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宁说:“不嫌。”
    她枕着他的胳膊,把手搭在他腰上,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江刻用另一只手给她拍背,就像小时候沈莹真给他哄睡时那样,一下一下轻轻地拍,没多久,唐亦宁睡着了。
    一直等到她睡熟,江刻才小心地抽出胳膊,把唐亦宁搞到床中间,替她盖好毯子。
    晚上只吃了一块蛋糕,江刻饿了,打开冰箱看到那盘番茄鸡脯肉,还有剩下的大半个蛋糕,思考以后,最终选择吃蛋糕。
    他盘腿坐在地上,背脊靠着墙壁,一勺一勺地把蛋糕送进嘴里。
    当小狗只剩下一个屁股时,江刻吃饱了,把蛋糕放回冰箱,去卫生间刷牙洗脸。
    弄完后他回到床边,唐亦宁依旧睡得很熟,江刻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又戳了下她的脸颊,她没醒,只努努嘴角,继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江刻重新躺回地上,拿起手机时,右上角的时间刚好跳动。
    零点零分,他的生日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江小狗新婚夜睡地板,生日还是睡地板,心里却美滋滋~
    ——
    有些妹子可能无法理解小江家的事,但在80、90年代,抱养的情况其实非常多(再往前的年代就更多了,养不起嘛),我知道的我爸妈同学、同事、朋友家,就有好几个抱养来的小孩。当时社会大环境如此,结婚了就得有个孩子,没孩子会被人笑话,那些孩子的来源不排除拐卖与走失,但最多的来源还是亲生父母主动送/卖。
    ——
    当时计划生育真的很严很严,尤其是大城市,超生后会丢饭碗,那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很少有人敢顶风作案。我是80后,我表弟妹、堂弟妹都是85后、90后,说班里同学大多是独生子女,谁要有个兄弟姐妹,大家还觉得很稀奇(这种情况一般是家长为私企员工或农村户口,前者愿意罚钱,后者有二胎指标)。
    ——
    那会儿没电脑,没手机,没互联网,医院、街道、各个政府部门很多都是靠手写登记资料,走走关系啥事儿都能搞定。身份证又是一代,照片模糊得不像样,不像现在处处联网,随便什么事网上一曝,全世界都能知道。
    ——
    所以说,特殊年代会出现一些特殊的事,看似狗血,却都真正发生过,当事人不能简单地评判对错,当事情涉及自身利益时(比如丢饭碗、罚款、继承不到遗产等),兄弟反目,并不鲜见。
    而故事里江刻的去向,人人有自己的道理,人人都认为是身不由己。
    ——
    讽刺的是,十几年后的现在,别说二胎放开,甚至鼓励大家生三胎(然而并没几个人愿意生)。
    小江:原来我是时代的牺牲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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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离职
    周六, 唐亦宁又解锁一项新体验——被江刻陪着去医院看病。
    挂号、看诊、抽血、做b超……江刻一直陪在她身边,医生看过她前一天的病历,说血检报告里某几项指标还是高, 说明体内毒素未退尽, 又给她开了两天的盐水。
    唐亦宁去输液室输液,江刻坐在她身边, 中间接了几个电话, 都是工作上的事。
    杋胜科技是很典型的互联网公司, 虽没有硬性规定996工作制, 大多数周六江刻还是需要上班。这天他请了假,与他工作上有配合的前端开发人员、测试人员、项目经理……一个个打来电话与他沟通工作。
    江刻带着笔记本电脑, 搁在腿上, 直接在输液室干起活来。唐亦宁心里过意不去,说:“你要么去单位吧,我一会儿挂好水自己回去,反正很近。”
    江刻敲着键盘,说:“没事, 一点小活,搞掉就好了, 下午我再去趟公司。”
    唐亦宁的药水要挂三个多小时,中午时, 江刻出去买饭,给她带回白粥和小菜, 自己只吃三个大肉包。
    他真的很节约, 连一份像样的盒饭或面条都舍不得买, 三个肉包六块钱, 配着开水房打来的白开水, 他大口大口地吃着,一边吃一边敲键盘。
    唐亦宁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是病号,喝粥很正常,可其他病号的陪护家属吃得都很好,有人去便利店买盒饭、三明治,有人吃永和大王、老娘舅,还有人叫了肯德基、必胜客,整个输液室飘荡着各种食物的香味,只有江刻吃得最寒酸。
    唐亦宁正喝着粥时,电话响了,是彭玉打来的。
    彭玉刚从青海飞回来,到家后歇了一口气就给唐亦宁打电话:“小唐,你在哪儿呢?”
