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得得不知道妈妈的嫌弃,依旧像野狗狂奔,一头撞在栏杆上。
    他还算知道理亏,没敢第一时间哭出来,偷偷看妈妈的反应。
    闻欣心里一惊,沉默两秒才说:“你啊你。”
    虞得得总算忍不住,窝在妈妈怀里滚来滚去,哭得撕心裂肺,跟有谁害他似的。
    能是谁,不都是他这双管不住的腿,怎么千叮咛万嘱咐都没用。
    闻欣没好气道:“早晚给你摔傻了。”
    然而小朋友就是在这样的跌跌撞撞里明白起来,大概撞千百次南墙能懂一点规矩。
    但那点记忆没法存在太久,都不用几天又犯同样错误。
    总的来说,这孩子是水做的,眼泪都快比黄河水多。
    虞万支寻思这样不行,这天特意给他上堂课说:“虞得得,男人要坚强。”
    虞得得坐在小凳子上,一本正经地说:“强强。”
    是他在小区认识的伙伴之一。
    虞万支并非是开朗的人,却憋不住笑,只能无奈道:“是坚强。”
    虞得得重复道:“强强。”
    真是驴头不对马嘴,虞万支彻底放弃,心想还是等他大一点再说。
    闻欣亲眼目睹他的对牛弹琴,好笑道:“他能知道什么。”
    又说:“小孩子哭是正常的。”
    她都快三十的人,有时候还控制不住眼泪,确实是情非得已。
    虞万支拢共就养过这一个,哦不对,算是一个半。
    他伸出手划过她的眼睛,有些暧昧道:“像你。”
    从他嘴里说出来,再正经的话都好像有别的意味。
    闻欣瞪他说:“孩子还在。”
    虞得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玩小汽车,专心致志得头都不抬。
    虞万支很能从儿子身上发掘优点,说:“将来学习也能这么认真。”
    话都说不好,离学习还有十万八千里。
    闻欣已经习惯他时不时跑出来的那些对儿子的期望,耸耸肩说:“你别到时候太失望。”
    虞万支理所当然道:“他是我儿子,我怎么会。”
    他固然寄托许多,但仍旧是一片慈爱。
    听上去像是血缘为主导,可这种亲密里又有太多不可控。
    闻欣见识过太多,他们俩本身更是如此。
    父母之爱当真无私吗?闻欣不敢保证,只能管好自己说:“我就希望他健康平安。”
    和其它的比起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虞万支则是戳戳她的脸说:“我希望你们健康平安。”
    闻欣在他肩上推一下,忽然拿起桌上的卷尺说:“感觉你最近瘦了,我量量。”
    虞万支自己没觉得,张开双臂说:“我衣服也够穿。”
    小时候就盼着能有新的,现在反而不是很在乎。
    闻欣才不管,把尺寸记下来说:“给你做件外套,跟得得的一样。”
    虞万支常常跟儿子穿得一样,这会说:“要是女儿,你们俩可以穿一样。”
    他甚至在想象中勾勒出她小时候的模样来。
    闻欣也是两分向往,忽然看着他们父子说:“可惜你们太黑。”
    她钟爱的颜色,穿这俩身上都是糟蹋。
    虞万支是黑不假,但低头看说:“得得还好吧。”
    闻欣什么都不说,手背向上就表明一切。
    事实胜于雄辩,虞万支勉强说:“幸好是男孩。”
    一会一个样,闻欣都觉得他善变,微微摇头说:“你带得得转一圈,回来我就下班。”
    天气渐冷,街上的人就少,她开着灯还浪费电,不如回家看电视剧。
    虞万支领命,带着儿子去买宵夜,回来正好帮忙关闸门。
    他用力把门拽严实说:“好像有点锈,我明天弄。”
    闻欣上手晃两下觉得还好,走着路说:“反正你操心。”
    虞万支要操的心何止这一处,到家又开始折腾下水管。
    闻欣把儿子哄睡,靠着厨房的门说:“能修吗?”
