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大家看他情绪低落,也就不再劝说。
    只是从这天以后,那个少年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有人猜测,“他是汉女生的,估计是南下了吧?”
    有人反对,“他身上的部族血统那么明显,汉人是不会接纳他的。”
    “有没有可能是去找他阿爹了?”
    随着这句猜测,大家都不说话了。可能吗?他阿爹早就不认他们了,要不然怎么会让他们娘俩这么落魄!不过他阿娘一直心心念念想着他阿爹,最后还把自己搞得疯疯癫癫的,如果是为了他阿娘也说不定。
    之后,他们偶尔也会关注了一下高柳王庭那边的消息,可一直没有听人提过拓跋北梧这个名字。
    【琅琊郡.段府】
    段歆雅放下茶盏,赞了一句:“三妹妹别看年纪小,却是个有慧心的,没想到茶叶只需这样简单冲泡,却是别有一般滋味,入口浓而不浊,余味回甘,实在妙极!”
    “大姐姐过誉了,我这也不过是歪打正着罢了,姐妹们也知道,病后需饮食清淡,百福茶饮我却是无福消受的,没有办法,就只能喝这清茶,却不想本来不过是退而求之,竟还尝出了它的本真滋味。”
    听到段雀桐的这番说辞,坐在对面榻上的绿衫少女却是不赞同道:“若说这冲泡之法是歪打正着,那这茶漏子可就真是三妹妹的巧思了,这比之之前的滤茶器不知道便利了多少!”说罢,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就从她的嘴角泄出。
    说话的绿衫少女正是段府二姑娘——段歆慧,今天姐妹三人结伴来到逐香苑探望段雀桐就是她提议的。
    段歆瑶此时就是个小豆丁,来了之后随着两位姐姐奉上礼物,接着就一边听姐姐们说话,一边吃糕点,倒是不需要段雀桐多费心。
    可是这大姑娘和二姑娘却是难缠的很。
    段歆雅和段歆慧现在已经入了家学,段雀桐平日和她们接触并不多,倒也不怕露了行迹被她们察觉不对。
    女儿家日常闲话也不过就是衣服、首饰,还有戏曲故事这些。
    最开始也算是和乐融融,可不知怎的,这两位姐姐就开始较起劲儿来,衣服料子、款式啦,最近先生的评价啦,就连夸赞个东西也要将对方比下去。
    就像刚刚两人看似都在夸赞她心灵手巧,可实际上她却成了这二人唇枪舌战、互相角逐的砝码,真就是夸人也要争出个高低上下来!
    偏偏两个人好像真的只是单纯的在夸奖她这个妹妹,脸上的笑容一个比一个真挚。
    段雀桐看着她们小小年纪就端着姐妹情深的面皮在那儿言语争锋,她还得揣起十二分的仔细小心应付,只觉得疲惫至极。
    起初段雀桐还会插两句话,表达一下自己这个主人家的待客热情。
    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完全是多余的。
    后来,段雀桐索性和段歆瑶一起安安分分地当个吃瓜听众。
    渐渐地她也听出一些门道来,段歆慧给段雀桐的感觉有些奇怪,她看得出段歆慧对争执的那些东西似乎并不在意,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偏偏想要将段歆雅压下一头去。
    她这位二姐姐对大姐姐的感情很复杂,不屑中又掺杂着不忿,真是奇怪。
    按理来说,段歆慧是段府嫡女,在府中的女孩中,她是最尊贵的。
    世家大族非常注重对嫡女的教养,重视程度绝不是普通的庶出子女能与之相比的。
    嫡女与庶女争锋本来就落了下乘,若说这是小女孩之间的攀比似乎也不准确,只听她们的言谈就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孩子有多早熟,应该也不至于那般眼皮子浅。
    等到每人都喝了两盏茶后,两人终于起身告辞,段雀桐赶紧跟着起身,她表面不舍,实际上却巴不得她们赶紧走。
    织锦和织画二人按主子的吩咐,赶忙奉上回礼。
    段雀桐拉着段歆慧和段歆雅的手说道:“谢谢两位姐姐和四妹妹来看我,改日雀桐必定登门拜访,到时各位姐妹可别恼!”
