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这得花了多少钱啊。
    不明就里以为水泥很贵的姑娘们更添了一份敬畏之心。
    等进了宿舍之后,又见褥子都给她们准备好了,让一众姑娘感慨非常。她们怎么觉得,这份工比外头的那些要好得多呢?
    还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结果竟被她们给捡到了。奇了怪了,老天爷什么时候也会眷顾穷人?
    姑娘们在纱厂里头老老实实地学了三日,其实那纺纱机用来也简单,不过因为机子贵重,她们自己也担心弄坏了,便反反复复地学,生怕自己手艺生闯了祸。
    待三日后,纱厂才正式动工。
    动工第一日结束,杜嬷嬷便叫人将纱厂的产量上报去了福宁殿。
    萧瑾对这个纱厂很是看重,所以给了杜嬷嬷一项特权——允许他的消息直接送到福宁殿,无需受到层层审批。
    这也是萧瑾思考许久才做的决定。
    他希望夏国越来越发展,所以想注入新生命力,但他也害怕这个只招女工的厂子会被人拿来做文章,生出许多别的事来。但凡有一个姑娘在厂里出了事,以后夏国的姑娘出来做工的热情都会削减三份,所以萧瑾才如此小心又重视。
    拿到纱厂头一日的成果,萧瑾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放松的劲儿。
    张德喜奉上茶水,用的还是萧瑾习惯的茶饮子:“这纱厂如此能干,往后夏国织布也能方便不少。”
    萧瑾用胳膊枕着头,笑呵呵地打起了别的算盘:“这纱厂里头做出来的纱,可不能用在夏国。”
    张德喜不解,但他知道圣上是个乐于解释的人,所以追问:“这又是为何?”
    “这纱厂肯定不会是头一家,往后这样的厂会越来越多,那纺出来的纱也会越来越多。倘若这些全都流向了民间,那些纺纱的平民百姓又该拿什么过活呢?”
    张德喜试探地问:“那这纱……您是想卖给齐国?”
    萧瑾神情愉悦地追加道:“还有蜀国。”
    这两国联合坑了他,他到现在还记着呢。等到他的纱厂大规模扩张之后,所有的纱都会流向齐国跟蜀国。虽说东西多了就不值钱,到时候他们的纱肯定会被压价,但萧瑾可不在意,他们要的就是低价侵占两国市场,等到彻底占据了市场份额之后,害怕没有话语权吗?
    到时候降价还是涨价,更是他们说了算。
    萧瑾乐滋滋地幻想了一下齐国蜀国的惨状,不行,这件事情他必得要找个人分享分享,而最该分享的,就是韩攸跟顾准南了。
    往后还得靠这两个人将纱输送到齐蜀两国呢。
    一念起,萧瑾立马进了书房。他因文采不佳,写信都是越简单越好,写长了怕暴露自己肚子里没墨的事实。其实萧瑾也想练好字儿,可他不过恶补了一二年,怎么能比得上打小写毛笔字写到大的呢?便是再想学,写出来的字也不过将将能入眼。
    也不能说丑,但是风骨是一点没有的。
    一共两封信,不过片刻时间便成了,又差人赶忙送去。
    纱厂也是平平稳稳地度过了整整六日。
    这六日,杜嬷嬷深觉满意,这次招进来的这批人比宫里的宫女好管教多了。懂事听话、行事稳妥、不敢偷奸耍滑、彼此之间相处的也算和谐,让杜嬷嬷有种她是出来养老的错觉。
    不过这么“平”不是什么好事,杜嬷嬷前些日子向萧瑾提议,得了回应之后便在今儿跟这群姑娘们宣布——每六日选出三名最上进的,许之以额外的奖励。
    这一次,李三娘正好在奖励名单之内。她干活比别人卖力,生怕自己干不好被人撵走,谁想到竟然都被杜嬷嬷给看在眼里?!
