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的外壳是用纸包裹着,却没有丝毫湿痕。
    周兒看了他一眼,看到浑身湿哒哒的,一脸无所谓地坐在那,注意到周兒的视线,泰然自若地说:“忽然想到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乐。”
    周兒从来不过生日,小时候外公宠爱两个亲孙女,为了不让她们两个不开心,从来不会给她丝毫属于她们的温暖,她也严格把自己当成借宿在他们家的外人,一直到高中,从香港转学到京市,她也更不喜欢过生日了。
    生日是那个女人生她的那天,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
    但这一刻,却又是实实在在属于她的。
    有个跟她认识一个多月的少年,冒着瓢泼大雨买了一个很小的蛋糕,说是忽然想起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周兒盯着蛋糕,压下心尖的涌动,看向他:“谢谢。”
    想起他并不喜欢吃甜的,周兒独自坐在前台,抿了抿唇,把蛋糕拆开,正要拿刀叉,耳畔传来“啧”的一声,手里的叉子给她夺走。
    “你会不会吃蛋糕啊。”
    陈逆把旁边几个彩色的蜡烛拿过来,即便是天还没黑,他还是插上了一根蜡烛,粉色的,点了火光。
    “为什么插一根?”
    因为给你过的第一个。
    陈逆眼皮都懒得抬,语气一如既往漫不经心:“喜欢这个数儿。”
    “吹。”他冷然道。
    周兒:“……”
    吹完又听到他的语调有些撩人,说:“许个愿吧,周兒。”
    “我没什么愿望。”
    陈逆几不可闻地叹气:“不是说没什么我不会的吗?你许个愿,我能帮你达到。”
    “我从不说谎。”
    周兒兴致勃勃地看向他,嘴角带着笑意说:“那我希望,祖国繁荣昌盛、国泰民安吧。”
    希望,再也不会有人被害死去。
    陈逆眼底笑意不减,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她说的什么,又骄又拽地直接应下了,仿佛真的不可一世:“成,你等着。”
    -
    这场雨下了很久,第二天一早窗外的暴雨停歇,路面湿润,周兒微信里发来几条消息,有几个客人忽然取消了纹身的预约。
    周兒记得这几个人,似乎是刚毕业,来的时候周兒便一再提醒纹身就算想要洗掉都会留下痕迹,再三确认那几个人想要纹身,跟人约了明天下午,已经收了百分之五的定金。
    对面说忽然后悔了,不想纹身了,之后又问可不可以把定金退给他。
    没这个规矩,但周兒还是退了。
    正准备删掉好友,又看到对面回复:
    【其实是孙惠不让我们去的,不好意思啊老板,我奶奶最近在看眼睛,她妈妈是这儿唯一一所大医院的眼科医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是跟她有什么过节吗?】
    周兒挑了挑眉没回。
    这几个人大概都是跟孙惠认识的,她不怎么想跟小孩儿计较,有些过于好笑了。
    随后又收到何佳灵的消息,是一张聊天记录的截图。
    何佳灵:【她忽然加我微信吓了我一跳,你昨天跟陈逆在纹身店?】
    【纹身店距离学校门口挺近的,她经常偷偷跑出来在那附近吃饭,估计看到你们了。】
    所以截图上的消息是在问陈逆跟纹身店的老板什么关系。
    周兒没怎么在意:【嗯,没事。】
    【周兒,你跟陈逆……真的在一起了吗?】
    周兒一顿:【你喜欢他?】
    【我喜欢了很久,说真的哪有一下子就不喜欢了的。】何佳灵又回:【不过我也挺喜欢你的,跟他没什么关系。】
    【你别跟我说了就当我什么都没问过!我以后再也不想提他了……】
    周兒捏了捏眉心,忽然想,陈逆如果真有什么前女友找她,需要她给对方什么面子吗?
    又或者,他有什么难忘的前女友吗?
    毕竟别人都说初恋最难忘,像是陈逆这样的人,真的喜欢谁,大概没人能抵抗的了。
    他进退有度,任着一张野性痞气的脸,从来不拘着性子,一些有距离的亲昵也让人觉得心悸难耐,更别说他特意想要对谁好。
    如果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在仲夏思春期,应该跟何佳灵一样被撩拨得神魂颠倒。
    -
    周兒离开纹身店时去了附近的精品店,距离纹身店很近,走进去发现更像是个杂货铺,什么都有卖,好几个穿着校服的女孩选了几个精致的本子,一边谈论着学校谁跟谁在一起的八卦。
    周兒往一大片的廉价手链中随意抽出一根红绳,跟她送给陈逆的那个很像,光秃秃的没什么装饰,很便宜,两元钱,即便是知道这东西不会带来什么运气,周兒还是习惯性买了戴在手腕处。
    闲得无聊,她转头去了酒吧一楼,没刻意去找陈逆,坐在某个卡座点了杯酒,看台上少年演唱。
    明明是个快要支撑不下去而支离破碎的乐队,在这样一个小酒吧也唱的很卖力。
    周兒倒是觉得可能很久之后这几个人还真能火遍大江南北。
    她这个地方正对着进口,余光忽然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头发长长的到了肩膀处,耳后还别了一个很漂亮的蝴蝶结,她大概是在什么地方画画,脏兮兮的燃料弄得全身都是。
    而她旁边正站着一个快要哭出来的服务员,盯着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墙壁,整个人都要跪下了。
    “哎不是,你,你是哪家小孩儿啊?这里是酒吧,小姑娘是不能进来的,这里也不能画画啊……”
    前台盯着墙壁上的颜料,在想这得用什么东西才能擦掉,老板对卫生的要求严格到了极致,以往连角落里都不能存在丝毫灰尘,更别说现在进来就能看到的墙壁上面一大片的颜料痕迹了。
    小女孩动了动唇,手里的画笔被吓掉在地上,大大的眼睛里瞬间便溢满泪水。
    “他们说可以画的。”
    前台:“……你别哭啊。”
    一脸苦恼地盯着面前的墙壁,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下颜料怎么清洗掉,面前的小孩儿大概知道这里不能画画,有些害怕地揪着裙子跟罚站似的站在她面前,不敢动,更不敢吭声。
    “姐姐。”她想到什么,忍不住眼泪就往下掉:“我可以帮你擦干净,可以不要给我家里打电话吗?我,我也没有钱……”
    前台小姐姐抓了抓头发,心想着也不知道这次老板会罚多少钱,还是安慰她说:“没关系的,你不要画了噢,这里不可以画画的,一会儿姐姐擦掉就好了,你是自己来的吗?”
