上女友。
    这种情况很难不让人议论纷纷,在林昭穆离开的那段日子,她一度代替林昭穆成为那些爱嚼舌根的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如今听说林昭穆回国,她有如释重负之感,邀请她来小儿子的周岁宴,颇有祸水东引的味道。
    周和泰能听出她话里的不怀好意。
    圈子里的那些关于林昭穆的传言周和泰都听到过,各色各样都有,但不论传言有多离谱夸张,都有一个相同点,就是无限贬低林昭穆。
    只不过,身为陆承则最亲近的朋友,陆承则和林昭穆之间的纠葛,他比那些听风就是雨的人知道得就更详尽一些,传言么,总归和现实有出入。
    至少他知道陆承则不可能乐意见到别人去看林昭穆的笑话。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不打算邀请承则?否则把他前任女友一起请来,不嫌尴尬呢?”
    虽接的是杜成容女友的话,目光却看向杜成容。
    杜成容很快接过话茬,“怎么可能?她就是说句玩笑话,不过脑子的,不用当真,咱们继续。”恰好周和泰丢了块他要的牌,他喊了声“碰”,将牌捡回去,惹得周和泰一阵懊丧。
    既然杜成容打了圆场,周和泰就任由话题揭过去,将注意力放回到麻将上。
    仿佛没有人注意到这场小风波。
    只不过,稍有些眼力的人都能发现,下半场杜成容几乎没跟他女友说话。
    -
    一周后,林昭穆收到方女士帮寄过来的东西。
    东西不多,只是一些林昭穆用惯的生活用品,大多数东西她还放在意大利的家里,那个属于她与方嘉远的家。
    虽然回国是定居,但那个和方嘉远的家林昭穆还留着,并不想把它搬空。
    所以寄回国的东西也不多。
    俞芷旋帮着她一起整理着,见她从包裹里取出一相框放在床头,目光被吸引过去。
    那是林昭穆和方嘉远的合照,两人都带着毛线帽,帽子上沾了几片雪花,脸贴着脸,一个笑得张扬肆意,一个笑得明媚活力。
    俞芷旋扫了好几眼,越看越觉得心里堵得慌。
    林昭穆见俞芷旋沉默地看相框里的照片,动作一顿,片刻后,抬起染着笑意的眼,说:“蜜月的时候拍的,当时在瑞士,可惜他非要怼着脸拍,没能把美景一起拍进去。”
    俞芷旋回神,看向林昭穆,见她满是笑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林昭穆失笑,“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都过去两年了,我还能听不得提不得吗?放心,我不会哭着要你哄的,也用不着发几张截图都急急忙忙撤回,闲言碎语我听得多了,不差这几句。”
    俞芷旋摸了把鼻子,但见林昭穆主动提起、说得坦荡,她就放松了些,没再把“方嘉远”当成禁语,说了自己的想法:“前段日子上热搜的那事儿,妻子和孩子葬身火海的那男的已经再娶生女,你知道吧?当年闹得多大啊,那男的一会儿绝望哭泣一会儿闹着出家,这不,现在娶了小娇妻,孩子都有了。所以说,男人就这样,升官发财死老婆,凭什么我们女人就要深情守寡立贞节牌坊呢?昭昭啊,你给女人争口气嘛!”
    林昭穆哭笑不得,“个体行为何必上升到群体?”
    俞芷旋抿嘴一声“啧”,“反正就是让你早点找下一任的意思。”
    林昭穆很随意地说了句,“这得看缘分。”尔后她就说起别的,“对了,我看到你发的那截图,我回国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吗?他们那群人还没忘记我呢?”
    说起这个,俞芷旋又是一阵感慨,“没那么沸沸扬扬了,现在不太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到处议论你,听说是陆承则发了话。他从前不办人事儿,现在倒是有几分良心了。他吧……这些年一直单着呢。”
    她话说到这儿,打量着林昭穆。
    林昭穆只是诧异地抬眼,“陆承则?”
    俞芷旋看得出来,林昭穆是真的很吃惊,且只有吃惊。
    她吃惊的点也不是“陆承则一直单着”,而是陆承则帮了她。
    她好像自动忽略了“这些年一直单着”这话。
    明明当年,这两人的纠葛也算得上伤痛文学了。
    “是啊,陆承则。”俞芷旋说。
    林昭穆又笑起来,“真的假的?是我认识的那个陆承则吗?”
    俞芷旋:“我还能骗你啊?”