    唐亦宁有气无力地说:“在医院挂水。”
    “还没好啊?这么严重?”经过一夜冷静,彭玉的气也消了大半,详细地询问唐亦宁前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唐亦宁正好闲着,就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彭玉听完都不知该说什么,来了一句:“霍云舟看起来挺正常一个人,怎么会这么人来疯?”
    唐亦宁心道他看起来就不太正常,正常人会披麻袋吗?嘴里却说:“彭姐,这事儿我是有责任,但要说责任全在我,我肯定不认。他当时明确地说咱们选的餐厅很难吃,要换一家,说梁总和葛总监不会喜欢,我没办法拒绝啊,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你教教我。”
    彭玉说:“这个假设不成立,霍云舟估计就是看你是个小姑娘,好欺负,才会这么提要求。是我的话,他会给我面子,不太会吵着嚷着一定要去那什么海鲜坊吃饭。他真想去,自己什么时候不能去?非要你们一堆人陪他去,他就是闲出屁了。”
    唐亦宁扶额。
    “行吧,这事儿我知道了。”彭玉说,“你好好休息,明天挂完水,周一再多休一天,霍云舟那边我会去跟进,那几位老板我一个个去拜访过来。人事已经在和饭店交涉,该赔多少是多少,你别多想,不会有事的。”
    听彭玉的意思,这事算过去了?
    唐亦宁发现江刻抬起头在看她,鼓了鼓劲对彭玉说:“彭姐,有个事我想和你说,我……打算辞职了。”
    电话里一阵沉默,几秒后,彭玉的嗓门响起来:“辞什么职?这么点屁事你就辞职?抗压能力也太差了吧!”
    唐亦宁小声说:“是刘总让我辞职的。”
    “他让你辞职你就辞职?他算老几啊?你是我的人!我没让你走他有什么资格哔哔?!”彭玉气得不行,“唐亦宁,是你自己说要做业务的,做业务的必须会扛压力,不能玻璃心!吃饭吃出毛病屁大点事,以后你去应酬,是不是客户摸一下你的屁股你就反手一个耳光说你要辞职啊?!”
    唐亦宁:“……”
    彭玉还在说:“我一会儿就给刘总打电话,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冤有头债有主,客户那边我会去搞定,他想让你辞职顶罪,没门!”
    “别别别别别。”唐亦宁急坏了,“彭姐彭姐,彭姐你听我说!不光光是昨天的事,其实……是这样的,我家最近在云遥买了个房,很快就要搬家,云遥离咱们厂太远了,所以……我和家里商量了一下,才想要辞职。”
    彭玉又一次沉默,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大的怒火:“唐亦宁你是不是在玩我?啊?你家要在云遥买房你还和我说要转去做业务?!这才几天?一个月都没到!你们这种小姑娘就是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吗?你即世界啊?全世界都要围着你转是不是?我是你妈还是你姐?你说要做业务我去帮你和刘总争取,刘总要你滚蛋我还想着帮你解释,你倒好!说买房就买房,拍拍屁股就要走!过河拆桥也不是你这么个拆法!”
    唐亦宁被骂得太阳穴嗡嗡响,早就把手机拉离了耳朵,等彭玉停下来,才瓮声瓮气地开口:“彭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买房的事比较突然,那个……我知道你会生气,的确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彭玉冷静了会儿,才开口:“你家怎么会想到去云遥买房?”
    唐亦宁说:“我爸下楼不方便,想换个电梯房。”
    “那为什么要买云遥?不买城东?你家不是在文兴桥吗?再往东一点也有很多新楼盘啊。”
    “呃……大概……云遥……环境比较好?”
