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萧的和我怎么会是一家人?!”杜以泽冷笑着反问了出来,他失态了,旁边的应侍生都被吓了一跳。沈悦有点委屈的表情:“小泽,你生什么气?”对,他不该失态的,这个女人就是如此愚蠢的存在。他不该放在心上,不该为她生气。

    别以为你对我来说多重要,林悦,忘不了不代表你很重要。他并不认为自己会为了这个陌生的女人,在万老爷子的宴会上大出风头。

    徐楠走了过来:“少爷,万老爷子说……”

    “我马上就过去。”说完,杜以泽不再理会他们。

    沈悦有点懵:“萧大哥,小泽是不是很讨厌我?这都两年了……”明明刚才谈的挺好的,这简直就是翻脸不认人。

    萧牧盯住杜以泽的背影:“没事。”又拉着她的手走进了会客厅,万老爷子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走过来迎客,交谈过后,他就提出想去参观一下藏宝阁。今天不少客人也是过来看馆藏的,万大公子万世昌欣然同意,叫人带他们过去。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进入了万家的藏宝阁。

    琳琅满目的博物架不说,光是门口那一大块田黄摆件,就是价值不菲的艺术品。

    旁边,几个老板在高谈阔论万老爷子收藏的明清官窑。对面,几位女士被宋代五大窑口的真品古瓷给迷住了。一打听价格,都捂着嘴笑了,目光继而落在了门外的万世轩身上。还有心更高的,直接越过了万世轩看向了杜以泽。

    万家显赫是显赫,但和杜以泽相比。好比中国山西的煤矿爆发户和华尔街大亨的区别。

    而这边,萧牧低声嘱咐她:“阿悦,你找一找这屋子里的古董有什么古怪的。这一回万老爷子过大寿,几乎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展览了。”于是沈悦闭上眼——寻找这屋子里的一点点凶气,还真的有——在东南一隅,十分不引人注目。

    她循着凶气走了过去,这里只摆了一件清代的百子图皮箱,扣子被一把鸳鸯锁锁着,还搁在红线以内,不准别人越线。

    “萧大哥。”她压低了声音:“这箱子里的东西有古怪。”

    萧牧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这箱子,能不能打开看一看?”

    万家的侍者走了过来,鞠了一躬:“萧先生,林小姐。箱子的钥匙在老爷那里,东西摆在这里多少年了,好像也没见人打开过。”

    “萧大哥,箱子真漂亮呢。”

    萧牧点了点头:“但是我女朋友真的很喜欢这一只皮箱子,麻烦你跟万老爷子说一下。”

    那人没办法了:“那好,萧先生,林小姐,你们稍等。”说完,他就走了出去,换成门口的两个保安注意他们的动向。

    萧牧趁着人多的时候,躲过了保安的视线,越过了红线擦着皮箱子而过。也就瞬息之间他伸出手拿出一把万能锁打开了钥匙,动作快的像是变魔法似的,下一秒她的手中就多了一样东西,软软的还很薄,是一副清代的唐卡。

    沈悦赞叹,真不愧是退伍的特种兵。这手段,变戏法似的。

    于是低下头,细心地鉴宝。但是看清楚品相的那一刻,她大吃一惊!

    东西她认识,是一副清代的唐卡。唐卡也叫唐嘎,唐喀,指用彩缎装裱后悬挂供奉的宗教卷轴画。发源于西藏,正宗的唐卡,染料十分珍贵。是用的是金、银、珍珠、玛瑙、珊瑚、松石、孔雀石、朱砂等珍贵的矿物宝石和藏红花、大黄、蓝靛等植物染料染成。以示其神圣。

    假如打开手电筒照一下,唐卡表面亮晶晶,闪闪发光的。这就说明颜料是矿物颜料磨成的米分末,用骨胶调和后,用极细的笔一点点点画到布上的。

    而眼下这一副唐卡,缝裱的都有所破损,蓝色矿物原料因为氧化而发黑。看光泽就知道是清代的东西。

    沈悦深吸一口气,所谓的认识,是因为她认出来这是三叔沈镕家的东西。但是现在这唐卡上有凶气。凶气还不同以往,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熟悉感。仿佛体内的每一滴血液,都与之紧紧联系。这让她觉得十分,十分……害怕。