    “那我可就扫榻相迎了,就怕到时你这小人儿说话不算话!”段歆雅这话说的十分亲昵。
    旁边段歆慧也适时地开口道:“都是自家姐妹,三妹妹不用客气的,等你身体大好了,你不来我还不依呢!”
    段歆瑶有样学样地跟了一句:“你不来,我可不依!”
    随着段歆瑶这句话落,原本又有些紧张的气氛立马就被这幼童学舌打破了。
    只看姐妹四人如今言笑晏晏的模样,谁能想到之前那场没有的硝烟的争锋?!
    等那几人离去,段雀桐独自一人在室内时,这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之前挺直的腰板也塌了下来。
    段雀桐只觉得累的很,段歆雅也不过才十岁,刚上小学的年纪。
    段雀桐以前可没少和学生打交道,中学生也有心眼多的,可至少不会这么绕着弯子说话。
    也不过是两盏茶的功夫,她却觉得自己在进行一场八方会谈,消耗过大,段雀桐觉得自己有必要补一补。
    “有人吗?”她扯着一把童音喊道。
    门应声而开,“小姐,有什么吩咐?”进来的正是织画,和织锦的瓜子脸不同,她长了一张团团脸,看着十分讨喜,之前因为照顾自己染上了风寒,前两日才回到身边伺候。
    “今天我要吃肉!”段雀桐的声音虽然软糯,却掷地有声。
    “呦!难道谁还敢苛待了我们段府的小姐不成?竟然要让桐桐亲自开口讨肉吃!?”说话的人有一把清朗悦耳的声音。
    段雀桐这个声控立马把小脑袋转了过去,于是就看到一个身穿淡青色广袖常服的中年男子踏进了她的院子,梅姨娘随侍在侧,一副小鸟依人状。
    不用问也知道,这人定然是她的便宜老爹段景荣了。
    只是段雀桐之前万万没有想到,她这个亲爹竟然长了这样一副儒雅清俊的模样,是个实打实的帅大叔。
    段雀桐有些星星眼,她还挺欣赏这一挂的。
    在心底预演了一下这个年龄的小丫头该有的反应,段雀桐颠儿颠儿地跑过去抱住段景荣的大腿,仰起头,用软糯糯的声音说:“爹,我好想你呀!”
    段景荣也有一阵子没看到这小丫头了,看到女儿终于摆脱了恹恹病气,心下也是开怀。
    俯身将她抱起,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逗她说:“我看桐桐是怕你姨娘不给你肉吃,这才想我的吧!”
    段雀桐压下内心的羞耻,将小脑袋埋在便宜爹的肩头,撒娇道:“爹爹坏!”
    段景荣看到女儿可爱的模样,“哈哈”笑了起来。他一边抬步往屋子里走,一边对梅姨娘说道:“雪妍,我看桐桐恢复的不错,精神头也好,少吃一点肉也不妨事的。”
    “都听郎君的。”梅姨娘看着段景荣的眼神柔柔的,简直能泛出水来。
    段雀桐觉得自己亲娘的眼睛里就像有一把小钩子,她在一旁都看的叹为观止,要是自己是个男的,恐怕当下就得犯迷糊,对方说什么都会答应下来。
    然后段雀桐就注意到她的便宜爹回了一个带钩子的眼神,她亲娘眼神嗔怪,面飞红霞。
    在这一刻,段雀桐觉得自己就是个一千瓦的电灯泡,锃光瓦亮,显眼至极,多余至极!
    她算是弄明白了,段景荣哪里是来看她这个女儿的?!
    不过,便宜爹对便宜女儿,她也不亏,段雀桐自娱自乐地想。
    段雀桐伏在段景荣的肩头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就被段景荣的胡子扎到了。
    段景荣颏下的胡须清爽飘逸,看得出,平时打理得十分精心。有这把胡须的加持,整个人看起来都多了几分儒雅和睿智。
    段雀桐也不知是一时脑抽还是怎么的,忽然就想起曾经看到过的某本书中记载过这样一件事,某个朝代的男子以蓄须为美,有的人甚至还会贴假胡子。
    段雀桐当下就用力一拽,直拽得她老爹“哎呦”一声。
    “桐桐快松手!郎君没事吧!”梅姨娘在一旁十分焦急,生怕女儿将郎君惹恼了。
    段雀桐也知道自己闯了祸,赶忙补救,张口就道:“爹你的胡子可真好看,我也要!”