    杜嬷嬷赞她手速利落,纺出来的纱要比别人多上许多,所以额外给了她一份钱。
    李三娘接过钱之后,因为太过欢喜以至于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连自己何时跟众位姐妹出了纱厂都没有印象了。
    步行许久,李家尽在眼前。
    李三娘瞬间回归现实,她摸了摸袖口的荷包,难掩激动地走进了家门。
    李母跟儿子都在家,李父去外头当苦力了还未回来。
    李三娘进屋之后立马接过弟弟手里的活,熟稔地给母亲熬药。
    李母今年好几日没有见到女儿,见她回来了连忙爬起来打量着她,忙不迭地问她的近况。
    李母本想问她在厂里呆的可好,可见她脸上不仅没瘦还圆润了许多,便知道这厂的吃喝是真的好,不是吹出来的,于是李母的重心便放在周围的姑娘家好不好相处、管她们的大人对她们严不严……
    李三娘不住地点头:“好,都好,女儿就没见过这么好的地方,吃住不愁,嬷嬷待我们虽说严厉却从不轻易罚人。姐妹们出身都不好,因此也格外体恤人,娘您就放心吧。”
    说完,李三娘还拿出自己这六日挣来的钱,笑着递过去:“您看。”
    荷包一打开,李母瞬间惊了:“刚来就给他么多?你们这纱厂,怎么这般阔绰?”
    李三娘笑着道:“这是女儿能干,所以比旁人额外多了一分钱,快要赶上爹了。”
    李母尚在惊讶。这么赚钱,若不是她身体实在不好,她都想跟着女儿一道过去了。要说能干,她生病之前可是比谁都能干。
    李三娘说完摸了摸弟弟的头:“阿弟读书的钱也有了。”
    李母咳嗽了一声,实在心疼如此懂事的女儿。
    是她的错,是她对不住女儿,也是她拖累了一家人。儿子想要读书李父李母都知道的,可因为她每日喝药,家中已无余钱支撑他读书了。听说京城今年会开一间新的书院,束脩比别的低上许多,可即便如此,他们仍是上不起。
    要不是因为家境艰难,她的一双儿女也不会这么辛苦,受这么多的委屈。
    是她不中用。
    不同于李母的自责,李三娘却觉得眼下的日子越来越有奔头了。
    若是每个地方都能开纱厂就好了,这样天底下跟她相似的姑娘家,都可以靠着这个挣钱了。
    纱厂看了一多月后,萧瑾让人清点了一下成品,然后装货上船,直接运往齐国。
    蜀国那边他还没有收到韩攸的消息,不过想来也差不离了,但比起蜀国,萧瑾更对整治富裕且国君脑子又不太好使的齐国更是迫切,于是才有了这第一次的试水。
    东西运到顾准南手中的时候,便被他找了一个正大光明的由头,送去了齐国市场。
    作者有话说:
    撑了三天实在熬不住了,还是决定明天去去医院。这次感冒太折磨人了,浑身都痛,尤其是头,我以为它能自己好,结果证明我想多了。
    第120章 勾结 ◇
    ◎齐国找蜀国帮忙◎
    夏国送出去的这批货, 算是精品了。
    不过就这么卖出去,想必齐国也不稀罕,毕竟, 他们本国的纺纱业也很是兴旺。于是顾淮南便给夏国送进来的这批纱起了一个好听的名——轻容纱。
    三日后, 便有齐国人在店铺中看到这些纱,一时又听店员吹嘘,说这是夏国顶顶好的纱, 就连夏国皇宫里面的皇帝太妃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用这些纱制成的, 又轻又薄,又炫耀什么“纱之至轻者,有所谓轻容。”
    一顿天花乱坠的吹嘘, 仿佛这些本来还有些,原本普通的纱瞬间变得高雅了起来。本来么, 这世上但凡有皇室沾上边的,哪有不身价倍增的道理?
    如今在齐国大受欢迎的茶叶,听说也是夏国那边达官显贵乃至皇帝平日里喜欢喝的。
    这回的纱,也是一样。
    不少人摸着手里的纱, 再一想想方才听到的那些话, 仿佛自己真的感受到了这纱的至轻至薄, 但是又一仔细摸,却又感觉没什么不一样的。
    不少人于是便问起了价格。
    结果问出来的数字却也让人惊讶不已, 因为价钱并不高。
    不止是不高, 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低廉了。跟之前他们买过的茶叶青花瓷比起来, 更加不值一提。
    有人质疑:“你方才不是说, 夏国皇帝的衣裳都是用这纱做的么, 怎得这么便宜?该不会是你胡诌的吧?”