    虞万支咬着手电筒,吐字不清说:“能,你先睡吧。”
    闻欣哪里睡得着,过去说:“手电给我。”
    两个人的脑袋凑一块,愣是没研究出个究竟来。
    虞万支的形象向来是无所不能,有些挫败道:“明天我再看看。”
    闻欣见不得他沮丧的样子,亲昵蹭蹭他说:“我好困,先不管它好不好。”
    虞万支看一眼手表惊呼道:“都十二点了。”
    他一直较劲,都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闻欣已经是困得直打哈欠,耷拉着眼皮说:“抱我。”
    体力上,虞万支向来不愁,从容地把她放床上,掖好被子才去洗澡。
    等他带着点水汽钻进被窝里,母子俩已经睡得讲梦话。
    虞得得也不知道梦见什么,嚷着“打打打”,被子踹得老远,也不怕感冒。
    虞万支一天要起来看好几次,给他盖好说:“像你妈。”
    也就这会,他才能大声说出来。
    但闻欣的睡相差是不争的事实,尤其冷的时候,四肢像蛇一样汲取着温暖。
    第二天还要倒打一耙,说枕边人不安分。
    虞万支无话可说又无可奈何,不轻不重地吻落在她身上说:“这才叫不安分。”
    闻欣莫名羞怯,被子蒙头说:“我要赖床。”
    不单是她,虞得得最近醒来也要在被窝里滚两圈。
    虞万支今天不急着去干活,想想也不动,说:“老婆孩子热炕头,挺好。”
    对夫妻俩来说,都是难得的休息。
    虞得得仿佛能体谅父母的辛苦,睁开眼就坐起身玩玩具。
    他乖巧的时候大人不逗他,因为知道维持不了多久,不如趁着这会功夫做自己的事情。
    果然,没一会,虞得得就喊着饿。
    他现在是玩和吃表达得最准确,除此之外的都只能算马马虎虎。
    虞万支也不能装作没听见,捏捏他的脸说:“饿一会能咋的?”
    虞得得不能咋的,但是有复读功能,一个劲地就是喊着“饿”。
    得亏是父母对他很有耐心,不然早丢到外头去。
    闻欣一大早的脑袋就嗡嗡响,赶紧躲去洗漱。
    一家三口各做各的,听见敲门声齐齐有反应。
    虞万支在厨房,离得最近,开门说:“钱哥。”
    钱哥热络道:“快快快,活的螃蟹。”
    两家熟稔起来,往来自然多,像这种送吃送喝的事情不少。
    但十二月的螃蟹还挺金贵的,虞万支犹豫两秒,人家已经说:“接好,摔下去就死了。”
    又道:“我们明天有事出去,想请你们帮忙看一下牛牛。”
    虞万支这才接过来说:“这有什么,尽管送过来。”
    钱哥道:“礼多人不怪嘛。”
    又说:“回头你把得得也送过来,尽管约会去。”
    这倒是个好主意,虞万支心中一动,寻思约会这两个字很好。
    他拎着将死之蟹进厨房,往盆里一放说:“中午加粉丝蒸了。”
    说得好像他会似的,闻欣凑过来看说:“行。”
    又好笑道:“虞得得,你躲什么,快来看啊。”
    虞得得脚下有钉子,扒拉着门框不放手,怎么看怎么鬼鬼祟祟的。
    也就是亲生的,虞万支才能忍住不多笑话几句。
    他抱着儿子鼓励说:“没事,爸爸妈妈在。”
    虞得得环着爸爸的脖子,眼睛瞪得大大的,但在高处的安全感也就支撑他伸出小爪子,没碰到就赶紧收回去。
    闻欣都不知道如何评价的好,看一眼孩子他爸说:“再给他上一课吧。”
    稚子懵懂,虞万支已经白费过力气,索性说:“我有时间还是多跟你讲话吧。”
    又道:“你刚刚听见钱哥的话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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