    萧牧催她:“时间不多。”

    “好,”她不假思索地打开了天眼,但是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二叔沈镛。

    1977年的冬天,沈镛死于东北沈阳。由于被人砍去了头颅,所以被当做无名尸处理掉。

    ☆、第040章 勾结

    1946年以后,叱咤风云一辈子的沈铎沈老先生去世以后,沈家由沈镛当家。后来,国共打内战。沈镛的三弟沈镕就带着三房的人马去了国外。而沈镛继续留下来看守祖宗的产业。到了60年代以后,沈家的日子越来越潦倒……

    “二爷爷,不是我说,你干嘛守着家业不肯出国呢?!现在国内的情况都成这样了。你还天天扫大马路。怎么就不开窍呢?!”

    一个肥头大耳,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站在沈镛的前面。在那个年代,这样打扮的年轻人不多。而这个年轻人的身份是一名华侨。他是沈家的三房——沈镕那一脉的人。是沈镕最小的孙子,名叫沈方寸。小时候随着爷爷出国。三十年后回国探亲。

    能取到这个探亲的机会,不容易。这还要多亏中国和美国恢复了邦交,关系进入了蜜月期。一大批海外华侨,得以进入中国内地。

    “不走!不走!”沈镛决绝道:“沈家的宅子都空了。我再走,就没人看啦!”

    “二爷爷,你真是死脑筋。”沈方寸啐了一口。环顾着破破烂烂的祖宅:“难怪我爷爷说不要回中国来。这都成了什么样了!”

    “你别急着走,替我带一件东西给你爷爷。”说着,沈镛从空荡荡的老宅子里面,拿出一副破破烂烂的清代唐卡。

    这唐代,就是现在沈悦手上拿着的这一张。

    那会儿抄家,小件的古董埋在荷花塘里。大件的古董全部被填了火坑。只有一副三弟结婚时候买的唐卡还在。现在三弟在美国有了事业,只怕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回中国。于是他也要把东西归还原主了。

    沈方寸收下了唐卡:“成,东西我会交给我爷爷的。二爷爷,你也好之为之。”

    画面一转,沈方寸探亲完毕,转道去了日本。一个穿着传统和服的日本男子接待了他,旁边坐着一名翻译。

    男子留着寸板头,表情严肃,背后的墙上挂着一柄唐刀。

    “你好,沈先生。欢迎你就神户丸号的事情来日本商谈。”

    那沈方寸笑起来,脸上的横肉一团团地抖动:“小坂先生客气了,1945年,您的祖父小坂正雄和我沈家的家主沈悦一起在神户丸号事故中去世。那咱们那就是一道上的人,所以,这个神户丸号的打捞之事,也应该齐心协力!”

    小坂先生点了点头:“我祖父的船在鄱阳湖上失踪了之后,日本军方也组织了大规模的搜救,但他们只找到一个日本军官的尸体。那尸体的衣服里还有一件唐代的鎏金高足杯。除此以外,一点线索也没有。这件事至今,都三十多年了。”

    “哎呀,那时候你来找我们沈家人多好啊!”沈方寸狗腿子做派:“我们沈家人,能看到任何古玩身上的渊源!只要是关乎古董的事儿,沈家人都能看个或多或少。那一件鎏金高足杯给我,我就能看出它身上发生了什么!”

    小坂先生眼光放了光:“那就麻烦沈先生了。”

    说完,一个日本女人端着一个紫檀盒子过来了。打开,里面就是那一件鎏金高足杯。

    这是神户丸号沉船事故的唯一物证了,而沈方寸拿起鎏金高足杯,仔仔细细打量起来。他也有鉴宝灵眼,打开看了半晌,却是叹了口气:“倾覆神户丸号的是鄱阳湖底陈友谅大军的幽灵呐!要怪就怪当时船上有武则天的棺椁。”

    “这话怎么说?!”小坂先生急了。

    “很简单。陈友谅是个想做皇帝的人,他做不成皇帝,就和那乌泱泱的大军成了水鬼。也不知道在老爷庙那一片水域呆了多少年,都修炼成阴兵了!这时候,一个真正的皇帝棺椁从他们上面驶过,那成王败寇的水鬼怎么能甘心?!”

