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萧元涣刚转身,陈善吾便面露不快:“王爷就这么走了?”
    萧元涣心中略有些烦躁:“不走,难不成还在这里待到天亮,被别人看笑话么?”
    陈善吾隐忍了许久,终于还是说道:“我如今可不就活成一个笑话吗!”
    陈善吾从没有觉得在宫中带着如此难熬。她实在受够了陈太妃,自从萧瑾离开之后,陈太妃更是无法无天了,折腾她的手段一天换一个样,使唤了她,还在外头宣扬她是如何能干贤惠,逼着她不得不自认倒霉。
    原以为萧瑾回来陈太妃便会收手,但是今儿得知萧瑾归来时,陈善吾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陈太妃根本不怕萧瑾!反而使唤她使唤得更起劲了。
    可她为什么要在宫里头受这份罪?每日忍气吞声,却没能干成一件事,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她堂堂陈国公府嫡长女,为何要受这份屈辱?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眼前人!
    萧元涣安抚她:“你先冷静一下,有什么事情往后再说。”
    陈善吾压低声音,不过心情却难以平复:“往后?往后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如今陈太妃恨不得把我绑在她身边,你叫我如何出来见面?好容易等到机会,话都还没有说上两句,却碰上了萧瑾!”
    陈善吾揪着帕子心中不平。
    “我知道你正在气头上,暂且忍一忍吧。”萧元涣说完,朝着边上看了一眼,虽然没看到人,但他也不便多留了,遂直接走人。
    他行事向来都是这么干脆果决,能留下来多说这么两句话,那都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陈善吾何尝不知道他向来如此呢,以往她也能容忍,但现在她是真的忍不住了。
    她被陈太妃沉默得几近崩溃。
    陈善吾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想着,这事若是摊开了,倒也挺好,起码她不必日日装出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
    果然如他们所料,第二日,宫里便谣言四起。有些人说的就像是自己当场捉奸一样,描述的绘声绘色,还道陈妃娘娘跟安王早先就认识,一见倾心,非君不嫁,最后阴差阳错才被赐婚,入了宫门。
    如今安王回京,两个人旧情复燃,才为圣上撞了个正着。鸳鸯帕子,那可是贴身的东西,怎好就怎么直接给外男用?这两人要是没点私情,那都说不过去。这些流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很难叫人不相信。
    这当然是萧瑾放纵的结果,他不仅放纵这些谣言,甚至还让张德喜推波助澜了一把。
    陈善吾知道他们在背地里笑话自己,不过她跟萧元涣都再三强调只是偶遇,绝无私情。
    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萧瑾瞒着,这些事情自然不会被外人知晓。不过也如今这情况来看,萧瑾已经不信他们了。
    何止是萧瑾不信,连张德喜都对陈善吾这个钦定的太子妃已经没有任何好感了,他甚至不愿在宫里看到她,见了她,便总能想起来大行皇帝当初赐婚的时候心中如何期待她与萧瑾琴瑟和鸣,恩爱一生的。
    原来挑来挑去挑了一个最差的回来。
    宫里的事,都瞒不过陈太妃的眼。昨晚上发生的那件事情,陈太妃早早地就听说了。今日陈善吾过来时,陈太妃便夹枪带棒地又道:
    “咱们陈家还真是出情种,可惜你那一腔真心系错了人。”
    陈善吾深吸了一口气:“姑姑说笑了,我同安王不过就是见过几次面,哪来的真心?昨晚上发生的事情都是误会。”
    “误会?这么多人瞧见了,你是觉得他们都瞎吗?”
