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沈颐洲什么时候也变成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
    不远处的医院大门缓缓打开,车辆一辆接着一辆驶入。
    沈颐洲目光沉冷地盯着,站在楼下慢慢地抽完了那一支烟,烟蒂扔进垃圾桶的瞬间,唇边带了丝讥诮的笑意。
    随后,转身返回了病房。
    梁风已经醒来。
    护士帮她拆了手上的吊针,陪着她去了洗手间洗漱。
    满脸湿漉出来的时候,正碰见推门进来的沈颐洲。
    “沈先生,梁小姐吃完早饭之后就可以回家了。”
    沈颐洲点点头,朝她说:“我来,你先出去吧。”
    护士松了手,转身退出了病房。
    病房里重新落回安静。
    梁风站在原地。
    沈颐洲靠近,也带来一阵清冷的寒意。
    “你刚刚出门了?”她抬头问道。
    “你听到了?”
    “不是,你身上很冷。”
    沈颐洲低头瞧她。
    额头的碎发微湿,乖巧地贴在两侧。刚刚洗净的脸庞上,一双黑亮的眼睛正抬头看着自己。沈颐洲忍不住低头,凑近她温热的唇边。
    手臂揽住她整个人,将她的唇瓣仔细吮吸。
    他唇间的寒意与淡淡的薄荷烟草混入梁风的鼻腔,叫她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身子靠在他的怀里。
    冰冷的布料贴在她的身上,也带来微弱的颤意。
    津液粘连之声从齿间溢出,像是要补偿昨晚那个无法深入的吻。
    眩晕感随即而来,梁风伸手搡了搡沈颐洲。
    “没办法呼吸了,”她双颊微红,“再继续怕是又要晕倒了。”
    沈颐洲睨着她发笑:“怕什么,晕倒了不还有我?”
    他言语里轻松,梁风心底却隐隐泛起惶然之感。想起昨天昏倒之前,此起彼伏的快门声。
    目光落在他胸前的领带上,低声说道:“你不应该冲上来的。”
    沈颐洲冷冷地笑了一下,松开了梁风。
    转身走两步,坐回了那张沙发上。
    双腿叠起,手指在自己的唇边摩挲了片刻,笑道:“现在开始嫌我阻碍你事业发展了?”
    “不是的。”梁风顷刻回道。
    宽大的病服穿在她的身上,她身型高瘦,此刻乌黑的头发散在身后,一双眼睛直直看着沈颐洲,颇有几分那天,她第一次去沈颐洲家中的姿态。
    那种坦然、冷静,和视死如归。
    沈颐洲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收敛,无声地看着她。
    气氛冷下来,梁风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直视他。
    其实梁风心里知道,她能瞒严琛多久呢?
    就算不是这次被发现,以后又怎么保证他一定不会知道?保密协议管得了常满德,却管不了其他人。
    要沈颐洲一直像昨天那样藏起来吗?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委屈自己?
    只是那天晚上他给的承诺实在是太过诱人,叫她丧失理智、晕头转向地以为可以在他的身边永远高枕无忧。
    可昨晚那件事警醒她——迟早,迟早这一切都会被严琛知道。
    知道她和沈颐洲没有分开,知道常满德的钱已经被人还上,知道梁珍已和常满德离婚,知道她已不再对他有所求,所以他严琛已无可能再从她手里捞走些什么。
    不过是时间问题。
    未来的某天,沈颐洲也会如今天这样坐在她的面前,知道关于她的一切,远远不止那八百万。知道那天她是如何通严琛一起设计了戴明善、设计了他,又是如何一同回到严琛的房间的。
    然后质问她:为什么?
    可她又要如何去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以再次求得他的谅解?