    唐亦宁已经做好打算,不和铠勋面料厂的人说她结婚的事。
    她以前参加过一些同事的婚礼,随过红包,还吃到过一些不太熟的同事发的喜糖,她没想让他们回礼,也不准备给大家发喜糖,她的婚结得太过仓促,不想让大家在背后议论她。
    无论如何,她向彭玉提出辞职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唐亦宁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又听彭玉埋怨几句后,她挂掉电话,发现江刻还在看她。
    “我说了。”唐亦宁对他扬扬手机,“最后工作日大概会在八月十五号,我要带一个新助理,她还没完全学会,七月底离职估计来不及。”
    江刻问:“你做业务,去应酬,要被人摸屁股的?”
    唐亦宁:“…………”
    江刻脸色不太好看:“真的假的?”
    “不知道,反正我没碰到过。”唐亦宁歪在输液椅上,精神不佳,“我这两天老是被人骂,连餐厅老板都来骂我,我一直在说‘对不起对不起’,也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只知道最后道歉的人都是我。”
    江刻想了会儿,说:“那我和你说声‘对不起’,房子买在云遥,是我能力不够,等我再多赚点钱,我们就往市里换房,好离你爸妈近一点。”
    “你少来。”唐亦宁失笑,“那时候我已经在云遥上班了,你是不是又要我辞职啊?”
    江刻握住她没打点滴的右手,说:“至少可以买在科创城,离地铁站近一点,你不管去文兴桥还是上班,都会比较方便。”
    “买不起哦。”唐亦宁感叹,“科创城要四万多一方呢,几年前才一万多,涨疯了,傻子才会买。”
    ——
    这个周末,唐亦宁就住在江刻的出租屋,去六院挂了两天水,周一又休息了一整天。
    她给父母打电话,说天气太热了,她懒得动,等下个周末再回家。
    韦冬颖在电话里笑她:“人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你是有了老公就忘了爹妈,你爸惦记你一礼拜了,都见不着你一面。”
    唐亦宁撒娇:“妈妈,我下礼拜一定回家,这几天快40度啊,我哪儿都不想去。”
    江刻每天照顾着她的饮食起居,监督她吃药,给她煮粥、煮面条,还帮她洗衣服。
    她躺在床上,看着他把她的胸罩、内裤晾在落地衣架上,有点难为情,猜不透江刻洗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这应该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洗胸罩。
    一直到周一,唐亦宁才被允许吃点清淡的菜,江刻给她煮了一锅冬瓜排骨汤,排骨和冬瓜都炖得很酥软,唐亦宁早就馋了,美美地吃了一大碗,没吐也没拉,见她肚子没哪儿不舒服,江刻才放下心来。
    “我明天早上去单位。”周一晚上吃晚饭时,唐亦宁对江刻说,“交一封书面的辞职信,正式流程总要走。”
    江刻提醒她:“你要是八月十五号离职,最好让你们单位把你的社保交到八月,如果你在九月底前找到新工作,社保就能无缝衔接,不用补交。”
    他就是这么务实,考虑到的永远是具体的小事。
    唐亦宁点头:“好,我知道了。”
    很多事情,在没做之前会左右摇摆、烦恼纠结,真正下定决心并且说出口后,唐亦宁只感到一身轻松。
    她曾对铠勋的这份工作寄予厚望,想多赚点钱,能改善家里的经济状况,也曾对自己和江刻的婚姻灰心丧气,觉得太过草率,难以长远。
    可在生过一场病后,她突然意识到,江刻虽然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行动上却很给力,让她体会到除父母以外、另一个无血缘关系的人带来的一份安全感。
    她之前真的担心过江刻会不耐烦,可他没有,他睡了三晚地板,一直到周一晚上才上床和她一起睡。
    唐亦宁说自己病好了,向他暗示可以做点什么,江刻没同意,还质问她:“你脑子里除了吃和睡,就想着这个吗?”
    唐亦宁无话可说,好像她是个大淫/魔。
    周二早上,江刻开车送她去班车站,唐亦宁回厂上班,用公司邮箱向彭玉发出一封辞职信。
    当天下午彭玉回信,与她敲定离职日期,让她继续指导小申,争取在八月十五号离职前,能让小申独立操作。
    很快,“厂花”唐亦宁即将离职的消息在厂里传开,食堂里,忧郁的男青年们托着下巴,看唐亦宁去窗口打饭,it部门的小袁问同事:“我现在去表白,还来得及吗?”
    “得了吧。”同事说,“就你这模样,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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