    这便宜都便宜到普通百姓也买得起了, 甚至比他们这边买的纱还要划算一点,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东西啊。
    好东西可都不便宜呢。
    店员每每都是笑着道:“罢了罢了,咱们做生意本就是得诚信经营,我也不瞒你们,这些纱其实只是次品。次品哪能卖到多高的价格呢?我们是正经做生意的,可不能赚亏心钱。”
    “次品?!”问价的都惊讶不止。
    这质量都算是次品,那是真正的轻容纱得多好啊?
    有钱的自然想打听,这上好的纱打哪儿买,不过,但凡有人问及,每每都被含糊其辞地敷衍了过去。要么就是说这纱很难制,上等的纱基本都是十里挑一,自家人都用不够呢,又怎么可能会舍得卖给外人?要么就说,是夏国的皇帝开口,不让上好的轻容纱流向别国,甚至民间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这轻容纱的名号。
    简而言之,好东西就得藏着,生怕叫别人知道了。
    这回若不是他们手上收购了大批次品,急着卖货,也不会这么大的胆子,运往齐国,
    这是手里有钱的,还会打听些有的没的,至于那些穷的叮当响的,二话不说就报了几批回家,这现成的纱比他们自己纺的还要便宜,又比他们自己纺出来的质量要好,为什么不买呢?买了还省事一些!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只要东西品相好,价格又过的去,自然不愁市场。
    百姓们拿着所谓的“轻容纱”回去织布过后,发现织出来了布都比寻常的布要结实,便更加认准了夏国送过来的货。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轻容纱的名头也就越传越响亮了。
    谁要是没听轻容纱是这个名字,是会被人取笑的。
    萧瑾也时刻盯着这单生意。
    得知顾淮南很快就将这批货成功卖出去了,且还在各地留下了这样好的名声,不禁在自己的心腹股肱面前,大大地夸了顾准南一场。
    果然不愧是先帝捡回来的人,也果然不愧是他慧眼金睛识出来的,这做事就是比别人做的好。
    萧瑾是个实诚人,谁能做事、谁能做好事,那他就夸谁?做好了自然有赏,做不好了也有罚,顾准南这次立了功,萧瑾给记上了,决定回头赏他一个大的。
    底下心里酸溜溜的大臣有吗?自然是有的,还酸的厉害。
    左不过就是那么一两个人,萧瑾不用看他俩,都知道他俩酸着呢。
    萧瑾夸完了顾准南,还特意把徐家父子俩挑出来一顿好夸。平常私底下这么夸一夸也就罢了,这回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大力赞扬。
    至于赞扬的原因,乃是因为徐家父子这两日又改良了一下纺纱机,能纺出的线比之前又多了三根,别看只是三根,可那也是进步。说明这父子二人的确是在干事的,而不是整天混日子。
    该夸的时候还得夸,只有夸的飘飘然了,他们才会更加努力做事。
    徐庶却被夸得不敢动弹,心里发苦。
    被夸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他跟儿子不能趁早做出织布机,那么这次是夸,下一次就得是被骂了。徐庶现在别提多后悔,他以前要是没有混的那么明明白白,没有故意给圣上难堪,也不会被圣上惦记了这么久,时时刻刻都不忘给他们父子二人人挖坑了。
    唉,他之前那样又是何苦呢?可悔死他了,后头还不知道有多少坑,等着他们父子二人呢?。
    最可恶的是,等出了朝堂,冯慨之还一脸不怀好意地走上来一把揽着徐庶的肩膀:“唉哟徐尚书啊,没想到圣上最器重的竟然是你,这可真是让人羡慕的紧呢!那你往后可得好好做,别让圣上失望了。咱们圣上这张嘴你也是知道的,要是回头没做好,可是得招骂的,你们父子二人好好努力吧。”
    说着,冯慨之慢悠悠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
    徐庶没搭理他,冷酷无情地走掉了。
    冯慨之乐了,这臭脾气,简直跟王从武那丝一模一样。
    还没看多久的笑话,冯慨之转头就被萧瑾又招了回去。这回的事冯慨之事先已经预料到了,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扩招。
    齐国那边直接来一个开门红,看来,他们的东西不仅卖得好,如今的口碑也好,如此情况,必得趁热打铁,一鼓作气,将纺纱业彻底立住了。
    萧瑾早就有这个念头,如今钱来了,自然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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