    前台往旁边扫了一下,才看到一旁墙壁上还倚靠着一个小棍子,像是……拐棍。
    周兒看到小孩哭,正准备站起身走过去,门口处陈逆刚好进来。
    他看到人,问:“怎么了?”
    前台简单说了一下,低着头不敢吭声了,陈逆看了小孩儿一眼,蹲下身子,微凉的手指把人眼角的眼泪擦干净,声线柔和问:“喜欢画画吗?”
    小姑娘点头,又很礼貌地道歉:“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陈逆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没关系,我有一套更好的画笔,送你给好不好?不过现在不在这里,过几天让你哥哥拿给你。”
    于似宁睁大眼睛:“你认识我哥哥?”
    陈逆点头:“嗯。”
    于似宁瞬间展开笑颜,牙齿白白的一排:“好耶!!哥哥抱抱。”
    陈逆揉了揉人的脑袋,站起身垂眸给于东树打电话。
    对面声音明显挺焦急,应该是已经找了一阵了。
    “快点过来。”
    又随口吩咐前台:“这里不用擦了,留着吧。”
    于似宁听到他说这句话,异常开心地仰着头问:“哥哥你觉得,我以后会成为大画家吗?”
    陈逆嘴角笑意未散:“谢谢大画家阿宁所作的第一幅画。”
    于似宁举着手勉强拉住陈逆的手指,她手太小了,只能勉强勾住两个手指。
    听到陈逆的话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小女孩眼睛圆圆的,长得精致漂亮,跟于东树一点也不像。
    “哥哥你有女朋友吗?”
    陈逆给于东树打电话时,于似宁就想起来陈逆是谁了,她生病的时候听到哥哥跟另外一个哥哥在聊天,也知道如果不是陈逆,她根本没钱治病,可能早就成了小瞎子了,虽然眼睛没有完全好,但心里还是很感谢他。
    他的声音很好听,长得也比于东树好看,于似宁是个极度颜控,对面前的人好感度飙升。
    问出那句话之后,陈逆似乎是注意到了某个身影,下意识往那边看,酒吧里很吵,大概是没注意她问了什么。
    周兒跟门口处的陈逆对视了一眼,继续转过头看台上人唱歌。
    于似宁扯了扯陈逆的手指,踮着脚尖问陈逆:“哥哥喜欢那个漂亮姐姐吗?”
    陈逆低头,笑得坦然:“大概吧。”
    随后又调笑似的揉了一把小孩的脑袋,拉着她往里面走说:“你懂什么是喜欢。”
    于似宁坐在一个很大的椅子上,面前有个很长的桌子,还有几个小杯子。
    她扭过头看向那个身穿黑色裙子喝酒的漂亮姐姐。
    后来无数次于似宁会想起跟陈逆的第一面,想起他的眼神,那是一种试图对小孩子展现出温顺而刻意掩盖痞气的表情,而当他下一秒看向周兒时,浮着的那层情绪收敛了些,但眼眸却透着一股温柔劲儿,大概他自己也不知道。
    于东树匆匆赶来,看到于似宁坐在沙发上,正抱着陈逆的手机玩。
    她眼睛不太好,对于手机这种辐射很强的东西于东树向来不让她碰,看到这一幕本就生气的火瞬间炸起来了。
    “于似宁!!谁让你偷偷跑出来的!!!”
    于似宁瞬间从沙发上爬下来跑到一旁周兒旁边,周兒还没反应过来,于似宁可怜巴巴地躲在她身后,紧紧抱着周兒的胳膊不撒手。
    周兒看向于东树,又看了一眼小女孩,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猜出这是他妹妹。
    脑海里却浮现了刚才陈逆的表情,他看小孩的时候比往常温柔多了,不容置疑,如果他有一个妹妹,大概也是捧在手掌心里的小公主。
    也难怪何佳灵即便被拒绝也对陈逆前仆后继、念念不忘,他的确很会哄人。
    如果他真的喜欢上人,会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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