    “清者自清。”陈善吾道。
    陈太妃嗤笑一声:“行,我看你能清白到几时。”
    宫里都传遍了,那外面自然不遑多让。萧元涣都已经让人制止了,但是自古以来,这些暧昧不清的事儿便容易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尤其是这些事情还跟皇室扯上了关系,叔叔跟侄子,两男争一女,多稀罕呢。
    渐渐的,这外头的流言风向就变了,但是淡化了萧元涣,转而都笑话起了陈善吾。
    话里话外都是她耐不住寂寞,看着玉洁冰清,实则有的是勾引人的法子。要说那晚之前,陈善吾是高高在上的陈妃娘娘,那么自打这个事情被传出,她便成为人人耻笑的对象了。
    可以说,在这个事情当中,陈善吾受到的伤害跟打击可比萧元涣多多了。名声微瑕在萧元涣这里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毕竟他是个男子,可对陈善吾来说,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在一片流言蜚语声中,大行皇帝的葬礼也落暂且告一段落,灵位入了皇陵。
    萧瑾这段时间不是收获了多少打量的目光。
    演戏毕竟是要演全套,所以他这些日子装也要装出一副愁眉苦脸,黯然伤神的模样。
    这样子,冯慨之看着还觉得挺痛快。
    萧瑾作为受害者,一时脑热做出什么事情来也是不可避免的,他以这个为借口,直接拆出了京城的坊墙,下令。往后京城不设坊市之隔,商贾买卖也受地点的限制,也不受时间的限制。只要你想做买卖,从入夜开到第二天天亮都不成问题。
    萧瑾早就对如今的商业模式感到不爽了,坊市分离,夜间不得行商,那他该如何发展小商贾?倘若小商贾不立起来,他何时才能有钱干别的事?上回是让那些商贾捐钱,可总不能每次都让他们捐钱吧!
    他这头打着情伤的幌子大胆改革,却不料一时高兴地过了头,等收到王从武从临淮关寄来的信之后,立马被泼了一瓢冷水。
    彻底凉了。
    王从武说,齐国边境异动频频,他派人去打听,说是齐国已经集结兵力,准备南攻。
    萧瑾惊坐而起,不是两个月过后吗,怎么提前了?!
    第17章 异动
    ◎齐国大军准备开战◎
    萧瑾严重怀疑是他的到来破坏了原本的剧情节奏。
    说不定齐国那边也在临淮关设有暗探,见到临淮关有动静,于是决定提前开战。
    送信的是王从武身边的陈侍卫,萧瑾将信烧点之后,又屏退左右,单独问他:“王大人可还查出了别的?”
    “大人打听到,此次齐国的元帅是那位鼎鼎有名的袁大将军。”
    萧瑾嘴里发苦,这个将军他知道,是齐国最厉害的那一个。
    眼下他还只是厉害,到后面灭了夏国之后开始所向披靡了。后面男主想要攻打齐国,却因为这位的存在不得不改变战术,开始挑拨齐国皇帝与袁征的关系。那个齐国皇帝也是个经不住教唆的,竟然真的因为害怕袁征功高盖主,将他贬至不毛之地。
    直接导致齐国灭国。
    齐国灭了夏国,最后又被燕国所灭,真应了那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萧瑾问他:“临淮关内有多少的士兵?”
    陈侍卫迟疑了一下,最后说:“如今只有三万。”
    萧瑾心里哇凉哇凉的。这三万的士兵,是夏国在临淮关内常住的士兵。在其他地方自然也有,但是数量也不会太多。夏国本来就只有江南这么半片土地,地方也不大,能养活这么多的士兵已经很不容易了。若要再扩充军队,国家财政就更入不敷出。
    一个实际的问题摆在眼前,那就是,他穷,养不起兵。
    萧瑾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可打听出来了齐国这次的兵力?”
    陈侍卫低声道:“已有百万之师。”
    已有……也就是意味着后面的人还会更多。
    萧瑾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么多人,光靠他造出来的那些东西肯定是打不赢的。那玩意儿固然厉害,但对方人数太多,也不能逆天改命。萧瑾没统计过夏国到底有多少兵力,但是王从武能掌控的约莫只有二十万。这人数根本就不对等啊,想赢实在太难了。
    不行,还是得调派士兵过去!