    段景荣看着女儿小手里捏着的几根胡须,好气又好笑,将她放在榻上,这才说道:“桐桐莫要调皮,若是将爹的胡子薅秃了,到时恐怕我们父女俩会一起成为琅琊郡的笑话!”说着似乎已经想到了那番场景,哈哈大笑起来。
    梅姨娘看到郎君并没有因为这件事着恼,也在旁边笑了起来,嗔怪道:“你个小丫头,也不想想若真是给你蓄上一把胡须会变成怎生怪模样?!”
    段雀桐看着一场小危机就此消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在心下感叹: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管段雀桐怎样纠结,这天夕食,她终于吃到了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的第一顿肉,虽然只是一碗肉丝面,但总算缓解了一下近些时日内心的焦虑。
    第4章 暮烟江月离人怨
    当天边的最后一抹光亮隐没,又一天走向了结束。
    晚风习习,廊檐下的灯笼随之轻轻摆动,窗扉半掩,些微的凉意顺着窗口蔓延。
    织锦将窗户关严,嘴里念叨着:“小姐的风寒才刚好,怎么总想着吹冷风,若是再着了凉可如何是好。”
    段雀桐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活了三十多年,还得被个小姑娘管着。
    织画端来热水,将毛巾打湿,替小姐净面洁手,段雀桐乖乖地任她服侍。
    织画和织锦交换了一个眼色,她们的眼中都有些担忧。
    自从小姐大病初愈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怪怪的。
    夜里也没有原来睡得安稳了,经常翻身。性子也没有原来活泼了,不时地就会发呆,就像现在。
    她们把小姐的情况回给梅姨娘知晓,梅姨娘只说让她们小心伺候着,以后姑娘再受了寒决不轻饶。
    她们哪里敢不尽心,只是小姐如今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奇怪,具体的她们也说不上来,就是有时被那双冰雪透亮的眼睛注视着,就会浑身不自在。
    段雀桐当然不知道她这几天的表现已经被打了小报告,她自以为隐藏的还不错,可比之从小就伺候人的仆侍,如今的她可以说满身都是漏洞,只是年纪太小才不打眼,否则分分钟都有被驱邪的危险。
    段雀桐刚才发呆就是因为这擦脸的毛巾。她从知画手中接过,说是要自己擦,可实际上却是在仔细观察毛巾的样式。
    这样的毛巾在后世很常见,一排排的毛线圈整齐地排布着,手感柔软厚实,吸水性很好。
    只是,绝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
    她歪着小脑瓜,脸上还带着病弱的苍白,糯糯地开口问道:“这是什么做的呀!”
    段雀桐一记歪头杀,直接将对手ko。
    织画看着自家小姐这副软萌可爱的模样,再多的怪异感也都被赶走了,她用自己最最温柔地声音回道:“回小姐,这是用棉线制成的。”
    “那棉线又是用什么做的呢?”
    “当然是用棉花啦!小姐不记得了吗?去年您还养过一盆呢!”
    段雀桐摇了摇头,眨巴着大眼睛继续无耻卖萌:“我不记得了。”
    织画赶忙安慰:“不记得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小姐可能是那两天发高热,记忆多少受了些影响。这么一想,似乎一切都能说得通了,因为高热变成傻子的都有,只是性子变了些,已经是老天厚爱了。
    织锦已经将被窝暖好,两人服侍着段雀桐就寝。
    躺在床上,段雀桐有些怀念自己的大床了,她心里有些怨念,毛巾都有了,还差个席梦思吗?家居条件搞好些儿她还能再舒服点儿。
    段雀桐现在基本已经肯定,在这个架空世界,应该是出现过一位穿越者,或者是拥有金手指之类神通的人物,否则不可能出现这么多违背社会发展规律的事物。
    如今的她还只是困囿在一个小院子里,即便如此,她也见识到了很多不一般的东西。比如:牙刷、镜子、玻璃器皿、下水系统,还有毛巾。
    至于吃的东西,目前让她记忆深刻的就是紫薯了,紫薯都出现了,红薯、马铃薯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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