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父亲与王定元的血缘关系较远,算是旁系。
    但老王的爹在经商上颇有心得,尤其擅长沟通人脉、发展质优价廉的进出货渠道,在天渊军工里不知不觉干到了采购部经理一职。
    这在天渊军工这家家族企业中,已经算得上是高管了。
    如果一切顺利,不出任何意外,老王爹甚至有机会进入董事会,成为绝对高管。
    直到有一天,老王爹与客户在亚尔逊酒店磋商事宜,正好撞见当时年仅十五岁的王进守带着些爪牙欺压凌辱一名亚尔逊酒店的一级公民员工。
    老王爹心头虽有点犯膈应,但却也没当面喝止,只在事后与王定元碰面时提了两句,建议王定元稍微约束一下自己这嚣张跋邑的长子。
    王定元左耳进右耳出,嘴上没说什么,但心底却是认为自己帐下这名大将似乎有点持宠而娇,不动尊卑了。
    主家的事,也是你旁系能多嘴的?
    折磨个低等公民又怎么了?
    别人都没说什么,就你管,就你正直?
    老王爹这“告御状”的行为,不知怎的又穿到了王进守的耳中。
    此后,老王爹与王兆富的人生崩塌了。
    老王爹先是被平级调动,送去了一个紫晶矿业的外地矿区,负责在那边集中采购金属材料。
    再过去俩三月,材料品质出了问题,老王爹百口莫辩,被扣上了贪墨公款的名义,当场撤职,降职为基层员工,又给送去另一个矿区跟踪材料采购进度,整日起早贪黑,还费力不讨好。
    再没过一两年,老王爹郁郁而终。
    只给王兆富和他的母亲留下一笔莫名其妙的巨额债务,让母子二人从公民被降级为考核期一级公民。
    面对如此重压,王兆富的母亲没撑两年又是撒手人寰。
    王兆富自己则是咬着牙硬撑了多年,直到碰见任重才终于得到解脱。
    听完王兆富的往事,鞠清濛感同身受,竟也是悄然红了眼睛。
    两相比较,她竟是更幸运那个。
    起码她的父母还好好地活着,自己还有尽孝的机会。
    王老哥却已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任重揉了揉拳头,“也就是说,叔叔他只是因为多嘴说了一句话,就落得这个下场。”
    王兆富直揉眼,“是啊,谁能想得到呢。王定元可能觉得我父亲是自持手握权柄,长臂管辖,但其实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任重点头,“可有些人,不能算人。放心吧,我这次已经织出天罗地网,王家父子都插翅难飞。”
    王兆富重重点头,“嗯!多谢任老弟了!但我这边……还有一些账本。”
    “嗯?”
    “我父亲比较传统。当年我父亲采购和分发物资时,除了使用电子设备,也有随身带着纸笔随时写下的习惯。他那些年陆陆续续写满了十几个纸质的账本,这件事,王家父子并不知道。”
    任重咧嘴一笑,“好东西。带过来了吗?”
    “一直藏在我在充义县的发小家里。”
    “好!我们一起去拿!”
    第282章 股神宣战
    任重纪元第140天,新源历682年11月19日。
    刚刚立冬的夜,似有些微凉。
    酒店套房客厅里鸦雀无声,只有书页翻动的哗啦啦声响。
    王兆富端坐在沙发上,双足并拢,两手十指相扣,十分紧张地看着正前方,仿佛等待老师批阅试卷的学生。
    那边,任重正以极快的速度翻动着一本纸页泛黄的皮壳笔记本。
    在任重身旁还摆着一堆已经被他看过的账本。
    许久后,任重放下手中最后一个笔记本,缓缓仰起头,把后脑枕靠在沙发上,合上了眼睛。
    王兆富紧张地问道,“任老弟,怎么样?有帮助……”
    鞠清濛抬起手,往下虚压,做噤声的手势。
    最近她对任重越来越了解了。
    一旦任重摆出这个姿势,她知道,这意味着他要进入深度思考的状态了。
    之前萧星月曾问过任重是否已经知道王家私藏异矿的下落,也就是绝密实验室的位置。
    任重给出了似是而非的“肯定”答复。
    某种意义上,任重在撒谎。
    既然萧星月会问,那便意味着王家的狡猾非同小可,竟连“网”的探查都未能发现端倪。
    他任重又怎么可能知道。
    他撒谎的原因是在于那21吨异矿是对付七级公民王定元必需的证据。
    他要把促进会绑上自己的战车,便不得不编一个谎言来提振对方的信心。
    可能仅靠这一次撒谎未必能达成目的,但任重却能通过后续的发展持续观察赢浩和促进会,并间接体会源星社会架构顶层的运转状态,探知到更多信息。
