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吵了几个早朝已久没有结果。

    羽苒平和的看着眼前的地,平静之中总是闪现出清傲之色。

    皇帝一招手,大臣立刻就停止了争吵,他不说哪一方有理,哪一方做法对。平静的就好像这些人的争吵根本不关他的事。

    “北辰,你说——”直接略过太子二皇子,他的声音是满布沧桑还带着一点疲倦。

    可是他的目光炯炯有神,他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很有精神的。

    “陛下——”北辰侯出列,“启陛下,壬序被诛,壬家早已去了顶梁柱,柱子一倒,壬家坍塌。既如此,倘若陛下给了这屋檐之下的卵鸟之庇护,他们又怎么会不感激苍天之浩荡?”

    清和帝依旧不做声,淡淡的看着他。

    “这人要留,但也不能留?”

    “怎么个留法,怎么一个不留法?”

    “留,自然要留忠心之人,据微臣所知,壬家除了南王壬序之外,其余各家分割店铺与土地,坐地抬价,圈地造房,这事已经弄得民怨渐起,所以要留也是留于国于家有功之臣,而私心太重收回土地房屋以消罪!”

    一场战争,国库空虚,这样解决了国库的空虚的问题,也使得壬家的势力在慢慢的消减。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一干老臣全都附议。

    皇帝依旧默不作声的看着北辰侯,突然笑道:“北辰,朕多久没升你官了?”

    “圣上对微臣之关爱浩若苍天。”

    “七岁吧,你七岁之后就没有升过官了吧。”清和帝突然感叹时光匆匆,过得可是真快呀!

    “对于这次壬序之乱,你功不可没,需要什么赏赐?”

    “臣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真正功不可没的是大夏的将士。”

    “哈哈哈,不愧苏解当时举荐你,好,那就赏你一个普天同庆吧,任何将士宫女都可以归家探亲。”

    这位帝王在一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喊之中登上金陵阁,那里是历代帝王三省吾身的地方。

    自从这位皇帝继位以来就没有登上过金陵阁,他认为自己从未做错,不需要三省吾身。

    可是这次他也不是认为自己做错,而是让自己的祖先看看现在的大夏与以往的大夏有何不同。

    盛世由他起,在整个历史潮流之中,他流芳百世。他做错过,可是帝王不是圣人,不用多么高尚,他们需要的是国泰民安,这样百姓才会感恩戴德。

    皇帝身边左边是贵妃,右边是皇后,金陵阁之下是满朝的文武。

    看着前排一张张少年的面孔,皇帝忽然对着天下第一贤者苏解感慨道:“我们终究是老了,看着他们就想起来当年我们的意气风发与壮志凌云。”

    “圣上还未老,还能再战二十年。”苏解躬身道。

    清和帝并未说话,只是看着苍茫的天地陷入了深思。

    这个江山他付出了太多,得到了也太多,可是负了的也太多,可是他不后悔,如果还有一次,他也会踏上弑兄夺位的道路。

    “朕听说你要出游?”皇帝侧过头问苏解。

    “是,陛下,去游游山水,看看世界。”苏解的声音不卑不亢,就好像他与皇帝是多年的好友而并非是君臣。

    “世界很大,千奇百怪的事情也很多,当初老臣年轻的时候,不曾好好地看看,现在想好好的游历一番,可惜身子骨不好使,眼睛也花了……”

    “哈哈哈,你还是当年的那个性子。”皇帝说道,说着的时候还带着玩笑的意味,突然脸色变得严峻起来,所有的笑容一瞬间凝固,定格,他的声音平淡却责怪:“是因为皇后吗?”

    旁边的苏皇后身体一震,顺着声音看着皇帝的脸,皇帝并未看她一眼,只是盯着苏解,仿佛盯着猎物一样。

    “是因为皇后吧?”皇帝冷笑道,所有的人陷入冷场。

    南贵妃一旁讽刺的笑声让皇帝的脸色更加难堪。

    好在这阁楼之上只有他们这几个人,大臣们都听不到。

    “苏解啊苏解,我们曾经是朋友,一起骑马喝酒的好朋友,我一直以有你这样的朋友而骄傲,也因为能与你这样的圣人做朋友而自豪。”

    皇帝端起白玉杯将酒一口气喝完:“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苏皇后并不是你的亲妹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苏阁老收养的儿子,而你一直一直喜欢你的这个养父的女儿,朕的皇后。你喜欢的是朕的皇后不是吗?”

    苏解依旧面色平和,不说话,淡淡的看着皇帝,忽而露出一点笑意,好像是嘲笑自己,也好想是嘲笑在场的任何人,虽然老了,可是他温文尔雅,对人礼貌而亲近,他的笑也是那么的温暖。

    “她只是臣的妹妹。”

    “那为何你一生不娶?”皇帝咄咄逼人,任何皇帝都会讨厌别人觊觎他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谁?

    为什么——

    “臣是浮游的沙,是无根的草,一生漂泊孤独,而且臣很享受这孤独的时刻。”

    “如果不是朕派人去查,你们是不是打算瞒着朕一辈子,你喜欢朕的皇后,而朕的皇后牵挂朕最好的朋友……”

    皇后没有说话,脸色煞白,她匆匆的站起身……离开……

    “站住!”皇帝喊道。

    苏意皇后停顿了一下,转身看了皇帝一眼,思考了一会儿,毅然没有听他的话,径直走向了内阁。

    没过一会儿,皇帝就走进来了,看着皇后跪在神像前不发一语。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计较什么,只是计较了……

    “皇后?”