    小坂却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十分吃惊。

    沈方寸继续道:“凭借我们沈家人的本事,找到神户丸号的沉船之地并不难。但难的是如何从那一群阴兵手中抢过来沉船的宝藏。”

    小坂先生也是蹙起了眉头:“沈先生,请赐教。”

    沈方寸不言语,反而盯住手中的一件鎏金的高足杯不放,那小坂先生想到了什么,立即道:“沉船打捞上来之后,《兰亭集序》,武则天棺椁,还有十分之七的宝藏都归你们沈家。我只要我爷爷的尸骨,和十分之三的宝藏。”

    “哈哈,好说好说。”沈方寸贼眉鼠眼:“听说小坂先生手下有一支雇佣军,而且专门从事文物的跨国买卖行动?”

    这话是说得好听。其实,“跨国买卖”的意思就是走私。

    那小坂先生道:“是,我的祖父将乾陵的宝藏丢了之后,日本天皇也抛弃了我们小坂家族。我们的后人为了赎罪,开始搜罗各地的宝藏进贡。但是曾祖父交代的是:无论如何,都要将爷爷的尸骨带回日本安葬。所以我们就……”

    “明白,明白。”沈方寸道:“我们沈家也一样。那个年头,大家结了仇。但是仇恨不归到后人身上,我沈家的家主沈悦和你的爷爷埋在一起,这也就是一种缘分。说不定,他们在阴间还做了……”本想说夫妻,但话到嘴边,沈方寸道:“好朋友。”

    小坂先生也笑了:“沈先生说笑了。那,你们沈家有什么好办法打捞上那一只沉船吗?”

    “有。”沈方寸正色道:“不瞒你们说。我沈家是沈万三的后人,也是和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有仇在身的。我的想法是:那一群阴兵声势浩大,就是动用峨眉山,茅山的所有道士尼姑,那也制服不了他们。不如……想法子安息。”

    “安息?”

    “对!”沈方寸眉飞色舞:“陈友谅和他的大军,恨得是谁呐?!是夺了他们天下的泥娃子朱元璋!朱元璋的骨灰在哪里?在南京明孝陵!只要把朱元璋的遗骸取出来,撒到鄱阳湖里面,让陈友谅的大军啃去,吃去,他们就自然会安息了。”

    “明孝陵?!”小坂先生大吃一惊:“那不是有中国的军队守护着的吗?!”

    “对,1960年明孝陵就被保护起来了,现在是什么中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其实,就算我们带着炸药去炸明孝陵,那也于事无补。明孝陵当初建的时候,差点挖空了紫金山。连孙权墓也只是他的看门冢而已。那大的呀,无法想象。书上就说了,明孝陵是北斗七星的布局,还是刘基,徐达、汤和等一班开国朝臣亲自为朱元璋选的址。”

    “那,该怎么取出来朱元璋的骨灰?!”

    “中国人做陵墓,肯定有个墓道。找到墓道入口就好办多了。我倒是从前听说过,这朱元璋的明孝陵入口的秘密,其实被那三个开国功臣家族的后代掌握着……后来,世事变迁。朱元璋大杀功臣,其中一个考虑就是想将当年帮他选陵墓的功臣灭口。后来,这三个人的后代全部改名换姓……我们得想法子找到他们。”

    看到这里,唐卡的记忆开始慢慢模糊起来。

    那沈方寸的话语,也渐渐小了下去:“找到了以后,就威逼他们开口说出明孝陵的秘密。还有啊,武则天的宝藏这件事千万不能泄露出去。我那死不开窍的二爷爷沈镛……以后会是个麻烦。你替我把他做了。对了,他还有个儿子,也做了。”

    沈悦的手指在颤抖。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她忍住冲天的怒气,继续看。

    那小坂先生答应了沈方寸。沈方寸笑道:“那这件清代的唐卡,就算我的见面礼了。”

    说完,唐卡从沈方寸的手上,转移到了小坂先生的手上。画面再一转,已经是夜晚。一堆身高马大,不同国籍的男子站在客厅。小坂先生坐在洁白的榻榻米上,嘱咐道:“你们去中国沈阳,做掉一个叫做沈镛的男子和他所有的亲人。”

    “是!”