    根本没有那样的答案的。
    梁风清楚得很。
    身子像是被拖进寒冷的湖底,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梁风长久地看着沈颐洲,而后,笑了笑。
    “只是觉得,我们未必长久。”
    “不是,”梁风静了片刻,笃定道,“是不会长久。所以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但是其实真的不值得。”
    沈颐洲目光渐沉,刚要开口,梁风却已经走到他的身边。
    扶着他的肩头,坐上去,低头,继续刚刚那个未完成的吻。
    尝到他唇间苦涩烟草味,也尝到她柔软的心碎。
    穷途末路的一段旅程,已知结果不会变得更好了。
    越往前走,越是身陷囹圄、无力回头。
    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失足落下了山崖,仍忍不住在坠落的同时睁眼再看看山上的风景。
    哪怕它是模糊的、是痛苦的、是再难抓住的。
    眼泪也就自然而然地流下。
    这一次,是沈颐洲推开了她。
    手指捏住她下颌,冷声问她:“你怎么知道不会长久?”
    他一如既往的强硬,长不长久也要是他说了才算。
    “我是个悲观主义者。”梁风脸上泪水涟涟,嘴角却笑着说。
    她什么时候变成了悲观主义者?
    大概是从来到他身边的时候。
    梁风的手轻轻地捂上了沈颐洲的嘴巴,目光缓慢而仔细地描摹他的眉眼。
    “我不是在欲擒故纵,更不是逼你要做出什么决定。你什么都不用回应我。”她缓声说道。
    “沈颐洲,我们回家吧。我不想再待在医院里了。”
    -
    秀场的事情其实不难解决,媒体那边黄秋意都一一打点过。大家都是拿钱吃饭的,没什么私人恩怨。钱到位,话也就好说。倒是几个圈内人那边传了开来,贺忱的担忧不是没缘由。
    倘若是沈颐洲以前的那些女伴,被看到也无所谓。最多不过是在各个场子吃饭玩乐打打牌。只是这次是梁风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全场都还沉浸在错愕之中不知如何反应,沈颐洲却已提前一步将人抱进了怀里。
    谁会相信,这个梁风在沈颐洲的心中是无足轻重?
    可沈颐洲偏偏没叫贺忱在圈子里再多言,像是根本不在意外面到底如何谈论。
    贺忱后来悄悄给梁风去了通电话,她那时已出院两天,还在家里修养。
    贺忱问她知不知道这事已经传开,梁风在电话里冷静地可怕,说是迟早的事。
    “你倒是看得开,”贺忱笑笑,“那我岂不是要提前恭喜你?”
    梁风也笑:“这倒不必了,我还是和上次的态度一样。对你对他,我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贺忱电话里沉默了片刻:“我总觉得你不对劲。”
    梁风垂眸无声笑笑:“他快回卧室了,我就先挂了。”
    说完,梁风就把手机放回了桌面上。
    浴室里的水声停止了,沈颐洲出来的时候,黑发微湿,只穿了一条深色的长裤几分懒散地走到了二楼的客厅。
    梁风跟过去,同他一起靠进柔软的沙发上。
    沈颐洲伸手拿来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低头瞧见梁风从茶几上又拿起了那本她还未读完的书。
    ——那本他们第一次时,她断断续续撑着手肘也要读下去的书。
    原本以为她会对这本产生心理阴影,却没想到后来她当真就看了起来。
    沈颐洲问她:“两人出/轨到哪一步了?”
    梁风认真答:“从一开始就上床了。”
    沈颐洲眉毛微挑,又问:“双方对象都没发现?”
    “现在已经发现了。”
    “那现在怎么说?”
    梁风朝他抿嘴笑笑:“我还没看到,不过,你有没有去过日本?”
    “去过。”
    “你觉得怎么样?”
    “就那样。”沈颐洲淡淡说。
    梁风又问他: “那你去过轻井泽吗?”
    沈颐洲手臂穿过她后背,将人搂在怀里。
    “你想去?”
    梁风抬眼看了他一会,否认:“没有,只是书里一直提这个地方。梅雨季节原本是不适宜出门游玩的,但阴雨绵绵的轻井泽却别有一番风味。我读这段的时候想起去年秋天下雨的时候,我和你坐在楼下的庭院里,你还记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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