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脸认真求问的模样,沈颐洲渐渐收敛了笑意。
    他完整地看完了这一局,说实话,每个人手上有些什么、要些什么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堆未摸完的牌里又还有些什么他也心中有数。
    唯一的变数不过是那张重要的牌到底谁摸到、什么时候摸到。
    而眼下,就只剩这最后一张牌了。
    沈颐洲目光注视着梁风,开口道:“杠上开花,指你刚刚开杠,就立马从补牌里自摸。海底捞月,指你摸到最后一张牌并且是自摸。”
    梁风轻轻地唔了一声,重新转过了身子。
    她右手轻轻地摸上了最后一张牌。
    修长的手指在牌面有样学样地盲摸了一把纹路,然后笑了起来。
    所有人都同时屏住了呼吸。
    她成了这张麻将桌上当之无愧的聚焦点。
    随后,梁风把这张牌翻出。
    清脆地磕在了柔软的布面上。
    她回头看着身后的沈颐洲,眼眸带着几分狡黠的得意,轻声道:
    “沈老板,九万。杠上开花加海底捞月。”
    四周立马响起了不可思议的喧闹声,梁风的牌被心急的人一把推倒。
    她听见有人说:“清一色,一条龙,自摸,杠上开花,海底捞月。这手气,绝了!”
    于是,她笑意更甚。
    昏黄的灯光里,嘈杂的人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沈颐洲第一次看见梁风这样肆意的笑。她坐在他的怀里,朝他骄傲地说:
    “沈老板,九万。”
    难耐的一阵心痒。
    沈颐洲抬手摁住她的后脑,仰面吻上去。
    嘈杂也变成看热闹的呼声。
    梁风微微的窒息,察觉他吻里已有了几分温情,像是那天她去他家里。
    心脏缓慢落地。
    如果不是她今天当真运气好,这一局,怕是就走到终点了。
    麻将桌上换了一圈人。
    时间也已经走到了凌晨四点。
    梁风这一晚上精神力太过集中,重新坐回沙发上没多久眼皮就快睁不开了。
    昏暗的一隅,沈颐洲把她抱在怀里。
    梁风眼皮渐渐下沉,听见他问:“困了就去我那里睡会。”
    梁风没有睁眼,然而思绪已重新聚集、编织。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抬头看向了沈颐洲。
    “真的谢谢了,”梁风从他身上起来,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今晚的最后一张牌。
    她已经伸手准备摸牌。
    沈颐洲没有立即答应,他眼眸轻垂看着梁风,又听见她心平气和地说道:
    “不是因为我吃醋或是小心眼,只是沈老板,我想…玩一段也就认真玩一段。之后分开也是好聚好散。”
    “如果是这样的,”梁风微微停顿,“……那还是算了。”
    手指已触及牌面。
    周遭的声音变得空灵,变得遥远,她胃部重新开始灼烧。
    仔细摸索那最后一张牌到底是什么。
    沈颐洲的目光在她脸上无声地审视,他知道她说的是刚刚那个女人的事。
    气氛重新凝结,似在等一个交代。
    男人眼帘垂下,连续不断地低低地笑了起来。随后,把手里未燃尽的烟掐灭,送进了面前的烟灰缸。
    梁风头皮发麻,看见他朝自己靠来。
    光线被他的身形完全地遮挡,梁风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已退无可退。
    他靠得太近了。
    呼出的气息细密地喷洒在梁风的鼻尖,耳边开始无端地出现尖锐的蜂鸣。
    而后,听见沈颐洲轻声问:“这是你今晚的最后一张牌吗?”
    梁风顿时毛骨悚然。
    “以退为进,赌我上不上钩?”
    嗓口开始窒息,蜂鸣声也变得愈发的尖锐。
    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自鸣得意的“最后一张牌”。
    溃败感也如大厦将倾般随之而来。
    她知道,今晚已经结束了。她输得一败涂地。
    梁风低下了头。
    却忽然察觉沈颐洲的手扼上了她的脖颈,她被迫重新抬眼看着他。
    昏暗的包厢里,他仍像是那晚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什么都看不见了,只看见他一双漆黑的眼。
    笑起,在梁风耳边低声道:
    “不过恭喜你,梁小姐。今晚你最后一张牌,”
    ——“是海底捞月。”
    作者有话说:
    “海底捞月”指摸到牌局中的最后一张牌并且胡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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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十三/梦浮生
    那根摇摇欲坠、几乎已经断了的一线,梁风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被她续上的。
    又或者说,从来都不是她续上的。
    而是沈颐洲说想要再续一段,她才能勉强留在他身边再续一段。
    那天晚上之后,沈颐洲飞了一趟伦敦。临走前来找梁风吃了顿饭。说起来,这算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单独吃饭。
    因为他要赶飞机的缘故,时间不算宽裕。但梁风觉得这好歹是他的一个态度。带她单独吃饭,告知她他即将要飞去伦敦。
    所以即使接下来的好一段日子里梁风都没再和沈颐洲联系,但她心里已少了很多的不安感。
    跨过十一月份的大关,气温就开始斗转急下。
    严琛从越南回来了。
    梁风早上接到他电话的时候还没醒,朦朦胧胧中听到电话响,睁眼看见是严琛就立马清醒了过来。
    电话里,她鼻音很重。严琛问她是不是又感冒了。
    他说“又”字,梁风心里难免有些触动。
    相识那么多年,严琛知道她每年一到秋天入冬的那几天就会感冒,严重的时候发烧也不少见。
    只是如今又听他好像从前一样说起这件事,梁风心里还是有微微的感概。
    但这感概也并未延续太久,严琛说他见到常知远了,具体的到她家再说。
    梁风挂了电话就去洗漱,厨房里煮了一点粥,然后把客厅收拾了一下。
    严琛很快就到了门口。
    梁风开门,看见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夹克,头发还有些凌乱。黑发硬挺,带着晨早的露气。
    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
    梁风给他递了一双拖鞋。
    严琛不拘谨,他脱了夹克之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闭目没说话。梁风见他这副样子也知道他是累坏了。
    她从厨房里倒了杯温水放到了茶几上,随后坐到了一旁的高脚凳上,一边剪裁昨天没弄完的料子,一边等他回过神来。
    也好像那年刚和严琛来到燕京的时候,她晚上在家里裁衣服,顺便等着日日在酒局上拼到半夜的严琛。
    有时候他就会和现在一样,一到家里就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有时候没那么醉,回来之后就抱住梁风亲个不停,说自己一定能出人头地。
    梁风信他一定会出人头地的,但没意料到会是以如今这样的方式。
    严琛从沙发上醒来的时候已接近中午,他睁开眼,发现客厅的窗帘都被梁风拉上了。他伸手把杯子里水一饮而尽,开口就问:“你和沈颐洲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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