    这是他的又一轮深度试探。
    很幸运,得益于他持续建立的超高智商人设,赢浩信了他的谎言,并给了他不遗余力的支持。
    萧星月已将高层会议上的结果与他知会过了。
    但至于如何让这谎言兑现为现实,任重心里其实压根没谱。
    “网”都没能揪出来的老鼠,他任重又何德何能可以给挖出来。
    他的打算非常简单粗暴,寻一个机会约王定元面谈,然后突然暴起,赌一把自己能控制得住王定元,再对其进行严刑逼供,强行给把消息挖出来,然后死了重开。
    如果这招不行,就不断跟踪天渊军工的其他高管,亦或是在重开后提前跟踪王定元。
    甭管要死多少次,得重开多少次,就像当初被困在密林里,死掉一百三十六次,但依然还是给自己硬生生闯了出来一样,把无限的时间压缩为一瞬,再大的秘密也能破解。
    现在情况有变,虽然只刚看完账本,但任重心里已经隐隐摸到了脉络。
    同时,他心头却也在狂喜。
    他找到了“网”的破绽。
    “网”没有逻辑联想能力。
    “网”对信息的判断必须建立在准确的数据基础之上。
    举一个例子。
    一个常看恐怖片的人点开《午夜凶铃》系列的最新一部电影,开篇便是一个打着暖人肺腑的光照的居家客厅,里面是一台正闪烁着雪花的老式显像管电视,那么这人脑子里第一个联想出来的意识,便是担心从电视里突然钻出个狰狞女鬼来。
    但如果是“网”在分析这段之前并未看过的视频,不管“网”的数据库里已经存了多少部《午夜凶铃》,画面里的电视就始终只是电视,不会有任何别的信息。
    直到突然真从电视里冒出个厉鬼来,“网”才会瞬间给这部电影打上灵异恐怖片的标签。
    哪怕以“网”的算力,看完一部电影可能只需要亿分之一秒,但客观逻辑上的先后顺序依然存在。
    一定要等到出了鬼,它才会做出判断。
    原因很简单,它不会联想。
    “网”之所以无敌,是因为还有一大群人在“网”的背后工作,利用“网”捕获的信息进行属于人的联想推演。
    要两者结合在一起后,才是真的无敌。
    这次“网”之所以显得无能,连那么大一个实验室都挖不出来,原因很简单,王定元小心谨慎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在王定元的人物资运输时,恐怕所有人身上都不曾携带电子设备。
    “网”没有从任何一个渠道收集到与实验室相关的信息。
    至于王兆富的父亲养成的手写笔记本的习惯,恐怕也是在某些特殊的时候发现王定元并不“喜欢”电子设备的原因。
    笔记本里记载的很多进出项,一定根本就没有被上传到信息网络中去。
    自此,整件事的逻辑链全部连起来了。
    “网”的数据库里也没有任重手上的这份笔记本,所以才显得一无所知。
    但如果这份笔记本被上传到“网”的数据库,再被那群为“网”服务的人发现,那群人也一定能与自己一样,推理出实验室最可能存在的方位。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近半小时,任重睁开眼。
    这份详尽的账本里记载了很多十余年前的物资流动。
    那一行行代表价值不菲的物资的流向在任重脑海中交织成了一张网。
    很显然,王定元正是在那个年代开始建造绝密实验室。
    账本里有很多笔合金材料以及能源模块的去向行踪沉迷。
    同时,也有一些天渊军工的车间、实验室的物资分配量出现一些十分隐蔽的起伏波动。
    任重在这张交织的网里推演出很多个节点,再把一个又一个节点串联起来。
    最终,串联的线条直指一个他曾去过的小镇——南高镇。
    任重回忆起了南高镇这个异常繁荣的小镇,以及南高镇长的手段与过分的强势,先前心里的一些小小疑惑再次得到了解答。
    南高镇长与王定元之间必定有着极深的联系。
    王定元正是南高镇背后隐藏的靠山。
    但也正因如此,王定元轻易不能搀和南高镇的事。
    即便振金虎已经形成了实质性的威胁,王定元也只是观望着。
    这甚至是南高镇长趁机铲除异己,分化瓦解因为过分富裕而强大到有些失控的镇内荒人的好机会。
    镇长的盘算非常完美,知道在自己这里出了纰漏。
    想通这些细节后,任重的嘴角微微泛起一抹弧度,睁开眼,只说了两个字,“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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