    “那你替我谢谢他吧。”林昭穆说。
    俞芷旋出身外交世家,而陆承则外祖家当年也是握过枪杆子的,两家很早就认识,算得上世交。要说交情,俞芷旋和陆承则也有不少,所以林昭穆让俞芷旋帮忙做个中间人道谢是情理之中。
    不过她说完后又顿了顿,不确定这礼数够不够,问俞芷旋:“我是不是得还他这个人情?或者当面感谢一下会更好?”
    俞芷旋摆摆手,“算什么人情,对他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更何况关于你的闲言碎语都是因他而起,这也是他分内的事儿啊。”
    听俞芷旋这么一说,林昭穆觉得有道理,便不在纠结于此。
    第3章
    林昭穆修整几日后,去公司入职。
    她的专业是意大利语,以前从事文学翻译,这一次的工作却是商务翻译,虽然以她的专业能力足够胜任,但并非她的强项,只不过工作是方女士介绍给她的,说她更需要一些多与人交流的工作,而不是整日闷头在书房里,容易闷出病来。
    她入职的公司是做医疗器械的,听说与意大利客户的业务占了他们出口业务的很大比例,需要一位意大利语翻译。只不过,林昭穆觉得,就算比例再大,如今各国公司的跨国商务往来多是用英文,哪怕那边的客户非要用意大利语交流,一般公司的正常做法都是把翻译部分外包给专门的翻译公司,特意设一个意大利语翻译岗位的属实不多——没有公司需要一年四季天天和意大利客户交流,这人力成本并不划算。
    林昭穆猜测,这家公司老板一定给了方女士很大的面子。
    而就看带领林昭穆办入职手续的hr的眼神,林昭穆就知道,她的猜测被证实。
    她就是一个妥妥的关系户。
    hr带着她签合同时,还有意无意点了句,“这个岗位是刚设立的,你不需要找上一任交接,工位在邹总秘书室,直接向邹总汇报。”
    林昭穆听得有些脸红,她这个关系户身份太明显。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麻烦你了。”
    林昭穆签合同时,hr的目光时不时从她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扫过。
    林昭穆虽然是个关系户,但她几天前还是把自己的简历发给了hr,只不过,面试这一环节直接省略,hr给她打电话时,是通知她办理入职手续。
    所以,hr在她的简历上看到了婚姻状况那一拦,上面写的是“丧偶”。
    不过hr什么都没问,在林昭穆签完合同后,便带她去了工位上,尔后便离开。
    随后,邹总请林昭穆到办公室,简单介绍了下她需要负责的工作,主要就是和意大利方的交流工作,以及合同翻译之类,还表示,最近和意大利方的合作项目还没有开始,暂时没有太多工作给她,让她可以先在公司里适应适应。
    邹总说话气质都很儒雅,年纪四十上下,对待林昭穆非常客气友好。
    “有什么需求直接跟我说就行了。”邹总温和地微笑着说,好像生怕林昭穆在这里待得不自在,这态度根本就不像对待一个下属。
    方女士都十几年没有回国了,还有那么强的人脉关系?
    林昭穆好奇问:“您和我婆婆怎么认识的?我婆婆移民海外那么多年,我都不知道她在国内还有您这么好的朋友。”
    邹总一愣,尔后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举手之劳而已。”
    林昭穆虽觉得奇怪,但没有多想,从邹总办公室出来,她领了电脑、文具之类,由邹总的秘书带着见了一圈秘书室的同事,随后回到自己工位上,无所事事了一小时后,便主动揽了些活儿帮周围的同事干。
    一天的工作就这样结束,林昭穆也不需要加班,到点就能走。而秘书室的同事多数都走不了,因为邹总还在。
    林昭穆是开车来了,她有国内的驾照,读大学时考的,回国后她就给自己买了台车以便出行。她从公司出来后便坐电梯径直到了地下停车场,因为正是下班时间,写字楼下的地下停车场时不时就有人走过、有车开出,并不冷清。
    林昭穆感觉好似有目光紧随着自己,回头看去,来往的人似乎并没有她认识的,她兀自摇摇头,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
    她大概想多了。
    -
    陆承则目送林昭穆上车、驶离停车场。
    他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轻点着,想吸烟,烟盒都已打开,但忍下了,把抽出的烟塞回去,想着下车后就把这盒烟丢垃圾桶。
    刚才林昭穆回头往这个方向看过来时,陆承则想,如果她看到他的车,他应该下车,跟她打个招呼,像很久没见的朋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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