    几天以后,一个包袱就送到了小坂先生的面前。为首一黑人男子道:“老板,这是沈镛的人头。他的儿子下落不明。我们会继续追查。”

    可笑的是,这人头包袱就放在沈镛送给沈方寸的清代唐卡上。小坂先生打开了包袱,确定了是沈镛的没错,然后颔首:“一人赏五万美元。”

    而沈镛那未干涸的血迹,顺着包袱慢慢蜿蜒而下,滴到了唐代上。凝固成了这一副唐卡上那一股深深的怨结之气。

    这时候,唐卡的记忆更淡了。只见沈方寸从幕后转了过来,冷笑道:“二爷爷呀二爷爷。让你早点离开中国你不听……哎,也是找死。”又看向了小坂先生:“那先生以后打算怎么办?东北以后没了沈家,古玩市场只怕要找另一个接头人。”

    “那,沈先生有什么办法?”

    “我的儿子沈常青也老大不小了。不如让他去东北,以后改头换姓代替沈家。”沈方寸贼笑道:“当然,还要借一借小坂先生的秋风,才能把生意做大。等到掌握了大连的市场,到时候小坂先生想从中国内地走私文物,不就……”

    沈方寸的言外之意是:不就不用跨国运输,直接从大连海关走私,不就成了吗?

    “那就听沈先生的。”那小坂先生十分恭敬道:“沈先生为了寻找宝藏,收拾家主的遗骸。大义灭亲,我很佩服。”

    沈方寸点了点头,又走到他的案几边:“小坂先生,这回就是你的不对啦。把人头放在这老唐卡上,怨气都沾染了上去。”

    “哦?!人死后还有怨气?”

    “有,要不然湖底怎么会有阴兵。”沈方寸抽出唐卡:“东西看来我得收回来,改天我送一件干净的古董给先生,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画面又一转,似乎是上个世纪,美国的百老汇大街上。

    这时候,唐卡的画面已经很淡。依稀间,看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接过了这副唐卡。又听沈方寸道:“常青,这一回爹派你去大连,是为以后咱们和小坂先生合作,走私中国的古董打先锋。你要把那里的市场弄起来。”

    “是,父亲。”沈常青摩挲着唐卡,又问道:“这上面的……”

    “是你二祖爷爷的血。”沈方寸面无表情:“以后除了咱们三房这一脉,沈家再无嫡系!你二祖爷爷的儿子和孙子还在外逃,我已经叮嘱了小坂先生,找到了他们就灭口。”又指着唐卡:“你处理一下,不然就放进火里烧了。”

    “是!”

    最后一段记忆,是沈常青来到大连,改名为万常青,开始了一段创业的旅程。而这一副唐卡,他随手放进了家中的皮箱里。

    记忆结束。二叔那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似乎还瞪着大眼睛望着虚无。从那空洞的眼神里,她看到了沈阳东港村五一七惨案的遇难者。那一家姓沈的,其实都是沈镛的后代。他们都是死在小坂先生的“雇佣兵”手中。

    忽然一口腥甜似乎要涌上喉咙。沈悦蹙着眉,靠上了旁边的墙壁。萧牧看她脸色不对,立即伸手过来扶。

    “怎么样?看出来了什么?”

    “沈家人内部自相残杀,五一七案子的死者是万常青的二侄子。万常青的父亲和日本人勾搭,引来国际雇佣兵……”她越说呼吸越沉重。心跳也越来越厉害。

    自相残杀啊!二叔死在三叔孙子的手上!

    沈家……嗬嗬,沈家就是这么“倒下”的吗?!三叔的孙子和日本人勾结,妄图染指武则天的宝藏……还有——她猜蝴蝶夫人号的案子——那个白化人是日本人手下的雇佣兵,又是蝴蝶夫人号惨案的制造者,那么,沈方寸应该脱不了关系。

    疯了!沈家后代为了一船的宝藏,已经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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