    “陛下!”苏意皇后喊道。

    “苏解走了。”

    “臣妾知道了。”

    “你不去送送吗?”

    “走了就走了,有什么好送的。”她闻到皇帝身上一股酒味,就皱起眉头,扶着皇帝道:“陛下喝醉了。”

    “你知道吗?”这个帝王确确实实的是喝醉了,“那一年,朕去苏阁老的府邸找苏解,可是在假山之后我就看到了你,那个时候你躺在假山上面睡觉,沐浴着阳光,你看着好美呀!”

    “是的,很美,朕有那么多女人,后宫佳丽三千人,可是没有一个比你那个时候还美的,就像一幅画,当时花落了你满身,真的很美……”

    “后来朕就跟父皇说要娶你为妻,可是我看见父皇那忧虑的面孔,原来你已经许配给太子了,那个家伙凭什么娶你呀,可是在我的坚持之下,你最终嫁给了我,成了我的王妃。”

    “父皇之所以答应是因为他不许我争夺帝位,我答应了,真的,为了你我不要江山了,可是太子不放心,他将所有的兄弟姐妹送入大牢,而在一年后对我下手,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想要直接杀了我,然后他不想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所以他蓄谋了一整年,也给了我一年的时间呀……”

    “可是你与苏解之间那么多事呀,你们……”

    “陛下,您喝醉了。”皇后提醒道,她平淡如水,风华依在。

    “朕没醉,你以为你这么多年在皇宫里干的事情,朕不知道吗?朕培养了那么多杀手?这些事朕怎么会不知道呢?”

    皇后身体一震,说不出话来,脸色苍白的看着清和帝,嘴角死死的抿着。

    “你以为你与贵妃之间钩心斗角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以为你为了控制自己的势力让谷泉夭与北辰两人联姻我不知道?还有……”皇帝指着她笑了:“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朕不知道?”

    “你以为这些朕不知道?还有……”

    皇后脸色煞白的看着清和帝:“那是我的儿子,你要是真的有半分怜惜我,你怎么会逼一个母亲杀自己的儿子,你怎么可以杀掉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你说的很好听?那不是你与苏解的私生子吗?”

    皇帝笑得刻毒,他张开手臂,仿佛要迎接着什么,但是他的意思是,他是帝王,他才是这天下最有权的人。

    ——他是天。

    “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我下旨让钦天监说他是不祥人要处死,皇后你还能坐稳这个位置吗?那段日子,我明明没有临幸过你,你凭什么怀孕,我当时只是在苏解的府邸喝醉了酒临幸了一个婢女而已。”

    苏意一直在笑,她甚至笑得比皇帝还刻毒。

    她笑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这双眼睛宛若一把刀,一把鲜血淋漓的刀,不仅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那个婢女就是我,当日我不受宠,又私自出宫,害怕被你与贵妃以这种名义将我责罚,所以我就私自出宫,陛下,是不是之后那位婢女就不见了呢?甚至陛下也以为自己只是黄粱一梦吧……呵呵……真是讽刺……”

    她凑近皇帝,恶狠狠说道:“我,杀了我们的儿子,是你逼得。”

    皇帝脸色十分难看,瘫软在椅子上,愣愣的看着皇后那张美艳而带着讽刺的脸,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这女人是骗他的,对,骗他的。

    ——这双手作孽可真是不少呢?

    ☆、江山与美人

    ——我,杀了自己的儿子,你,逼的。

    字字泣血,声声落泪。

    每一个字就像一把锈迹斑驳的刀,上面滴着鲜艳的血。

    皇后看着皇帝的样子,顿时觉得委屈:“你与那个女人两个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逼着我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哈哈哈,这也是你的报应呀!是你的报应,不过……”

    她的话锋一转,利落,讽刺,张扬——“我们伟大的陛下不用自责,陛下没有错,您是陛下,你说的话怎么会错呢?错就错在那个孩子不该来到人世间……”

    “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你不爱我呀?”皇后一声尖锐的冷笑:“说了,你就会相信?你不爱我,你从来不相信我,说了也是废话。”

    “我爱你,可是我不敢爱你。”清和帝一下子将这个女人推到在地:“我讨厌你那高傲的脸,我讨厌你那万物都浩然一空的神情,对,就是这样的面孔……”

    清和帝比划着,对着皇后倔强昂起的脸比划着:“就是这样的高傲,我真想掰下你高傲的头颅让你跪在我的面前,我需要的是一个妻子,而不是一尊神像,那么的冰冷而没有感情。可是南贵妃就不一样,她会哭会笑会闹,你们差的太多,这就是为什么我宁愿日日夜夜的听她讲废话,也不愿意听你一句真理。”

    皇后依旧不做声,默默的站起来,依旧高傲的像个神一般:“陛下,您休息,臣妾回宫了,反正陛下也讨厌我不是吗?所以,臣妾就不碍陛下的眼了……”

    清和帝看着苏意皇后的背影,心里有点堵得慌,仿佛有什么搁在心里难受,可是想要把它挖出来,可是挖出来自己就死了。

    我是如此如此的喜欢你……

    以至于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你……忘记了很多很多……

    这一点点不是爱恨说得清的,从相遇到如今,恐怕皇后的心里是恨他的。甚至她还记着那个如同圣人一般存在的哥哥。

    帘子一动不动得飘摇,薄薄的一层纱透过一丝风,带走了室内灰土的气息,清和帝就那样靠着柱子一夜未眠。

    “当初那个孩子还是朕亲手逼着皇后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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