    萧瑾让陈侍卫先行离开,自己苦思冥想也没能想出什么绝妙的点子来,最后还是召了张李两位丞相,外加六部尚书入宫。
    虽然萧瑾不确定他们其中有没有内奸,但这种生死存亡的大事只他一个人知道肯定是没有意义的。总得把大家都召集到一块,才能商议出一个对策来。
    最重要的是,他没钱,但是这些大臣有。
    几个人很快便被叫进了宫,请他们进宫的内侍脚步都比平常快了许多,行走时也不敢张望,见人问话也不答。张崇明见状,便知道今日发生的应该是一件大事,且还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等进了福宁殿,听萧瑾提及边境异动一事,张崇明竟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张真人说的亡国总算是来了。
    萧瑾看向冯慨之:“如今齐国有异动,且派了百万大军压境。咱们夏国在临淮关的兵力只有三万,如今要紧的是赶紧调派士兵,准备物资军器。”
    冯慨之一听,明白这是过来要钱了,他看向张崇明。
    张崇明眉头都没动一下,一副事不关己的尊容。
    冯慨之狠狠心:“圣上,微臣也知道如今要紧的是对敌,可是户部实在是没钱了。”
    方才萧瑾开口要军费的时候,冯慨之确实有那么一丝丝的动摇。但是见张丞相态度坚决,一时又想起那位张真人的预言,想着这些钱若是都用作军费的话,往后可就没有什么后路了。
    他不能不为自己跟家人着想。
    又是这个态度!萧瑾气得胸口疼,这两个人实在太可恶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执迷不悟:“没钱没钱,偌大一个户部一点钱没有,你糊弄鬼呢?!”
    “是真没有。”冯慨之狡辩:“若是不信,您大可以去查一查,这等要事微臣还会骗您吗?”
    “冯慨之!”萧瑾拍了桌子,忍无可忍,“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给朕耍心思,朕不是先皇,你们也从未效忠过朕一天,你当真以为真不敢要你们的脑袋?”
    余下人自觉同这两人拉开了距离。
    冯慨之还有这挣扎,张崇明却是一动不动,他们苦心筹备,其实就是为了这一天。张崇明从来不觉得他们夏国能在武力上战胜任何一个国家。他并非不爱国,这是比起爱国他更爱他自己,比起盲目自信,他更有自知之明。与其打注定赢不了的仗,要他说还不如直接投降,明哲保身来的更有用。
    最好是直接投,既能节省军费,还能保住更多的百姓。
    张崇明装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了口:“圣上要打要杀,悉听尊便。不过,就是杀了老臣,也不会凭空变出钱来。”
    萧瑾咬了咬牙,他懂了,钱根本不在张家,也不在冯家!
    他抄家都没处抄!
    这两人早就把钱给弄到别处去了。
    张崇明见萧瑾愁眉不展,还说了跟冯慨之一模一样的话:“圣上若不信,也可派人查一查张家。”
    查个屁!
    萧瑾脑袋疼,再对着这张脸他怕是要气出病来,于是怒斥:“滚吧!”
    他是真的头疼。
    平常人没钱就已经够痛苦了,他一个一国之君没钱,那真的是致命一击。
    张崇明走得干净利落。
    李廷芳目睹一切,却始终没有开口,转身回望了两眼,终究还是离开了。
    唯有冯慨之心里百转千回。他跟萧瑾一样,都没想过这件事情会来的这么快。要是从前,冯慨之说不定还会拍手叫好,等着看萧瑾倒霉,可是眼下,他实在没有幸灾乐祸的劲头,反而渐渐开始担忧。
    冯慨之望向萧瑾,要是真像张真人说的那样,他们夏国会在这场战争中亡国,那这个小皇帝估计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齐国那群人心眼儿比针还小,容不下别的人,他们城门一破,萧瑾这个小皇帝估计就会被齐国人当场灭口。
    意识到这点之后,冯慨之心情忽然又沉重了许多,他甚至不敢多触碰萧瑾的目光。
    他也不求别的,只想用这些钱买自己,后半生富贵无虞罢了,他有什么错呢?谁不想自己过得好一些,自私本就是人的天性。
    罢了罢了,冯慨之眼睛一闭,也装起了傻子,大不了的齐国占领夏国之后,他给小皇帝留一条生路就是了。
    至于出钱,那是不会出的。户部早就已经只剩一个空壳子,不过每年的账本都做得漂漂亮亮,要是真查起来就拿他们没辙。他只是不想跟着一起过苦日子,本来也算不得错。
    君臣几人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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